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且慢�!�
聽見青霓開口,侯生忍不住顫抖起來。以己度人,他不覺得青霓會放過他們。
神女起身,走到了盧生身邊,垂眸望著他。盧生自嘲一笑,只覺得自己此刻如同一灘爛泥,軟在了對手面前。
沒人知道神女心里在想什么,更不會知道……
她只是一個想要給大秦留下化學(xué)系人才的好心人而已!
青霓在腦內(nèi)說:“系統(tǒng),賒一瓶美膚水�!�
系統(tǒng)沒有立刻給她,提醒道:“衣衣,你這樣賒的積分會越來越多。萬一以后還不起,靈魂是要賠給主系統(tǒng)那邊,當(dāng)無法解脫的奴隸,直到償清欠款!”
“我知道呀,但這是前期必要的投資,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賒一瓶,瓶子幫我去掉,背包格子里放液體,壓縮成一滴水的形態(tài)�!�
聽她這么自信滿滿,系統(tǒng)也只好又給她賒了一瓶價值1080積分的美膚水,去了瓶子,只有半透明的水滴懸浮在背包格子中央。
青霓的腦電波鎖定了那個格子,擺好姿勢,開始了——
神女抬起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她身上,宛若含雪的指尖,一滴水珠緩緩滲出,在陽光下瑩瑩而亮,美如星辰。
而那顆星辰似流星劃過,滴落到盧生背上,霎時,模糊的血肉被新生的皮膚覆蓋,完好如初。不止如此,他全身上下有些微黑的皮膚,剎那間變得瑩白如玉,嬌嫩若嬰孩。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滯。
這可是當(dāng)著所有人面完成的神跡!
這是戲法?你能把這當(dāng)成是戲法?
——唯有無所不能的神明才能夠做到。
后背濕透汗水的衣衫已經(jīng)涼了,侯生聲音顫抖,主動去撕開了那層象征身份的薄紗:“玄女娘娘。”
這是一位真正的神仙,而不是他們之前猜測的,用戲法和天象把始皇帝忽悠住的同行。
神女在腦海里,輕笑著對她的雪貂神獸說,“你瞧,這樣子,秦始皇更會對我的神仙身份深信不疑了�!�
而始皇帝,盯著神女指尖的目光異�;馃�。
盧生感受不到被鞭撻過的疼痛了,他恍恍惚惚地爬起來,望著白皙膚色的雙手,撩起衣袖,被布料遮住的地方還是一樣的白。
始皇帝三兩步走過去,掐著他的手腕,用力一捏,霎時,皮膚紅了一片。
是真的皮膚,不是披了假皮!
始皇帝扭頭去問青霓:“他重返青春了?”
“不是,吾只是治好了他受的傷,皮膚變好,是凡人的身體無法承受圣水中的炁,溢出來,九成消散了,余下一成,改造了他的軀殼表層�!�
炁就是古人稱之為能量的物質(zhì)。
青霓補(bǔ)充道:“你看他眼角還有皺紋,發(fā)間隱約能見白絲,他依然是如今的年紀(jì)�!�
真想弄出重返青春的效果,要買美顏丹,但是那玩意貴,用在這里不值當(dāng)。
始皇帝遺憾地松開手,可望向神女時,薄薄的唇角又是微不可查地上揚(yáng)。
有治傷的圣水,那神女肯定也有讓人長生不老的圣水吧?
神女轉(zhuǎn)眸,同樣在專注地看著始皇帝,“陛下�!�
“上天有好生之德�!�
——主要是他們都是化學(xué)大手!
“他們雖在丹藥一途走上邪道,卻罪不至死,可否網(wǎng)開一面,令他們有機(jī)會將功補(bǔ)過?”
“先生希望朕能放過他們?”
“是將功補(bǔ)過。”
方士們聽到這樣的對話,卻沒有半分喜悅。.scjld.
誰都知道,秦始皇獨(dú)斷專行,尤其是如今正在氣頭上,怎么可能會為了別人的想法而改變自己的命令。
然而,始皇帝沒有半分遲疑:“好。那朕便饒他們一命。”
……臥槽?
方士們懵了。
這是始皇帝?那個固執(zhí)己見的獨(dú)夫?
蒙毅亦猛地扭過頭去看始皇帝側(cè)臉,神態(tài)不似往日的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簡直是……
像看到太陽從西方升出來了。
方士們回過神來,一個個跪得痛快,“謝國師大人大量!謝陛下網(wǎng)開一面!”
蒙毅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側(cè)頭看見盧生新生的嫩滑皮膚,想到神女對于大秦的作用,便把原來要出口的阻止吞了回去,略帶苦惱地輕聲嘆息:“算了,秦律本就是為了大秦變得更好而存在,在國師這邊稍微退讓,問題也不大。”
始皇帝將這話聽進(jìn)了耳里,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方士也屬于官員,掛名那種,官員犯法,由蒙毅來依法懲治,他這么越過蒙毅出爾反爾,將定好的懲罰改掉,忽視了秦律的公正性,確實沒考慮過蒙毅的心情。
青霓發(fā)現(xiàn)這些人——包括與自身性命掛鉤的方士,沒一個詢問要怎么將功補(bǔ)過,只好自己打開話題。
“爾等往后……”考慮到始皇帝的面子,青霓將處子經(jīng)血換成了它的大名,“切莫再用紅鉛煉藥了�!�
說到自己老本行,自己又確實對煉丹感興趣,盧生沒忍住問出聲:“紅鉛從至純至凈的少女那兒取來,為先天精華,難不成它居然是毒物?”
青霓毫不猶豫:“它是人體的廢棄排泄物,沒有你們想象那樣,采陰補(bǔ)陽,延年益壽的作用。”
盧生面色灰敗,“謝、謝神女解惑�!�
蒙毅借著這股東風(fēng),問出了自己的問題:“國師,陛下之前吃的丹藥,可有問題?”
“有�!鼻嗄拚J(rèn)真瞧了之前丹藥里的材料,配合系統(tǒng)搜索框里調(diào)出來的醫(yī)藥論述,念:“虛陽亡作,真水愈涸,這些丹藥為陽藥,助邪火,惟丹田虛冷者方可服食�!笨戳艘谎凼蓟实郏_始瞎扯:“陛下,你身體正常,胡亂服藥,反而會使
陽氣過剩。你所說的食用丹藥后精神振奮,便是陽氣濃郁后,刺激精神所產(chǎn)生的錯覺�!�
“錯覺?”
“陛下每次服完藥,丹田處是否會有火熱之感?”
始皇帝一怔,隨即點(diǎn)頭,“先生如何知曉的?”
廢話,那些方士拿煉出來的性激素給你當(dāng)養(yǎng)生健體的長壽丹吃,誰吃了春|藥,下面都會熱。
“是否才服下去,精神亢奮,飄飄欲仙,又隱隱有不舒暢,稍微忍三五十個呼吸,不適之意才退去?”
“是!先生果真神妙,一字未差�!�
青霓:“……”倒也不是神妙,就是吧……你吃了春|藥,不去找人睡覺,憋著當(dāng)然會難受。憋了一會兒,性|欲下去了,當(dāng)然也就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了。
“你近些時候,是否感覺自己對后宮越來越?jīng)]心思?”
“是。政已整整半年沒入后宮,行房事了�!鼻屏艘谎凵衽哪樕蓟实垡苫螅骸斑@樣能有更多的時間放在政務(wù)上,不好嗎?”
青霓:“……”
青霓冷靜了一會兒,開始琢磨怎么把性激素不能多吃的事情轉(zhuǎn)換為高大上的修仙相關(guān),解釋給秦始皇:“陛下,吾等修行之人,奉行克己自律,以心去約束行為,而非借助丹藥�!�
始皇帝若有所思。
“三五次倒還可,再多,便會傷身。想行房事時,會發(fā)現(xiàn)自己有心無力。天長日久,腎囊會縮小,會無法生育……”青霓想了一下高血壓、心臟病什么的在古代解釋起來有些麻煩,索性說得更嚴(yán)重些,“精氣神逐漸萎縮,病入膏肓,油盡燈枯�!�
盧生身體一抖,頭皮發(fā)麻,無意識地摸上了自己手臂皮膚,感覺很快這身皮就要被暴怒的始皇帝扒了。
自己這是給始皇帝送毒|藥了啊!如此深仇大恨,沒有被誅九族,都是始皇帝仁慈大度了!
“陛下,我……我……”盧生欲哭無淚,他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也不是六國余孽想要害陛下,陛下會相信嗎?
陛下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現(xiàn)在也沒心思管他了,詢問神女:“先生,政如今身體……”
好在,神女告訴他,之前吃的那些丹藥,由于煉藥的人手法不太行,多多少少藏了丹毒,那些丹毒進(jìn)了他的身體,有些影響,不過,好好養(yǎng)一段身體,還能夠恢復(fù),就是以后別再吃方士煉的丹了。
“吾回去書寫煉體之法,陛下務(wù)必堅持每日鍛煉,便能養(yǎng)生長壽,排出丹毒�!�
始皇帝一口答應(yīng)下來。
蒙毅看青霓的目光,仿佛在看再生父母。他陡然沖著青霓深深一彎腰,行了大禮,“國師救了吾主上,毅感激不盡!日后,若有所需,必從差遣!”
這么一片赤誠忠心,令始皇帝清冷的眸光染上了暖意。
而且,蒙毅是當(dāng)著他的面說出來的話,很明顯那些差遣就不可能包含對他,對大秦不利的事情。
“不必謝我,上天有好生之德。”神女再次說了這句話,嗓音輕柔若云煙,她看向盧生,似乎認(rèn)為他在失落,便道:“你的丹藥雖是邪道,卻能往另一方向發(fā)展,水能成洪災(zāi)摧毀人間,也可澆灌作物哺育萬民,端看如何去引導(dǎo)它�!�
盧生泛白的面孔涌上了血紅,就像是木偶被人注入了精氣,激動地看著青霓,“玄女娘娘是要教小生如何煉丹嗎!”
“我們不曾有師徒之緣。”神女的聲音并不冷酷,可對于盧生,這依然是數(shù)九寒冬的冰水,將他所有的小心思澆滅。
神女接著說:
“吾只為爾等指明一個方向,爾等需自行鉆研�!彼鹗�,對著前方一座需要四人合抱才能圍起來的假山一指。
——系統(tǒng),兌換高級噩運(yùn)符,使用對象:假山。
不等眾人反應(yīng),晴天一道驚雷劈了下來,轟隆一聲,山石炸了一地。
蒙毅第一反應(yīng)擋在了始皇帝面前,微微蹙眉。始皇帝也被驚到,望著破碎的假山,久久沒回神。方士們嚇一跳,差點(diǎn)就四散跑開,郎官們也亂了呼吸,好幾個人不假思索地拔了劍。
青霓亦被雷霆震得心頭一跳。
居然運(yùn)氣那么好,隨機(jī)到晴天落雷的噩運(yùn)!好極了,這種震懾力正是她需要的!
神女平靜地側(cè)頭,甚至還能態(tài)度溫和地對著盧生微笑:“你過往煉丹時,是不是多次炸爐?”
“娘娘怎么知道的!不僅我炸過,我們方士煉丹的時候,都炸過不少次。”
“這種爆炸,若是能引導(dǎo)成武器,就能如方才的雷霆一般,炸碎山石。若是再鍛煉一番,可炸毀城門。”
“��?這個要怎么引導(dǎo)?把正在煉丹的丹爐運(yùn)送上戰(zhàn)場,然后算好時間,投擲到敵軍那邊,等它炸開嗎?”
神女似乎被話語逗到了,忍俊不禁:“丹爐會爆炸,是因為里面有藥物翻滾,丹爐換成其他物件不就可以了嗎?”
蒙毅雖是文官,可他家學(xué)淵源全是武將那邊,他爹曾擔(dān)任秦國的副將,打敗過楚軍,殺死了楚軍大將項燕,他哥哥如今還駐守在上郡,威震匈奴。此刻一聽青霓的話,他眼睛立刻就亮了:“把會爆炸的藥物放進(jìn)箭桿里,射入敵軍軍陣才炸開,這樣子能做到嗎?”
神女含笑,沒有給出確切答案,只是說:“我不能再多說了,能做成什么樣子,該是你們努力的成果�!庇挚聪蚍绞總儯骸斑@才是將功補(bǔ)過�!�
蒙毅心里已經(jīng)有了定論,向著青霓一抱拳,以作感謝。
始皇帝亦是將目光投向了這些方士,給出了承諾:“若是爾等將其做出來,朕便賜予爾等公乘之爵�!�
方士們忽然感覺渾身有了動力,齊聲高呼:“謝陛下厚愛——”
“謝國師仁慈——”
秦實行軍功授爵制度,以首級算軍功,共有二十等爵制,而他們這些方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能去戰(zhàn)場賺軍功,而如今四海升平,更是沒有上升路徑了。現(xiàn)在,努力琢磨出怎么把炸爐的威力用在戰(zhàn)場上,就有爵位拿!公乘也算高爵了,除了賞田賞地,出入還給配套公車呢!
比起當(dāng)平民,或者認(rèn)罪被誅殺,這實在是好過頭了!
還等什么,兄弟們,沖!
侯生走過來,雙眼灼灼地盯著青霓,心悅誠服:“多謝國師,若不是有國師在此,我等就要犯下大錯了�!�
神女對他微笑,“硝石,硫磺,還有炭,是丹爐爆炸的關(guān)鍵,具體份量,就要爾等自行摸索了�!�
青霓:好像是一斤硝二兩硫磺三兩木炭來著?也不知道對不對。不能說,說錯了會破壞神女無所不知的形象。
“若是勘破了爆炸的奧妙,還可以試著琢磨:為何丹火有黑色、白色、藍(lán)色及其他顏色?倘若煉制出不溶于水的白色粉末有何用?倘若煉制出不同顏色的塊狀,它們也分別有何用?煉丹一途神秘莫測,尚有許多值得摸索的地方,學(xué)得一二便可受益終身,得窺大道,望諸君勤勉�!�
方士們被誘惑了,爆發(fā)出一種他們自己也十分驚訝的熱情:“國師放心!我等一定認(rèn)真鉆研!”
方士被送回?zé)挼さ膶m殿,也不像之前那樣,可以隨便出入宮中了。但他們一個個干勁十足,沒有心神去關(guān)注待遇的不同。
“為了爵位!”
“為了大道!”
“說不定能得到長生!”
“或者被神女青睞,傳下修煉的法門!”
“煉丹……不對,是琢磨丹藥為什么會炸爐!”
徐福過來時,就聞到了滿屋子硫磺味,控制不住皺眉,“你們這是在干什么——之前怎么突然被陛下押過去?難道是誰的丹藥煉出問題了?”
盧生看到徐福,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徐福!我記得你煉丹水準(zhǔn)是我們之間最好的!”
“呃,對……是這樣,怎么了?”
“加入我們!一起為神女效勞吧!”說這話時,盧生漆黑的雙眼里爆發(fā)出驚人的亮光。筆下文學(xué)
硫磺味太刺鼻了,徐福抬起沒被捏住的那只手,本來是要捂住口鼻的,此刻,沒控制住地去遮住自己的眼睛。
——太刺眼了。
“盧道友,你在說什么?什么神女?什么效勞?”
“我們煉的丹藥有毒,差點(diǎn)害死了陛下,也差點(diǎn)害死了我們自己,多虧了神女提醒陛下,才沒有讓我們自尋死路�!�
“等等!”徐福一言難盡地看著盧生,“你是說,那位國師出賣了我們?而你還很高興?”
“什么出賣,這也太難聽了,明明是拯救!要不是神女求情,我們就要被坑殺了!她還為我們指了條明路……”
徐福目光一一掃過其他人,發(fā)現(xiàn)他們臉上都是一副認(rèn)同與自豪的表情,仿佛被洗腦了。
“……”
你們醒醒啊!要不是那神女告狀,你們根本就不會被始皇帝問罪,你們不去怪她,還感激她?!怪不得這神女能哄住始皇帝,原來“功力”如此深厚!現(xiàn)在其他道友也被那神女糊弄住了,對她深信不疑!
徐福背后寒毛直豎,話沒聽完就:“失禮了,告辭!”轉(zhuǎn)身就走,快得仿佛后面有狗在追。
侯生走到盧生旁邊,茫然:“他來做什么?怎么剛來就走?”
“他不相信國師是神女,覺得我們都被騙了,就走了。”
“�。克懔�,不信就不信吧,那是他沒有福緣,以后等他知道他錯過了什么,就會求著我們要加入了。”
“也是,沒聽完是他的損失�!�
另一邊。
徐�?觳诫x開后,自言自語:“真是恐怖的騙人功底,幸好我跑得快,不然也要跟那些人一樣,被騙了還幫她數(shù)錢�!�
*
方士們都離開了,青霓也有點(diǎn)想回去了,可始皇帝還沒走。
得想個完美的退場才行!
神女動了,始皇帝下意識將視線移向她,少女行到花圃前,止步佇立,綽約的身姿側(cè)對著他,無瑕玉肌在日光下幾近透明。
青衫裊裊,寧靜自在,從頭到腳,每一寸都透露著仙氣,仿佛她所在之所,就是適合歸隱的仙居。
神女半垂著眸子,凝目注視鳳仙花,忽而俯身前傾,手指輕輕撫摸著猶沾晨露的花瓣,一縷發(fā)絲垂下,被觸到的瓣尖輕輕一顫。
“先生喜歡這鳳仙花?”
神女彎腰,拈起一片落進(jìn)泥里的花瓣,拂去上面的塵埃,微微一笑——
“這花,開出了生機(jī)。”
——什么是裝逼呢,裝逼就是不說人話。
始皇帝渾身一震,看著那鳳仙花,若有所思的模樣……鬼知道他悟出了什么,反正不關(guān)青霓的事,青霓只負(fù)責(zé)拈花一笑,笑完就很自然地離開,徒留始皇帝在原地沉思。
半晌。
都快確信陛下是在發(fā)呆的蒙毅,冷不丁聽到一聲——
“蒙毅。”
“臣在。”
“朕已命人在咸陽修筑國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