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晚來天欲雪
令狐蘇來不及細(xì)想了，因?yàn)樗难壑虚W過一道光，那是天穹中當(dāng)空劈下的一道紫得恐怖的閃電，撕裂了翻騰的云海，仿如天裂一般。
令狐蘇飛身上去，憑借體內(nèi)流動的龍血感應(yīng)著龍骨修為，將其與自身在地府積下的修為合為一體，單憑一人之力，接下了那道毀天滅地的天雷，將其移入海中，震起數(shù)百米高的水墻，密密麻麻的魚鯊被攪入海浪，在天邊紅霞中飛出無數(shù)壯觀的弧線。
“哇！”山月獸趴在閻王腳邊，感嘆著，“她到底是什么人物，怎么這么厲害！”
“韓湘�！遍愅鹾鋈粏镜馈�
韓湘正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天空，冷不防被點(diǎn)名，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待他轉(zhuǎn)過身來時，卻見閻王已經(jīng)背著手離開了。
韓湘沒有追上去，他想，他或許知道閻王要對他說什么。
海灘上觀望的人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曾親眼目睹過八百年前太初斬殺龍子時的情形，那時是在東海底的血衣珊瑚叢，整個叢林被血衣貝殷紅的光澤照映，和此刻的漫天紅霞竟莫名地有些相似。
韓湘沒有記錯，也沒有看錯。
八百年前，他在東海海岸見到的龍女，的確是此刻在云海中翻騰的青龍。當(dāng)時與太初搏殺喪命珊瑚叢中的金龍，也正是今日與龍王對抗的龍依。
原來，透過漫天紅霞，泛著青光的龍依竟然會呈現(xiàn)出耀眼金色……如若韓湘不知這是龍依，或許還會如八百年前一樣，將其認(rèn)成他人。
原來竟是這樣嗎？
韓湘不由得想：若是天帝與太初的關(guān)系并不那么僵，若是天帝愿意多問幾句，或許太初會說出他所知的細(xì)節(jié)，或許人們會知道太初殺的其實(shí)是青龍，或許……
或許天宮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jīng)不是如今這副樣子……
此刻飛至云彩里的令狐蘇已經(jīng)能近距離看到龍依，還是記憶里那條熟悉的青龍，只是在地面上遠(yuǎn)遠(yuǎn)看時仍是金色。
令狐蘇沒有靠近去打擾她，反而是龍依騰云經(jīng)過令狐蘇身邊時低聲對她說了一句：“姐姐，下次見面時，你一定要記得我。”
令狐蘇下意識伸手要攔她，指尖卻從她堅(jiān)硬的鱗片上滑過，最終什么都沒抓住，只怔怔望著龍依朝遠(yuǎn)處呼嘯著的龍王飛去。
她剛準(zhǔn)備追上去，卻見龍王兇猛龍爪觸及云層的瞬間，激起無數(shù)雷電，氣勢洶洶地直直往地面上劈下。
令狐蘇顧不上去追龍依，不及思索便以更迅猛的速度朝雷電掠去，試圖截住那些即將致使生靈涂炭的死亡光電。
幸好地上的仙人也并非只湊熱鬧，在海浪沖上周邊村鎮(zhèn)時、雷電落入人間時，他們早已停了看熱鬧的念頭，分別往各處散去，以各自法器、法寶載著無辜百姓往遠(yuǎn)處躲避，一些靈力稍高的仙人甚至留在海面上幫著平息因東海的憤怒而激起的風(fēng)浪雷電。
看這勢頭，龍王已經(jīng)癲狂了，他充血的眼球透過厚厚的云層射出來的目光讓人間仿若末世，地面上百姓的哭喊驚嚇聲凄慘喧天，方圓百里草木盡毀。
這個傍晚很漫長，那輪紅日懸在天邊仿佛是在觀摩一場血腥的游戲，一場不死不休的游戲。
令狐蘇還在俯沖著追趕那將劈入人間的雷電，忽然，她聽到一聲凄厲的龍吟，腦子瞬時一片空白，忘記接下來要干什么，只愣在半空，驀地回首，卻見一道透著狠絕怒意的閃電落在了龍依身上。
或許龍依還是感覺不到痛，除了那一聲龍吟，她沒有任何抽搐掙扎。
但是旁觀的人，勇猛如殺妖伏魔的天將、戰(zhàn)神都不禁閉眼，不忍看那驟然斷裂的龍尾，以及天空中淅瀝落下的血雨。
血水迎面落下，打在令狐蘇的臉上，鬼使神差地，她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滴——苦，苦絕。
之后龍依不在的歲月里，令狐蘇每次回想起這日，總不禁想，當(dāng)時如果她將龍依攔住了，或許……或許是不是還能趕得上那晚的月光，和次日清晨……朝陽初起時的漫天云霞？
令狐蘇漫無目的地在山里走了很久，久到霞光褪盡，暮色蒼�；\罩著山林。
山月獸賴在地上，“歇一會歇一會，妖獸都要被你走死了�！�
死？
這一個字仿佛有魔力，令狐蘇聽到之后，真的停了下來。山月獸還沒來得及躺下，便被人猛一拽起后腿，整個身體被倒著吊在半空。
令狐蘇語氣里凝結(jié)著冰碴，面容也似被寒冰凍住，眸光冷冷：“把月亮還給我�！�
“唉……看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子，還給你吧�！闭f著，山月獸從令狐蘇手里躥出，往懸崖處跑去，六條腿在巖石上靈活跳躍，直到停在山澗上的一塊伸出懸崖的巨石上。
它昂起腦袋，身形在暮色中漸漸變大，大到令狐蘇甚至覺得那塊巨石根本承受不住它的重量，馬上要連石帶獸一起墜入山澗。
山月獸張開嘴，那張?jiān)谀樕险紦?jù)了近一半面積的嘴，此時仿若能吞天沃日。
一輪泛著微光的圓月緩緩從它嘴巴里現(xiàn)出，慢慢在山谷中升起，越來越高，越來越亮，原本看不明晰的樹叢此刻都被覆上了一層銀紗，在這個清冷的夜里散發(fā)出悲愴的微亮。
山月獸收了身形，重新化回小小的身軀，鉆到令狐蘇腳邊，“怎么樣，壯觀嗎？”
它雖然有了神智，但還是不會看人臉色，也不知道相機(jī)行事。顯然令狐蘇現(xiàn)在沒有心情同它廢話，只聽她強(qiáng)撐著力氣道：“你別跟著我，你走吧……”
“我不走！”山月獸眼珠子一轉(zhuǎn)，六只腳扒上令狐蘇的大腿，“小壞蛋死了，不跟著你，我怕我一出去又被人喊打喊殺。令狐蘇，以后你保護(hù)我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看你很厲害啊，連老妖龍的天雷都能徒手接下！”
令狐蘇目光渙散，透過樹梢望著天邊散發(fā)著清冷光暈的月亮，怔怔回道：“我是……”
山月獸屏息凝神，期待著她的答案。
令狐蘇想了許久……
卓蘇？令狐蘇？戶部尚書？游魂？
月亮升至最高，在山谷中灑下點(diǎn)點(diǎn)斑駁，令狐蘇眸色恢復(fù)清明，咬牙一字一句道：
“我乃昆侖上古神獸，九——尾——狐！”
說罷，令狐蘇轉(zhuǎn)身下山，衣袍在晚風(fēng)中獵獵翻飛，月光瑟瑟透過樹梢，暈染著這姍姍來遲的夜色。
此刻，地府供魂魄進(jìn)出的鬼門大開，源源不斷有鬼差勾著魂魄進(jìn)入，如鬧市般熙熙攘攘，鬼影攢動。
令狐蘇冷漠地看著從人間來的新鬼，心中毫無波瀾。
恰好雪花從鬼門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默默相視一眼，雪花只說了兩字：“節(jié)哀�！�
令狐蘇面無表情，與他擦肩而過，徑直行至黃泉畔。
孟婆正在奈何橋頭派湯，今日的鬼魂格外多，那一大鍋湯幾乎見了底，令狐蘇冷冷走到她面前，寒聲問道：“閻王呢？”
“令狐蘇……我……”孟婆低下了頭，像做錯了什么事，“對不起……”
“閻王呢？”令狐蘇又問了一遍。
“黃泉底�！�
“多謝�！�
孟婆目送著令狐蘇墜入黃泉，眼角忍不住再次沁出淚光，“對不起……”
閻王見令狐蘇冷著臉走來，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只背靠著大神木，長長嘆息了一聲。
“閃開。”令狐蘇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聽著卻讓人從頭到腳涼透。
“令狐蘇，龍依還會……”
“還會什么？”令狐蘇冷笑一聲，“你想說她還會回來？呵……我知道她還會回來，但是我現(xiàn)在有其他事要做。你——閃開�！�
閻王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你想干什么？”
令狐蘇沒跟他廢話，手中流轉(zhuǎn)的靈力伴隨著瞬間爆發(fā)的怒意，猛的纏上閻王，強(qiáng)勢地將他從大神木旁邊拉開。
閻王：“……你到底要干什么？”
“是你吧？”令狐蘇揮手化出一柄利劍，狠狠地朝大神木刺了下去。
“你做什么�。 �
又一道泠冽的劍光閃過，令狐蘇再一次劈下，“你害怕什么？！”
閻王飛身過來，想阻止令狐蘇發(fā)瘋，他攔住令狐蘇當(dāng)空劈下的手，直視她充滿憤怒的眼神，“大神木若折，你萬死難辭其咎！”
“好��！”令狐蘇猛一揚(yáng)手，擺脫閻王的鉗制，形容淡漠，“我今日便砍斷這大神木，看誰敢來多說一句！！”
說罷，令狐蘇匯聚全身修為，瞬時，昏暗泥濘的空間被耀眼光焰照的通亮，一股強(qiáng)大的氣流將閻王推的往后退了幾步。
閻王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久違的驚恐。
他明明知道，這個時候，無論他作何掙扎都無濟(jì)于事，但他終是不死心，依舊怒吼著咆哮著想要攔住令狐蘇。
然而，即便他是閻王，擁有上千年的修為，但在龍骨面前——盡管只是龍尾上的一小段，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奮力阻止而終將大白于世的秘密，終將要被令狐蘇撕碎攤開在這黃泉之下……
大神木生根于昆侖，自上往下生長，行過神、人、鬼三界，終至黃泉。
沒人知道是先有的昆侖山，還是先有的大神木。
有人說，那是盤古劈開天地時陷進(jìn)山中的斧頭；也有人說，那是上神們種下用以溝通陰陽的巨樹；還有人說，那是世間所有靈魂最后的歸處，也即是人們常說的混沌。
一陣毀天滅地的靈流劃破晦暗，裹挾著光芒熠熠的利劍，狠戾地插進(jìn)了大神木中。
頓時，整個地府左右動蕩，黃泉水洶涌翻騰——這是前所未有的場景，無論此時處于黃泉畔的人有多老，在他們的有生之年，從未見過黃泉會怒吼著將無數(shù)鬼魂吞入，一江青水變得漆黑，深不見底，似沉淀萬年的怨憤仇恨同時破土而出，其磅礴之勢天上地下無人可擋。
閻王癱軟地靠在巖壁上，怔忡地看著眼前他再也無力阻攔的……
利劍將大神木刺出數(shù)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開裂處再次飛出亮光，如飛蛾撲火般朝令狐蘇奔去，被隱在光暈中的一幀幀包含著龍依明媚過往的畫面，如輕紗般從眼前飄過，無一遺落地融進(jìn)了令狐蘇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紅色和綠色按照一定比例可以調(diào)成黃色。
加上光芒的映照和小可愛們無窮的想象力，一定會成為大家在海灘上看到的金光熠熠的龍依！
第49章
天光
令狐蘇站在山頂，望著遠(yuǎn)處層巒疊嶂中悠悠升起的朝陽。原來，無論昨日何等天昏地暗，今天的太陽依舊會照常升起。
清晨的風(fēng)很涼，尤其是山巔上的風(fēng)，沒有踏過人間山川，徑直從冷空中吹來，帶著不諳世事、不知人間冷暖的涼意，讓此刻佇立崖壁上的人感到刺骨疼痛。
昨夜，令狐蘇在山里看到山月獸吐出月亮，今日，她又來了這座山。其實(sh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來這座山，她早已忘了，記不清了……十多年前，那是她第一次撿到龍依——也是在這座山中。
她當(dāng)然記不起來，十多年前……對于她幾千年的記憶而言，太短了，猶如彈指間。
此刻，她的記憶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龍依在昆侖山出生時——
那時候的昆侖山，神靈凋敝，老神陸續(xù)歸于混沌，山中只余五位神靈——蓐收、句芒、玄冥、祝融以及龍依常提起的后土娘娘，分別對應(yīng)金木水火土，因此也被后人稱為五行大神。
山中僅有兩只神獸，正是白澤和九尾狐。漫山遍野跑著的，除了山靈孕育出來的精靈、野獸，便只剩下女媧摶土造出的那一批人。
人的壽命有限，數(shù)十年陽間光陰后，他們的魂魄被迫下了山，行入鬼門，建成了地府。閻王成為地府的主宰，掌管壽命生死，時至今日。
在上神們的認(rèn)知里，世間有昆侖山，山下有三萬里弱水，弱水隔絕著凡間無數(shù)茹毛飲血的妖獸。山外寸草不生，泥土里生長的全是污濁死氣，從土里鉆出來飄往天上，遮蔽了天空，凡間一片灰暗。
這是因?yàn)楸P古開天地時，四肢五體化作四極五岳，心臟化成昆侖山，因此昆侖成了世間靈力匯聚之地，最早孕育出了第一批神靈。
補(bǔ)天、填海、逐日、嘗百草……那是昆侖最繁盛的時期。
創(chuàng)世大神們于死生固然無畏，但生命終有盡時，他們竭盡靈力也只能護(hù)住昆侖山這方寸之地，直到行將就木之時，他們才終于將目光投到了后代身上。
然而，孕育一個創(chuàng)世神所需的時間早已超出了他們余下的時日，他們等不及要將這個新生命帶出來。于是，五行大神各取自身所剩無多的殘靈，歷經(jīng)八十余年，集山間草木精華，煉出了一個嶄新的胎靈。
胎靈終究也只是靈，沒有載體，神仍舊無法出生�？晌逍写笊駛儗け榱死�，也找不到承載胎靈的載體。
這時候的昆侖山，木神句芒和金神蓐收靈力已然耗盡，前后歸入混沌。臨死前，兩神將魂魄祭入大神木，用以洗滌地底濁氣，讓凡間江河湖海褪去污濁，得見清明。
一日，水神玄冥自凡間回來，帶回了一只龍獸，和龍獸懷中抱著的一顆龍蛋。
玄冥說：“我此次去凡間本打算尋一靈體用以托載胎靈，恰好在湖中遇上龍獸，愿奉上龍蛋供新神出世�！�
山下的妖獸通常來說是沒有意識的，但因龍獸常出沒于由盤古血液化作的大江大河，相對來說，他們是開智的。
后土接過龍蛋，凝神感知了片刻，問龍獸：“此蛋存于世已長達(dá)數(shù)百年，而今奉上它，你是為了什么？”
玄冥替他回答：“四百年前，龍母誕下龍蛋后便被同類殘害而死。沒有靈力孵化，此蛋已無再生可能，龍獸不忍拋棄骨肉，便留下龍蛋至今。而今聽說昆侖造神，缺一載體，龍蛋可承重靈，便前來獻(xiàn)上�！�
龍獸跟著點(diǎn)頭。
“好�！焙笸潦障铝她埖埃皬慕裢�，你是龍王，世間的江河湖海都由你掌管。但是——龍蛋既已上了昆侖，便再與龍族無關(guān)，你回去須得告誡龍族眾人，永不可上昆侖，也不要指望新神會為龍族帶來什么。若敢越線，無論你們逃往何處，昆侖必將使龍族覆滅。你——可記得�。俊�
龍獸再次點(diǎn)頭。
龍獸下山后，后土、玄冥、祝融合三人之力將胎靈置于龍蛋中，并將龍蛋交給一直候在旁邊的九尾狐，“日后這顆龍蛋便交由你看顧，不可讓她下昆侖，也不可讓她欺負(fù)山中其他生靈�！�
后土化出一顆珠子遞給九尾狐，“若是她問你，昆侖山外是什么樣子，你便將這顆土靈珠里的畫面給她看，告訴她，世間暗無天日，山下妖獸橫行。若是她想下山，你便告訴她，山下妖獸不除，凡間晦暗不消，她永不能下山。”
祝融伸出手掌覆在龍蛋上，猩紅色火焰滋滋鉆入蛋中，“我留了一道神咒在她的龍角中，待凡間妖獸除盡之時，你便讓她以生魂祭大神木，將世間最后的濁氣鎮(zhèn)入黃泉萬丈之下。假如她留戀紅塵不愿赴死，自有天火降下，適時，你只需取她魂魄使其歸入混沌，便可功成身退�！�
九尾狐應(yīng)下，隨即用毛茸茸的狐尾托著龍蛋，帶著昆侖山上即將出生的新神緩緩離開了。
那時的閻王還是成日在山里竄來竄去的野孩子，除了能聽懂神語，他們之間沒有交流，只會吱吱喳喳地嬉鬧。
他們第一次見妖獸上山，都跑過來湊熱鬧，在聽到上神們說要讓九尾狐取新神魂魄祭大神木時，他們還是笑嘻嘻地望著。
在他們的認(rèn)知里，神生來就是為了護(hù)佑生靈，過去的神靈為了創(chuàng)世大業(yè)前赴后繼，篳路藍(lán)縷，以啟山林。那么，新生的神自然應(yīng)當(dāng)繼往開來，即便為之身死也應(yīng)無懼無悔。
幾年后，五行大神全部身歸混沌，如人們所期待的那樣，他們將殘魂祭入大神木，讓凡間荒漠生出綠草，讓懸崖峭壁長出樹木。
此時，昆侖山上誕生了一位新神，蹣跚著從先人手中接過火種，延續(xù)著前人的期待……
昨夜的山澗水尚未泛濫，而今日，令狐蘇再站上高山時，卻見幽深的山谷中翻起巨浪，兇猛地拍擊兩岸，那是龍王怒了。
令狐蘇嘴角揉起一抹冷笑，“龍獸，沒想到再見之時，竟是這樣的情形�！�
“九尾狐大神�！鄙皆芦F輕輕扯著令狐蘇的衣角，兩只前爪捧著自己的肥腮，“你看我有沒有當(dāng)神獸的資質(zhì)？”
“沒有�！绷詈K冷漠地將它踢開，衣袖一揮，負(fù)手離去，聲音回蕩在山間，“你不是嫉妒龍王嗎？我正好要去找他算帳，你去不去？”
山月獸大嘴上揚(yáng)，六條腿歡脫地爬上令狐蘇的肩膀，“走啰！”
閻王從黃泉里出來的時候，完全收斂了之前的驚慌絕望，外人看來他就像只是去了黃泉下散步。
然而，等待著他的消息卻不會因他的鎮(zhèn)靜而改變其血淋淋的模樣——
“閻王！龍王劈斷了天堤！”
“閻王！弱水沖去了人間！”
“閻王！凡間死傷無數(shù)！”
……
“閻王……”孟婆走過來，看著閻王蒼白的面色，言語中帶著哽咽，“弱水……決堤了�！�
閻王僵硬地轉(zhuǎn)過頭，艱難地?cái)D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九尾狐回來了。”
孟婆：“令狐蘇？”
閻王輕輕點(diǎn)了頭，旋即將目光投入翻騰的黃泉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宮尚不知人間災(zāi)難，依舊是仙樂飄飄，煙云繚繞，天帝正靠在玉椅上閉目養(yǎng)神，突然聽天將來報(bào)，“龍王揚(yáng)言要滅了地府！”
“哦�！碧斓廴嗔巳嗝夹�，“不錯，那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龍王水淹了人間！”
“無妨，待他滅了地府，我再派仙人下去收拾殘局�！�
“天帝……是弱水淹了人間�！�
天帝倏的從椅子中坐起，詫異地看著天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弱水？昆侖山下的弱水？”
天將用力點(diǎn)下頭，拱手道：“龍王劈斷了天堤，將弱水引入人間，此刻凡弱水所經(jīng)之地，草木盡枯，無人生還�！�
“他既然要滅地府，淹人間做什么？！”
說罷，天帝從天宮里點(diǎn)了十五萬天將，命他們迅速前去人間疏散弱水未及之處的百姓。接著，他又點(diǎn)了八萬天將去東海阻止水族繼續(xù)做亂，另外又派了三千仙人去凡間截堵弱水。
至此，天宮可調(diào)用的神仙悉數(shù)派出，之后便只能聽天由命了。
韓湘趁著去截堵弱水的間隙來了趟地府，在鬼差匆忙的身影中抓住閻王，“令狐蘇呢？自從龍依走后，我再沒見過她，她在何處？被龍王抓了嗎？”
“天帝派你來人間的？”閻王問。
“是。”
閻王輕嘆了口氣，“你們是治不住弱水的，趁早遠(yuǎn)離這個亂攤子，否則天帝這三千多年創(chuàng)下的天宮將毀于一旦�！�
“我們既然成了仙，便不會棄人間于水火。”韓湘沒空與他討論這個，語氣著急，“令狐蘇呢？她還在人間嗎？”
“在吧……”
韓湘見閻王言語間遮遮掩掩，立刻放棄從他這里探聽關(guān)于令狐蘇的消息，轉(zhuǎn)身往東海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烏云低壓壓地在頭頂翻涌，暴雨如注，疾風(fēng)狂嘯，太陽被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捂在了陰云中。
韓湘知道，或許之后的很久，他們都見不到陽光了，但是他現(xiàn)在沒有功夫感懷，他必須要立刻找到令狐蘇，他實(shí)在想不到世間除了九尾狐大神之外，還有誰能攔住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