第119章
俠客這次的回答比剛才認真，但你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好奇怪。
你想，如果這不是你想要的回答，那你想要的應(yīng)該是怎么樣的呢？
“也不知道艾拉店長怎么樣了，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說要準備退休。”你看著門口上寫著“今日暫不營業(yè)”的牌子，和念能力者相比，普通的人類更容易老去。
你面前有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讓顧客清楚地看到里面擺放的樂器。
也因此，站在面前的時候，你可以清楚地看見你們的倒影。
俠客站在你的身后，他的影子籠罩著你，他看著你，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是嗎�！�
聽起來，他對你說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
“走吧�！眰b客又一次催促道，“很快就要走到了。”
你轉(zhuǎn)過身，抬著頭看著他。
俠客仍然是微笑著的，但和你們剛見面相比，你覺得他身上的味道變得不一樣了。
就連他的念，也從一開始的活躍變得平穩(wěn)。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
你想起當初旋律告訴你的轉(zhuǎn)述，她在說俠客可能是來和你告別的時候，就是這么評價的。
這個描述……和現(xiàn)在俠客的狀態(tài)，非常貼切。
他已經(jīng)知道你的情況了嗎？具體是知道了多少呢？
你們對視著，最后，是俠客率先移開了目光。
“快點吧�！彼忠淮慰聪蚴謾C，“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
“……我不明白�，F(xiàn)在才下午四點�！蹦阋部戳艘谎凼謾C，旋律給你回信了，只有簡明的一個“好”字，你按掉它，“明明俠客說，今天的時間都會留給我，今天還沒有過去，但俠客已經(jīng)很著急了�！�
“因為和姐姐不同，人類并不是會信守承諾的生物。”俠客背對著你，重新邁開了腳步，“很簡單，原先我確實這么說過，但我現(xiàn)在決定反悔�！�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你看著俠客的背影：“也許大部分人類會。可我認識的俠客，不會這么做�！�
你不知道這句話觸碰到了什么，才會讓他身上的味道迅速變化著。
俠客的后背一下子變得僵硬，他一只手拽緊了手機，另一只手伸向口袋，像是握緊了什么。
俠客停下了腳步，但還是沒有回頭看你：“因為，姐姐已經(jīng)不認識現(xiàn)在的我了�！�
“我不知道，對于姐姐來說，上次看到我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但對我來說，已經(jīng)過去了18年，久到我都快要以為，姐姐的存在，說不定只是我的妄想。”
“如果你是因為我的愿望而降臨的話，為什么又要消失不見？既然消失了，又為什么隔了這么久才出現(xiàn)？都過去這么久，又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
俠客語速很快，就像他此刻激烈的情緒。
這是他真正的想法嗎？隱藏在“想要見你”之外，“害怕見你”的念頭。
也許你一開始的想法是對的。
對于現(xiàn)在的俠客來說，你不出現(xiàn)應(yīng)該會更好；你來見他，只是你想要見他，這是你自我滿足的愿望。
但是……
“我還是不明白�！蹦爿p聲說，“俠客的意思是，‘今天的時間會留給我’的承諾是一句謊言嗎？我也許確實不了解現(xiàn)在的俠客，不，也許我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俠客�！�
到底要到哪種程度，才可以稱之為“了解”呢？
以前的你都那么認真地注視著希斯了，你知道她每一個表情可能蘊藏的含義，你知道她喜歡的每一個東西，你記住了她說的每一句話。
可在她生命的最后，她還是做了超出你意料的事情，于是你失去了她。
所以，你其實連希斯都不了解吧。
其他人類就更別說了，好奇怪，你明明比以前知道更多的東西，塞拉都說你越來越像人類，可你卻發(fā)現(xiàn)你不知道的也變得更多了。
“但是，俠客想見我的期待，和我分享同伴的高興，想要在今天好好相處的愿望，我不覺得是假的�！�
“……這個判斷，只是建立在姐姐的感覺之上吧？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佐證。”俠客反駁道，“以前姐姐連我的喜歡都分辨不出來，現(xiàn)在分辨不出我的討厭也很正常。”
“因為離開了流星街，所以我能聞得到。”你并不介意向他透露一些關(guān)于你自己的情報，“俠客說的也只是‘不想遵守承諾了’，不代表在說出口的時候，就知道這會是一個謊言�！�
你走到俠客的身前，試圖看清他的表情。而這個時候，他做出了一個你完全沒有想到的動作：俠客迅速地用放在口袋里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你忍著笑意，怎么還和小孩子一樣。
你慢慢地拽住他的手，你的動作很慢，哪怕是以亞路嘉的身手也足以躲開，可俠客沒有動，他只是別過了腦袋，讓你只能看到他的側(cè)臉。
完全沒有在笑呢，這個家伙。
你拽著他的手臂：“回答我。現(xiàn)在的俠客，會對我說謊嗎？”
俠客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個問題，并沒有什么意義。”他仍然沒有看向你，表情還是硬邦邦的，“以前的姐姐一定只會去做有意義的事情，按照計劃的目標筆直地向前�！�
“姐姐今天的目標，難道不是火紅眼嗎？”
因為按著他的手，所以你能夠聽見俠客的心跳聲。
俠客的心臟跳動得很快，他究竟在緊張什么？在抗拒什么？或者在期待什么？
你不是旋律，聽不出他的心音�？赡阌X得，他的心跳聲和他說的話并不相符。
就像他說的一樣，俠客的答案無論是什么，其實什么也改變不了。
你們根本的矛盾發(fā)生在你離開的十八年，是塞拉死去的127位族人，是俠客在乎的幻影旅團的同伴。
俠客下定了決心，從他對你驟然變得冷漠的態(tài)度來看，他沒有選擇你。
不。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他的答案。
會抱有注定會落空的希望，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這不符合生物趨利避害的本性。
人類特別喜歡假設(shè)，假想一些不可能改變的事情。
如果希斯沒有死去就好了。
如果窟盧塔族沒有被屠族就好了。
如果你沒有離開那么久就好了。
除非冒犯時間，這是必然不可能實現(xiàn)的愿望。
如果俠客會選擇你就好了。
即便這是尚未發(fā)生的未來，本質(zhì)上卻一樣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你說得對。從這個角度想的話，從一開始和你見面，就是沒有意義的事情。”當你這么說的時候，俠客的身體又一次僵硬了。
“沒錯�！彼@下終于看向了你，臉上也重新掛著微笑，“姐姐既然知道的話……”
“那說明，我也發(fā)生了改變。”你打斷道，“和以前不一樣，我不是因為認為‘這樣有意義’所以才這么做，而只是因為‘我想這么做’所以才做了。我想來見俠客，我想知道俠客在這十八年的經(jīng)歷，我想聽見俠客的拒絕�！�
“火紅眼確實很重要，我也是因為這個所以才下定決心來見俠客，但這不是最主要的理由。畢竟，我有更穩(wěn)妥的方式，能夠拿回來�！�
你可以找拿尼加幫忙，甚至先不拿回來也沒有關(guān)系。
反正塞拉他們和幻影旅團一定會對上，到時候再想辦法也來得及。
提前見面有太多的弊端，不但有可能拿不回火紅眼，說不定還會帶來很多麻煩。
你很清楚你的想法很任性，只是你的朋友和家人接受了你的做法。
啊，你也許應(yīng)該說“拿到”而不是“拿回來”，現(xiàn)在的這個說法，更容易暴露什么。
你不怎么緊張地想，都已經(jīng)這個時候了，其實也沒有關(guān)系了。
“要是不這么做的話，我一定會感到后悔�！�
后悔，是在此之前你從來都沒有想過，會發(fā)生在你身上的情緒。
俠客瞪大了眼睛，這個時候他綠色的眼睛看起來更漂亮了。
“當我意識到，俠客是幻影旅團一員的時候，我就想來見你�！蹦阏J真地看著他，“說真的，幻影旅團這個名字很難聽吧？我覺得還沒有我取的橘子旅團好聽呢�！�
俠客的肩膀立刻癱了下來，又一次喋喋不休地開始和你抱怨：“哪里！姐姐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會取名！幻影旅團這個名字聽起來帥多了好嗎！而且，姐姐真正想說的，應(yīng)該是更嚴肅、更認真的事情吧？不要在這個時候破壞氣氛好不好！”
“俠客的品味好差勁。我還以為只有叛逆期的小孩子才會喜歡這種聽起來很傻的名字�！蹦悴环�?shù)卣f，“橘子明明就很可愛！誰能夠拒絕橘子！”
反正你不行！
“……好啦，和姐姐計較這種事情會讓我覺得我是個傻瓜�！眰b客的聲音充滿無奈，“姐姐就像喜歡希斯一樣喜歡橘子……所以，姐姐到底想說什么呢？”
和以前一樣，他一臉期待地看著你。
和以前不一樣，俠客的動作從仰視變成了俯視。
你張了張嘴，原本想要說的話還是怎么都說不出口，你猶豫著：“要不……還是晚上再說吧？”
“欸——怎么這樣！”俠客一臉氣鼓鼓，“在這種關(guān)鍵的時刻吊人胃口！總不能是姐姐害羞了吧！”
他探究地看著你：“我好像還沒有看到過害羞的姐姐就是了……”
糟糕，這個樣子的俠客你又想打他了。
性格好惡劣。
“也不是害羞……不過就算是我，對于明知道會得到拒絕的邀請，也還是會不想說出口的�！蹦阌悬c不高興，“俠客，完全不懂呢�！�
一下子，俠客看向你的目光，充滿了鄙視。
“我可一點都不想聽到姐姐這么說。哼，一直以來不懂的是姐姐才對吧？”俠客這次的微笑充滿了殺氣，“小時候就是！稍微拐彎抹角一點姐姐就什么都聽不懂了！”
“因為人類的語言很復雜啊！”你爭辯道，“而且為什么要拐彎抹角！俠客不可以直說嗎！”
俠客又一次露出了，非常鄙視的目光。
“所以我才說姐姐一點都不懂……別想轉(zhuǎn)移話題。”俠客板著臉，一副非常不好說話的樣子，“快點說，我現(xiàn)在就要知道。而且，邀請不說出口，姐姐怎么知道我一定會拒絕？”
……也對。
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你也應(yīng)該去嘗試。
這才是你今天真正的目標。
“在和俠客告別的時候，我給了俠客一個擁抱吧？”你回憶起從前，好奇妙，那個時候的場景和心情，你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而且，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記得這么清楚。
“……嗯。”俠客點頭，“我記得哦，畢竟薩拉莎也是那一天……當時還下著雨呢，姐姐的頭發(fā)都濕掉了，掃過我的脖子，還有點發(fā)癢。啊說到這個，那個時候，我總覺得姐姐還有什么話想要告訴我�！�
甚至，俠客不止是記得清楚。
“但我當時沒能說出口。不過現(xiàn)在說應(yīng)該也可以�！蹦闼砷_了抓著俠客手臂的左手，轉(zhuǎn)而用拿著梔子花的右手伸向他。
原本沾上灰塵的梔子花，因為你的能力，重新變得潔白無瑕。
只要你愿意，它們可以永遠都不枯萎，永遠像現(xiàn)在一樣，漂亮地綻放。
你聽見你的心臟怦怦直跳。
有一點緊張的你，連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在當初，你沒能將那句話說出口。
如果說出來了，未來會因此變得不一樣嗎？
這是沒有意義的思考，這是注定不會實現(xiàn)的奢望。
可現(xiàn)在也許還來得及。
“俠客。”你叫著他的名字，終于說道，“你要和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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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一章寫的我斷斷續(xù)續(xù)開始心碎，因為我完全在腦俠客的視角，而不是第二人稱能看到的東西。
而且對妹來說，負面情緒的感知比正面困難很多，人類過于扭曲，而她身邊的又大多是正直的人。
在此之前也許西索會給她介紹一點，但對于妹來說，西索直接定義成“無需理解的變態(tài)”，感覺正兒八經(jīng)想要去思考愛恨交織的感情，還真的只有俠客。
也是因為妹對俠客有濾鏡啦，而且會多一份對別人沒有的責任感。
好難，人物怎么做很簡單，怎么想也不難，但是怎么去解構(gòu)，說清楚好難。
我的妹好治愈，笑死，感覺超會啊。我還以為要提前刀，但她改我的大綱。
誰跟我說俠客是敗犬的��！俠客線最想寫的東西（之一
）終于寫到啦！
他們斗嘴好可愛！回頭看的話妹變化了很多呢，抹淚。
我覺得俠客贏麻了（？），但給他機會他不中用啊。
算了，等二周目橘子旅團吧！橘子旅團多可愛！
感謝在2023-06-26
22:15:11~2023-06-28
20:29: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小浣熊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48章
番外·在劫難逃（1）
要微笑。
要學會隱藏情緒，不要讓別人看出你的意圖。
要時刻戴著假面，高興和悲傷都不可以被發(fā)現(xiàn)。
哪怕小時候見到的人的面容已經(jīng)變得模糊，可他們教導的內(nèi)容卻不知不覺成為了俠客的習慣。
姐姐應(yīng)該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
那份記憶只是姐姐偽造的結(jié)果，如果被她知道了，肯定也會說“真不愧是商人的孩子，連這種地方都要注意”這樣的話。
曾經(jīng)那些擁有血緣關(guān)系的家伙，只不過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
俠客沒想過去尋找他們的下落，不必復仇也不必相認，可俠客自己還是非常喜歡微笑的習慣。
不然的話，在接到姐姐電話的時候，一定會失態(tài)吧。
“來見我吧�！彪娫捓锏哪且活^是一個從沒有聽過的女聲，但莫名其妙卻讓俠客覺得非常熟悉，“不要帶你的同伴�！�
在那一個瞬間，明明世界還是嘈雜紛紛，萬籟卻在此俱寂。
不可以被發(fā)現(xiàn)。
芬克斯和飛坦還在打著游戲，信長和窩金還在一邊喝酒一邊猜拳，小滴和團長在看書，派克諾坦呆在房間不在大廳，也許是因為瑪奇不在、去找西索傳話的緣故。
幸好瑪奇不在，不然就不能用“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推銷廣告”來搪塞了。
瑪奇的直覺，真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