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雖然覺得他們應(yīng)當(dāng)不會知道,但令狐蘇還是打算碰碰運氣,“夫人可知與先祖同期的明峰縣林氏?”
雪花久無波瀾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
婦人搖頭,“咱們縣不大,沒聽說有林姓人家。”
又轉(zhuǎn)身問向其他人,無一人知曉。
那個給他們開門的孩子拿著書走了出來,“是有的,而且那家的主人還是先祖的學(xué)生�!�
“愿聞其詳�!绷詈K說。
十歲出頭的小少年,讀了些書,卻喜歡裝出一副大人模樣,他一字一句道:“我從縣志上看到的,那人是明峰縣有史以來第一位舉人,中舉時還引起了不小轟動。他上京趕考之前,縣令還專程替他設(shè)宴餞行�!�
令狐蘇心道雪花外表看著冷冰冰,沒想到當(dāng)年也是個優(yōu)質(zhì)讀書人,可惜了……
令狐蘇佯作隨口問:“那你可知他家妻女后來如何了?”
“縣志上說,妻女橫死�!毙∩倌耆粲兴嫉仄沉肆詈K一眼,“您是如何得知他還有妻女?”
令狐蘇從容地笑了,“待你日后來了國子監(jiān),自然也會知道。”
馮夫人熱情地要留他們吃飯,但這幾位哪能吃飯哪,趕緊找了借口趁飯菜上桌前離去。
臨走時,令狐蘇想到什么,順口問了一句,“小皇子暴斃時多少歲?”
那婦人想了想,答道:“十歲�!�
離開馮家,三人落在山中一片竹林里,這山是明峰縣中唯一的一座山,也叫明峰,雪花的妻子正是在這座山上被樹砸死的。
“十歲……十歲……”令狐蘇嘴里反復(fù)念著,好像多念幾遍答案就會自己蹦出來。
先帝:“愛卿是否懷疑小皇子也是胸骨主人之一?”
令狐蘇:“這須得查過生死冊才知,若那皇子魂魄并未入地府,應(yīng)當(dāng)就是了�!�
雪花站在一旁久久未出聲,令狐蘇注意到少年說‘橫死’時雪花曾怔了一下,自那之后面色更加陰郁。
令狐蘇不知如何安慰雪花,她嘆了口氣,放輕聲音問道:“四百年很久吧?”
雪花眼底沉郁,眉眼間無不透出隱忍,“是。”
先帝替他不平,“閻王太狠心了�!�
“不是�!绷詈K說,“他女兒活了九世,已達(dá)到魂魄轉(zhuǎn)生次數(shù)的極限,她本沒有投胎機(jī)會,是閻王走了后門,才讓她得以再去一遭人間�!�
這些令狐蘇原本也不知道,直到她意識到自己對神鬼的知識太過缺乏,于是從閻王那里要了一大摞古書,發(fā)揮從前背書的毅力,將那些天上地下的古往今來都掃了一遍。
先帝生前什么都不缺,對加諸在任何事上的限制總表現(xiàn)得極為不理解,“為何是九世?太短了吧�!�
“不短了�!币粋沉沉的嗓音落在他們上方,三鬼抬頭去看,卻見藍(lán)袍閻王和龍依正緩緩自空中落下,竹葉隨風(fēng)輕輕落在身畔。
當(dāng)然不短。
對于一個正常魂魄,九次轉(zhuǎn)世,再加上中間在黃泉等候投胎的時間,最少也有一千年。輪回初建之時,沒有人知道一千年有多長,總覺得那是個極其漫長的時間,或許永遠(yuǎn)都不可能到來,即使到來,自己那時也早不知在何地。
誰能想到,當(dāng)年從昆侖山上下來的年輕人如今都已五千多歲了呢。
“閻……閻王為何來此處?”先帝久違地表現(xiàn)出一絲拘謹(jǐn),他本想背著閻王查出真相。
“尋你而來。你太久未回地府,怕你在陽間耗不住�!遍愅跽f得親切,像極了關(guān)愛下屬的上司。
然而事實是——先帝本是人間天子,死后應(yīng)當(dāng)上蓬萊成仙人,閻王留在他陰間當(dāng)無常,相當(dāng)于截了天宮的胡。若是先帝在地府再死一遭,只怕又要被天宮揪小辮子。
先帝并沒有因此感動,反而心里咯噔一下,以他當(dāng)皇帝的經(jīng)驗,這樣的說辭極有可能是話中有話。
閻王并不關(guān)心先帝的反應(yīng),問向令狐蘇,“你們說什么皇子?”
令狐蘇觀察了一下先帝的反應(yīng),見他并沒有要阻止的意思,便說:“馮彥當(dāng)年因皇子暴斃而離宮,皇子死時正十歲�!�
閻王手中變出生死冊,唰唰翻著,停在一頁,看了一眼眉頭便擰了起來,“他沒有入地府�!�
果然!
令狐蘇一拍手,“馮彥有問題!”
閻王繼續(xù)說:“而且,這個皇子陽壽不該只有十年,其中應(yīng)有神鬼之力介入�!�
先帝在一旁眸色沉得越發(fā)厲害,他不敢深究下去,怕自己高高供在祠堂上的祖先會使自己失望。
“你可知皇子葬在何處?”閻王問先帝。
先帝低著頭,不知是叫自己,許久都沒有反應(yīng),還是被令狐蘇推了一把才醒悟過來,“不……不知。須得查史書�!�
令狐蘇看了一眼蹲在一旁玩竹子的龍依,突然想到什么,將閻王拉到遠(yuǎn)離先帝的地方,才問:“既然陛下死后本該上蓬萊當(dāng)仙人,那他的太太太太爺爺是否也做了仙人?”
閻王打量著令狐蘇,仿佛在說‘開竅了啊’,“沒錯,蓬萊山上的從止仙人正是他。”
令狐蘇:“去找他�!�
“去哪里找?”
“蓬萊�!�
“他不在蓬萊,他在地府�!�
令狐蘇這才想起來,龍依早把蓬萊上的那群仙人單挑進(jìn)了地府。
龍依不知何時已起了身,拿著一管竹子走過來,遞給令狐蘇,“給你�!�
令狐蘇接過來一看,臉色變得陰沉,閻王注意到了,好奇問:“怎么了?”
令狐蘇沒打算瞞著閻王,如實道:“那日在晚楓山,韓湘拿著一管洞簫說是龍依送他的。”
那管洞簫與眼前這個雖在竹子品種上略有差異,但孔的位置大小包括上面流竄的青光都一模一樣。
閻王不以為意:“那又如何?難不成是有了醋意?”
令狐蘇沒有否認(rèn),“但是龍依說她不認(rèn)識韓湘。”
“哦。”依舊沒有引起閻王重視,“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過……”閻王思忖片刻,又說:“也可能是韓湘認(rèn)錯了吧�!�
令狐蘇:“應(yīng)當(dāng)不會,當(dāng)時龍依聽到一首古曲,便拉著我去尋聲音來處,沒想到見到韓湘,他正在用那管洞簫吹一首叫《風(fēng)起》的曲子。”
閻王聽到‘風(fēng)起’二字沒有任何反應(yīng),但孟婆若是在,就會知道,那首曲子是從前她還在弱水邊時,龍吾常常唱來給偷偷下山的龍依聽的。
“他說了是何時的事嗎?”閻王問。
“八百年前�!�
閻王這回臉上才有些異色,問道:“龍依,你八百年前來過人間?”
龍依不喜歡別人提到這個話題,隨意留下一句“沒有”便轉(zhuǎn)身走了。
先帝和雪花站在遠(yuǎn)處朝他們這里望,閻王拍了拍令狐蘇的肩膀,“不必在意,龍依這些年總斷斷續(xù)續(xù)出現(xiàn)在人間,但要找的人只有你一個。”
閻王這句話實屬安慰,因為他其實并不確定令狐蘇是不是就是九尾狐,只是因為龍依堅持,他才選擇將信將疑。
閻王和令狐蘇走過來,先帝手里拿著一本書,已經(jīng)翻到其中一頁,遞給閻王,大概是牽扯自家,因此言語不似從前硬氣,“史書上只記載皇子暴斃,并未提及葬在何處�!�
閻王問:“正常嗎?”
令狐蘇說:“不正常�;首铀篮髴�(yīng)當(dāng)入皇陵,雖是祖制,但史書上定會提一句的�!�
閻王還盯著那本書,眉間陰云密布。
令狐蘇對此十分不解,“為何會涉及皇子?當(dāng)時很缺幼子嗎,以至于他們饑不擇食,連皇子也不放過?而且此事若真與從止有關(guān),那么皇子是他的親生兒子,他為何要對自己的兒子下手?”
閻王不打算站在原地繼續(xù)猜想,他說:“走吧,去見見從止�!�
從止和他們仙人朋友們住在地府的第七層地獄,罪名是助紂為虐以及褻瀆神明。
一路下來,令狐蘇被塞了一鼻子惡臭氣味,還有那撕心裂肺的慘叫,再配上晦暗陰森的氣氛,簡直教人一刻都不想多呆。
閻王可能是怕嚇到令狐蘇,還善意地解釋,“地獄剛建時干凈敞亮,但總有鬼來了之后說地獄和他們想得不太一樣,于是干脆遂了他們的意,也就成了你今日看的這樣子。”
“……”
他們落在一個方方正正的鐵籠子前,里面坐著好幾位仙人,衣衫襤褸滿臉滄桑卻堅持端正打坐,令狐蘇在里面看到了一個好久不見的面孔——屏山道人。
屏山這次自覺,一見到令狐蘇便叫:“主人�!�
令狐蘇看他灰頭土臉,全沒有初見時的仙風(fēng)道骨,心底竟起了惻隱之心,然而她并不會大發(fā)善心救他。她在地府呆了這么久,對閻王的做事風(fēng)格也摸清了一些。直覺告訴她,能被閻王送到地獄的人,自然會有充足的理由來支撐這個下場。
在這一群淪為鬼魂的仙人中,只有一位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他們,頭發(fā)被他凌亂地束起,仿佛被人踐踏后還在掙扎著撐起最后一點尊嚴(yán)。
他是——
從止仙人。
第31章
晚楓
從止被帶到龍依殿中,臉上一副寧死不屈,“不敵青龍是我無用,但憑發(fā)落,不至于單獨羞辱于我�!�
生前雖同為皇帝,但從止并未像先帝那樣自稱為朕。
閻王冷森森笑道:“向你打聽個人�!�
“不知�!�
閻王對他的決絕置若罔聞,開門見山問:“馮彥認(rèn)識嗎?”
沒有片刻遲疑,從止答道:“不識。”
“好�!遍愅跄闷鹕纼�,慢悠悠走到從止面前,“成仙后你可尋過你的兒子?”
“我有許多兒子,不知你說哪一個�!�
“暴斃的那個。”閻王嘴角斜著牽起一絲笑意,一字一句說得極其清晰,“魂魄沒有入地府的那個�!�
令狐蘇站在一旁都能看出從止的身體不易察覺地向后躲避,而面上卻毫無波瀾,“四百年多前的事,何至于再提及?”
“所謂虎毒不食子,你又是為了什么?”閻王語氣陰森,帶著蔑笑,“我猜猜,長生不老?還是想成仙?”
令狐蘇眼神一直集中在從止身上,意外的是,從止在聽到這個質(zhì)問時手中拳頭竟松了下來,似乎放下了什么沉重的抵御。
令狐蘇察覺到他們應(yīng)是忽略了什么,走到一邊,開始翻案上那羅記有四千余塊胸骨的主人生平的冊子。
閻王那邊的質(zhì)問還在繼續(xù),“我也沒想到會是你,畢竟我的懷疑對象一直是龍宮�!�
閻王從不掩飾自己對天宮的龍宮的嫌惡,正如這兩者對除自身之外的態(tài)度一樣。
“那你便該信你的直覺,何苦來為難我?我已墜入地獄,還不夠嗎?”
閻王淡淡道:“你現(xiàn)在只在第七層,倘若這些人命是你害的,你得去第十八層。”
“從止,你來啦!”
“好久不見,從止!”
仙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見到從止就像在街邊遇到熟人打招呼一樣。
直到這時,從止臉上才露出一絲疑惑,“你……你們怎么也下地府了?”
他以為這些仙人同他一樣,是被青龍單挑下來的。
韓湘也隨他們一同來了,不過顯然他與這群嘈雜的仙人并不相同,只跟他們身后,手中握著竹簫,靜靜看著他們,就像一壇陳舊而香醇的酒釀,自上而下散發(fā)著積淀已久的書墨氣息。
也只有這樣安靜的人才能干點正事,他走過來,遞給閻王一本冊子,“這是整理的胸骨主人魂魄記錄,其中有近三千人的魂魄已不在這世間,轉(zhuǎn)世次數(shù)皆為九次。剩余留在人間的,要么是年齡不及五歲,要么是轉(zhuǎn)世次數(shù)還不足九次。我將那些孩子安置在各位仙人的廟宇中,由土地神照看,不會出事�!�
閻王接過冊子,眼睛卻并未瞧冊子,反而是盯著韓湘那張透著儒雅氣息的臉,問道:“不是天帝叫你來的吧?”
“不是�!表n湘生前家教好,從不說謊,“我循著舊人而來,舊人卻已將我忘卻煙水中�!�
閻王一笑,未置一詞,反而問道:“聽說你八百年前在東海見過龍依?”
韓湘輕輕地點頭,生怕再重一分自己都要混淆那些往事的真實性。
“無需介懷�!遍愅鯌T會安慰人,“你定是記錯了,八百年前龍依還未出生,你見的人必不會是她�!�
韓湘眼中出現(xiàn)片刻的迷茫,正待追問,卻見閻王一臉肯定的笑容,韓湘便也沒再說話。
從止一直朝他們這里看,似乎對韓湘遞給閻王的那本冊子很感興趣。
閻王不會辜負(fù)他的興趣,拿著冊子走到他面前,面色陰森:“這三千人的魂魄如今在何處?靈已被你吸走了?”
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驚訝,從止在聽到這句話時,瞳孔倏的放大,眉心攛起高峰,直瞪著閻王一言不發(fā),嘴唇不住顫抖。
“怎么?”閻王看出了他的惶懼,“聽到自己犯下的罪行,懺悔了?”
“……沒有。這些不是我做的�!睆闹挂а勒f道,語氣極為堅定,堅定得甚至連閻王也要相信他了。
這邊,令狐蘇關(guān)上胸骨記錄的那一瞬間,心里忽被一團(tuán)疑云籠罩,隱隱約約仿佛能窺見一點光,卻看不明晰。
先帝在一旁很是焦急,他急于知道事情真相,又害怕得知真相,“愛卿,如何了?”
“不對啊。”令狐蘇眉頭緊鎖,“小皇子的胸骨并不在其中�!�
令狐蘇問向雪花,“他在明峰縣教了多少年的書才去經(jīng)商?”
“八年�!�
令狐蘇在心中快速推算了馮彥的生平,年逾古稀開了書院,之前經(jīng)商二十余年,再之前教書八載,也就是四十歲左右才出了宮。
“陛下,四十歲的太監(jiān)在宮里會到什么樣的位置?”
“愛卿是問馮彥吧?”先帝說,“像他這種能在皇后身邊服侍,又能受命照顧皇子的宮中老人,在宮里地位必不會低,至于具體什么位置,朕倒是從未關(guān)心過�!�
令狐蘇謝過先帝,拿著冊子來到閻王這邊,徑直問向從止,沒有半分拖泥帶水,“皇子暴斃后,賜死的是什么人,放逐的又是什么人?”
從止并未回答,反而是先帝在一旁替先人答道:“史書上說,皇后賜死了貼身伺候的幾人,而將其他無關(guān)痛癢的人驅(qū)逐出了宮�!�
從止一聲蔑笑,“保護(hù)不力,不應(yīng)當(dāng)嗎?我貴為天子,難道連賜死幾個宮人的權(quán)利都沒有?”
“不見得吧。”令狐蘇裝出洞察一切的模樣,但其實心中根本沒底,只是空手套白狼的本事還在,“是賜死了無關(guān)緊要的知情人,而將親近之人放逐出宮吧。”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不明白令狐蘇的意思,但從止的眼皮卻不自覺地跳了一下,嘴巴閉得更緊,絕不再多說一句。
令狐蘇看到他這個反應(yīng)便知道自己已猜中了大概,因此有了些底氣,拿出她以前當(dāng)官時的氣勢,“驅(qū)逐離宮的人并不是真的離宮吧?”
從止一言不發(fā),甚至再不去看她一眼。令狐蘇卻并沒有停止,她繼續(xù)道:“他們是替您出宮尋生人魂魄的吧?”
令狐蘇雖然每一句都是在問他,但其實根本不期待他的回答,無論他答或不答,過去的事早已成定局。
“值得嗎?你根本沒能等到兒子回來�!绷詈K不明白這種人,竟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心,而去禍害他人性命。
從止不說話,或許他以為只要他不說話,他做的事便不會為人所知,他從鼻腔中發(fā)出‘哼’一聲回答了令狐蘇的問題。
令狐蘇只要扯到一點線頭,就不會輕易放過由此將牽出的罪行,“你殺那些孩子是為了讓他們?nèi)ト碎g吸靈來救你的皇子,建書院也不是為了鎮(zhèn)前朝惡鬼,而是為了鎮(zhèn)住山中被你殺掉的孩童亡魂�!�
閻王冷眼旁觀,聽令狐蘇對從止的咄咄逼問,令狐蘇的意思他明白了,和自己心中猜想的差不多。
唯一有出入的地方是——閻王本以為皇子是被奪了魂魄的其中一人,沒曾想?yún)s原來是那四千亡魂游走人間要救回來的天之驕子。
先帝原本還站著,聽著聽著,不知何時已退到墻邊,雙目無神,有些失落亦有些失望。
從止依舊面無表情,緊抿著嘴,只默默聽著,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們的猜測,雖然他們的猜測甚至已經(jīng)超出了自己所知的范圍。
令狐蘇并不著急,她幾乎已經(jīng)理清了一切,“您可以不說話,但是你的罪行始終在那里。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只是在說空話?”
從止沒說話,心里卻開始打鼓,他總覺得這個叫令狐蘇的人一定是知道什么才會如此咄咄逼人。
令狐蘇輕笑,繼續(xù)道:“皇子的尸體根本沒有葬入皇陵,應(yīng)當(dāng)還在山中,晚楓山中吧?”
令狐蘇忽然轉(zhuǎn)過來,對先帝說:“陛下,您當(dāng)日在晚楓山站不起來,不是因為前朝冤魂,而是因為皇子的薄魂還在山中……”
“沒錯。”從止終于站起了身,盡力保持著姿態(tài),“那是朕唯一的兒子,卻被小人謀害,朕只想救回他,不愿江山落于旁人之手。”
他在憤怒中又稱回了朕。
“你,你是誰?”從止指著先帝,一臉嫌惡,“你的祖先奪走了朕的兒子,搶走了朕的江山,將一切留給了你,但是朕的兒子只能當(dāng)作游魂,至今進(jìn)不了地府。”
先帝怔住了,“我……”
甚至沒有再自稱為朕,“我們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