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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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云楚聽著聽著,神情很柔和,
眼里也帶著慈愛。
看來,采兒和他道侶之間的情意并不是無根浮萍,
也有多年積累。
兩個小子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成為了生死之交,
從來沒有彼此辜負……他們之間的牽絆,
也比他原本所以為的還要更加深厚。
這樣很好。
當然,
桑云楚的心里也偶爾會閃過一絲古怪,一絲好笑。
早知道采兒的性子活潑,但今日他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如此的活潑。
而且采兒行事的時候,常常還頗有些……讓人意想不到?
桑云楚活了這么多年,真切見過不少修者為救摯友不計生死,但如果讓他們?yōu)榫葥从讯捱^去,多少還是要猶豫一二的,并不會像采兒這樣……這樣的迫不及待?
倘若他們真是早生情愫卻不自知……也還算情理之中,但從采兒的描述來看,卻分明并不是如此。
眼見自家弟子繼續(xù)叨叨個不停,桑云楚的笑意更深。
從這些話中,他倒是也越發(fā)了解鄔少乾那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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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話鋒一轉,又開始說新事兒。
“師父你不知道,老鄔瞧著人模狗樣的,其實私底下還會練習最有風度的姿勢。我記得有一次他凹姿勢站在一棵樹上,結果一口氣沒提上來,不小心給摔下來了哈哈!”
“雖然沒什么事兒,但是滿身都是灰,一點兒形象也沒有了!我看他的時候,他還假裝什么事兒也沒發(fā)生地站起來!我當時就笑話他好大聲!”
“還有還有!他有一次練弓法,結果飛起來的時候硬弓前面那個凸起刺進樹里卡住了,把他整個人都掛在了樹上!我剛好看見他抓著弓晃悠……噗!”
“我嫌他烤肉難吃,他說換一種調味的試試,結果更難吃了,還非要我吃!我不吃他就鬧別扭,后來我干脆撕成兩半,跟他比誰吃得更多……”
“結果就是我贏了!但是我倆比完都吐了,后來約法三章絕對不給對方嘗這樣的手藝!”
鐘采越說越興奮,比比劃劃的眉飛色舞,忽然間,他眨眨眼,聲音漸漸變小,就好像感知到什么似的,下意識地朝著旁邊看去。
果然,他家無比英俊的老鄔正大步走來,臉上還帶著微笑。
鐘采徹底閉嘴。
桑云楚見狀,也不言語,只笑盈盈地看著。
鄔少乾走到近前,故作無奈地說道:“阿采,你在對桑師父說我的壞話?”
鐘采馬上反駁:“也不是壞話吧?都是你以前真干出來的!咱們得做兩個孝順的弟子,說出來讓師父開心開心怎么了?”
鄔少乾很自在地坐在鐘采的身旁,施施然第開口:“我若是鬧了一百次笑話,阿采就鬧了一百零一次,阿采既然說了我的,我可也要說一說阿采的,讓桑師父開心開心了�!�
說到這里,鄔少乾稍微頓了頓,就先笑了起來。
“就比如一次歷練時,阿采跑得太快,我怎么也叫不住阿采,結果阿采就一下子撞進了一個泥潭里,糊了滿身的泥……當時阿采說什么來著?”
鐘采瞬間想起來了,頓時瞪大了眼。
桑云楚已經(jīng)笑著詢問:“阿采說了什么?”
鄔少乾笑著回答:“阿采拿出一面鏡子照了照,說他看著怎么好像糊了一身的——”
鐘采已經(jīng)撲過來,雙手捂住了鄔少乾的嘴。
他當時只是脫口而出說好像糊了一身屎而已!但現(xiàn)在怎么能拿出來過給師父說!
哪個男孩子小時候沒有玩過泥巴��!何況他還是不小心的!
老鄔也太過分了!
雖然他也說了老鄔的笑話,可老鄔的笑話可沒有他的好笑!
這不公平!
鄔少乾笑吟吟,不過,還是毫不反抗地任由鐘采捂嘴了。
桑云楚愣了愣,笑出聲來。
雖然少乾那小子沒說完,可想想那泥濘,再看看采兒的反應,也能推斷出來。
該說不說,是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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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個字眼外,鄔少乾其實還有沒說完的。
那就是當時他嘲笑了鐘采,結果鐘采往他身上撲,直接也給他也糊了滿身,并且大肆地反嘲笑回去。
兩人最后找了個水潭,一左一右誰也不搭理誰地刷洗自己了。
當然,他倆互相記仇從不過夜。
也不知道是誰開始的,又打起水仗來。
這方面鄔少乾從不用境界壓制鐘采,而鐘采實在是非常鬧騰,結果居然是鄔少乾被弄了潑了滿臉,最后還跟鐘采一起仰面朝天,只穿里衣地倒在水潭邊的石頭上晾曬起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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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鬧了一陣子以后,鄔少乾露出告饒的表情。
鐘采哼了一聲,這才松開了手。
桑云楚原本還附和幾句,見小夫夫倆不自覺地就玩起來,也就不打擾他們,只瞧著有趣。
這時候,鐘采想起姜崇光了,就往側院方向看了看,問道:“老鄔,姜師父呢,你剛才不是跟姜師父在一起?”
鄔少乾說道:“師父去找城主了�!�
鐘采一愣:“找城主干什么?”
鄔少乾平靜回答:“切磋�!�
鐘采嘴角微抽,狐疑地看著自家老鄔。
鄔少乾坦然說道:“我提議的�!�
鐘采:“……”
真是蔫兒壞啊。
比起跟姜師父打架,元炳城主應該更想跟元叔叔約會吧。
桑云楚細眉輕挑,也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含笑端起茶,喝了一口。
姜師兄也要調節(jié)心情。
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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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定下的是七天后的雅間,這期間鐘采和鄔少乾就沒去擂臺附近,而是依舊偽裝不同面貌,在九曲城中的不同景點游玩。
并不以修煉為目的,當然就挑選風光好的地方。
也就包括了,水玉蓮湖。
此湖處在城內的西邊,周圍遍布茂密的林木,各種湖中奇花爭相綻放,香氣沁人心脾,飄散在湖水間。
湖面上生長著許多水玉蓮。
水玉蓮色澤粉白緋紅都有,每一朵都有缸口大小,成片地綻放,四季不敗。
每過去十年的某個月圓之夜,所有的水玉蓮都會凋謝,蓮蓬也會脫落。
這時候,就會有千萬只舟船劃破水面,眾多武斗修者爭相采摘,能摟到手的一個也不會錯過。
等天明時分才會回去,再從采摘到的蓮蓬中挑挑揀揀,分出三級或者四級品質的蓮子來。
哪種更多,全看運氣。
通常來說,緋紅色的水玉蓮所孕育出的蓮蓬中,得到四級蓮子的幾率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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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水玉蓮湖在三年前才被采摘了一撥,還得再有七年才能再采。
目前……
正和適合鐘采和鄔少乾去游湖賞景。
兩人很快確定目的地,又手拉手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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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丟出了一葉扁舟。
小巧而輕薄,舟身上有個烏篷,可以稍微擋住外來的水花。
——這是鐘采獻祭丹韻后抽出來的種種資源之一,僅僅是二級玄器而已,防御也很普通。
鄔少乾閃身登上了船,朝著鐘采伸出手。
鐘采一把抓住,一下子就蹦跶過去。
兩人的動作都很輕,力道控制到近乎于無。
所以哪怕他們陸續(xù)登上小舟,舟底也并沒有半點漣漪出現(xiàn)。
接著,鄔少乾輕拍小舟。
小舟就晃晃悠悠地飄了出去。
鐘采鉆進烏篷下,舒舒服服地朝著自家老鄔身上一靠。
鄔少乾順了順鐘采的頭發(fā),低笑道:“阿采,才剛到湖面上,就困了?”
鐘采打了個呵欠,腦袋胡亂晃動了兩下,懶洋洋地說:“困。”
鄔少乾微微勾起嘴角,不再出聲打擾。
然后他就見到,自家阿采的眼皮子漸漸耷拉下來,呼吸也變得綿長。
睡著了。
鄔少乾也闔上了眼,小憩一會兒吧。
與此同時,他丟出幾塊陣盤,隔絕、靜音、隱匿……將整個小舟都密密實實地保護起來。
隨即,任由小舟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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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帶昏暗的光線中,鐘采模模糊糊的睜開眼。
還沒等他驚跳起來去找老鄔,就已經(jīng)感覺自己被暖烘烘的熱度包圍。
鐘采微微側頭,鼻尖嗅了嗅。
很好,熟悉的氣息。
腰間也攬著一條熟悉的手臂。
老鄔就躺在旁邊,而他在老鄔的懷里。
于是鐘采艱難地翻了個身,往上面拱了拱,將腦袋擱在了自家老鄔的肩窩里磨蹭。
接著……
不出他意料的,他趴著的胸口處微微顫動,是老鄔在笑呢。
鐘采含糊地問道:“老鄔,什么時辰了?”
鄔少乾早已經(jīng)醒過來,只是摟著自家阿采養(yǎng)神而已。
現(xiàn)在正好對著鐘采,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也不知道,反正傍晚了。”
鐘采保持這個姿勢,慢慢地磨蹭著探出頭,看向了烏篷之外。
的確是傍晚。
小舟正漂浮在成片的蓮葉之下,隨著水波微微動蕩。
——很多水玉蓮的蓮葉莖都很高,薄薄的小舟進入以后,只要烏篷里的人不站出來,也是很輕易就被遮掩住的。
鐘采喃喃道:“睡得有點久�!�
鄔少乾笑道:“到處玩玩?”
鐘采點點頭,又打了個呵欠,說道:“老鄔你來操縱小舟�!�
鄔少乾答應一聲,還是半摟著鐘采。
小舟悄然地劃出去。
鐘采透過烏篷的縫隙朝外看。
夕陽的余暉灑落在湖面上,為它鍍上一層薄薄的暗紅,又與一些波浪形成了翻滾的魚鱗,有一種奇異的瑰麗之感。
鐘采不知怎么地,腦子里想過一個短句:還挺浪漫。
這樣悠閑地游湖……鐘采回憶著,是頭一回。
鄔少乾的指腹搓了搓鐘采的側臉。
鐘采也不在意,就著這個姿勢回蹭了一下,順便還撓了撓。
鄔少乾不由莞爾。
兩人黏黏糊糊的。
反正是出來游玩,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目的。
就這樣慢悠悠的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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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要飄出這一片水玉蓮的時候,隨著晚風,有微弱的聲音飄了過來。
只有零星幾個字眼。
“……武……匹配……”
“……放棄……”
“……良……錯過……”
“不必……”
鐘采眨眨眼,瞬間就一點兒也不困了。
這可能跟丁景丹師比武招親有關?捕捉到的那幾個詞兒聽著像啊。
下意識的,鐘采眼神明亮地看向鄔少乾。
鄔少乾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