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你必須做到。”
陳碩真仿佛過電一般，渾身一哆嗦，似懼似怕，可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就像她那天看到衣著暴露的山鬼，坦然站在街間的心情。
她必須做到。
她也想做到——只要實力強大，哪怕旁人再詫異，再不滿，也只能壓在心底，不敢多說一句話。
“我會好好學(xué)習(xí)�！�
陽光在陳碩真眼中細(xì)碎，光點璀璨。
她猛然提高聲音——
“我一定會做到！”
前腳，陳碩真話音剛落，后腳，李世民踏進門來。
正版在晉江文學(xué)城，千字三分，一章一毛錢，很便宜噠！而神女從黃帝時期到現(xiàn)在，亦有兩千五百年了。兩千多年，居然沒有一絲皺紋。何況，神女存活時間，遠(yuǎn)于黃帝統(tǒng)治之時。
——長生。
他斂了斂眼瞼，說：“先生。政冒昧來擾，是見先生在宴上不甚動箸，可是菜肴不合胃口？”.scjld.
青霓腦子里閃過一個詭異的念頭，如果她說“是”，會怎么樣？
可惜，神女的逼格必須要保住。
“多謝陛下關(guān)心，菜肴鮮美，可惜吾已辟谷，不宜多念口腹之欲。淺嘗輒止即可�！�
始皇帝心平氣和了�！霸瓉砣绱�，政安心了。”
至于明明辟谷還不告知，任由別人準(zhǔn)備宴會……別開玩笑了，就像準(zhǔn)備國宴，誰是單純沖著吃飯去啊。
始皇帝又問：“既然如此，國師可飲酒？”
你是說酸得像醋那樣的酒，還是淡得像白開水的低度數(shù)酒？
青霓端著架子，繼續(xù)微笑：“少許也可飲得�！�
“來人�！笔蓟实蹞P聲，就有美貌女婢香風(fēng)裊裊地進來，擺好酒壺與云紋高足玉杯，為二人各倒了一杯酒。
經(jīng)始皇帝介紹，這是全大秦最好的酒。
青霓盯著杯子里恍惚暈出琥珀色的酒液，唇角的弧度僵在臉上，牙齒好像已經(jīng)開始酸軟了。
完蛋……哦，我沒蛋——
完犢子了。
魯迅先生說的是對的，人不能矜持，不能客氣，要學(xué)會拒絕。
青霓學(xué)會了……
“若有事，陛下直說便是，吾如今為大秦國師，在其位，謀其政，當(dāng)為陛下排憂解難�！�
轉(zhuǎn)移話題。
*
事實證明，只要話題是轉(zhuǎn)移向?qū)Ψ礁信d趣的方面，對方就會光速忘掉上一個話題。
比如說……“國師，你此前多次稱朕為人皇，不知這人皇……何意？”
始皇帝現(xiàn)在就完全忘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人皇啊……
青霓頓時眼不疼了，牙不酸了。這可是她開局設(shè)計的一步棋，就等著始皇帝問呢！
陛下，你聽我給你吹！
在始皇帝政眼中，便是神女聽他這一問，面上竟顯出些許恍惚，似有懷念，“是我疏忽了，不曾發(fā)覺漏了口風(fēng)。既然已經(jīng)出口了，那便說與你聽罷�！�
窗格濾了月光，月影朦朧，神女的笑容也似乎蘊了傷哀。
……或許是什么上古秘辛？腦子里蹦出這個想法后，始皇帝愈發(fā)專注了，生怕聽漏了任何一句話。
“人皇為人族共主，三皇五帝皆可稱為人皇。上古時期，人皇與天帝身份地位同等，天帝無法號令人皇，人皇亦可無視天帝……”
始皇帝微微睜大了眼，“當(dāng)真如此？”
上古時期的天子……人皇，居然能和天帝平起平坐？
當(dāng)然是假的。青霓心說，這就是現(xiàn)代網(wǎng)絡(luò)胡編亂造的，什么帝辛是最后一任人皇，不信天命，什么周天子是人奸，把人族打包賣給天帝，都是編出來的故事，
好調(diào)動讀者義憤填膺的情緒而已。
單吹帝辛就可以了，說他之后再無人皇，換個角度說，他以前的商王都是坐好了人皇的位置？
盡扯淡，從“天命玄鳥，降而生商”這句歌謠就可以知道以前的商王究竟信不信天了。
但是，不妨礙她拿這個來忽悠秦始皇。
反正她問過系統(tǒng)了，三千世界里并沒有華夏神話里的神仙，最多也就是個修真界。
“自然�！鼻嗄逈]有露出絲毫異樣，“可惜……”
“如今天下，只有天子，再無人皇。”
始皇帝捏著杯子的五指，猛然收縮握緊，“為何會如此？”
“因為商滅周興！而帝辛——也就是后人稱呼的殷王紂，他其實是一名不為世人所理解的仁慈圣紂王？仁慈？他咒罵上天，侮辱鬼神，拋棄父老，屠殺孩童，剖孕婦的肚子，用炮烙之刑去折磨沒有犯罪的人，也能算仁慈？”
始皇帝覺得，那他也可以自稱一句仁慈善良了，畢竟根據(jù)秦法規(guī)定，有罪的才能上刑，人口很珍貴的，哪能隨便用刑法糟蹋了。
神女微微搖頭，“吾不管爾等是如何記載的商王，吾只知，商王子受荒怠祭祀，是因為殷盛行活祭，而他為了殷商人口，廢除了活人祭祀。”
始皇帝眼神慢慢變了，以一個帝君的視角做出評判，“此有功！”
“廢除活祭，愛民如子，的確是仁慈圣青霓笑著問：“你這是在變著法兒夸自己？”
“嗯？”
“你的帝陵里，可沒打算用活人殉葬，都是陶俑�！�
——可惜后來秦二世胡亥搞了陪葬坑188座，還把工匠都關(guān)進帝陵里作為陪葬，以免泄露了機密。然后，這些鍋全被扣到了秦始皇頭上，成為他暴君履歷上的一筆。
始皇帝眸光一閃。
帝陵還在建造中，用陶俑代替活人殉葬的事，他可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哪怕是負(fù)責(zé)督促陵寢修建的李斯，都以為里面那幾座大坑是用來葬活人的。
這就是神仙嗎？一個念頭就可以看見將來？
“我的確有意以陶俑代替人殉。先生連這都知曉？難道神仙當(dāng)真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筆下文學(xué)
神女含笑搖頭，不知是否認(rèn)，還是并不想說。
她依舊用著神仙特有的語調(diào)，嗓音又輕又慢，“陛下還聽人皇之事嗎？”
始皇帝舉了舉杯子，做出“請”的姿態(tài)，薄唇抿在杯口，飲了些許酒水。
前面說的是考古出來的真實歷史，接下來，青霓就要開始編了。
“上古時期，天庭的掌權(quán)者不止一任，因著神的長生不老，變換天帝必然是伴隨著戰(zhàn)爭。最新一任天帝，由昊天上帝在位，彼時，天神戰(zhàn)死無數(shù)，天庭里神才凋零，昊天上帝設(shè)立了封神榜，欲召人間賢才上榜，然而，賢才忠君，忠的是帝辛，自然不愿意登榜，換一位主君效忠�！�
始皇帝目露滿意之色，
“忠臣愛國，堪當(dāng)大任�！庇謫枺骸半y道是昊天上帝強征了人間賢才，使殷王不滿，二者起了斗爭，才有商滅周興？”
神女輕輕搖頭，“人皇與天帝平起平坐，天帝又如何會為此，輕易與人皇交惡。本來，此事也就過去了，但是，帝辛被背叛了�！�
這話可有些戳一個君主的肺管子了，足足沉默了四五息，始皇帝才仿佛壓著火氣，聲音有些低沉，“背叛？”
“帝辛背叛了他的階級�！鼻嗄藁貞浧稹渡袝潦摹防铮芪渫跫Оl(fā)列出來的帝辛罪證，說：“他不用貴戚，反而任用逃臣與奴妾為官……”
始皇帝一聽就明白了，“這是錯�！�
青霓深深看了始皇帝一眼，“對。在當(dāng)時，在被他打壓的貴族，親戚看來，這就是錯。”
“不用貴戚，任用奴妾，再加上帝辛廢除人牲，損害舊貴族利益，早使得那些貴族對帝辛離心。天帝也早因祭祀一事，對帝辛有微詞。周文王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向天帝進言，只要他奪了殷商，自退為‘天子’，不再稱‘人皇’，并且，會說服有能力的臣子簽訂封神榜，填補天庭空缺�！�
“于是，鳳鳴歧山，示意天命在周。并且……”
青霓一邊說，一邊思考：商末那時候好像是冰川期初期？
“昊天上帝使氣候寒冷，禽獸們?yōu)榇颂与x了殷墟，殷商百姓認(rèn)為是王不敬鬼神引來災(zāi)害，民聲哀怨�！�
“周朝又向殷商貴族們許諾，一定恢復(fù)他們的人殉，任用舊人，于是，殷商貴族，哪怕是商王子受的親兄長微子，都倒戈去了周王朝。商軍主力不足的情報被他們盡數(shù)賣與周人，導(dǎo)致帝辛倉促之下，只能組織奴妾與戰(zhàn)俘迎敵，大敗于牧野�！�
“失敗后，帝辛或許是看穿了一些事情，大笑著：此天之亡我也，非戰(zhàn)之罪。不肯使自己尸首被周武王侮辱，毅然于鹿臺自焚�！�
始皇帝：“……”
為什么人家自焚前說了什么，你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當(dāng)時是不是躲鹿臺柱子后面偷聽了？
哦，等等，你身份是九天玄女啊，那沒事了，神仙能掐指一算，知道這些實屬正常。
神女嘆息：“周天子代人族稱臣，自此，只有天子，再無人皇�！�
始皇帝面有動容：“帝辛一代雄主，卻落得英雄末路，實在令人悲痛�！�
他舉起酒杯，往地板上灑了一道酒水。
“敬——”
“商人皇，帝辛�！�
青霓凝視著這一幕，并不意外。
秦皇室本就是忠于帝辛的臣子——惡來的后代，如今聽得自己祖上效忠的帝王并非昏君，而是生不逢時的明君，縱然是始皇帝，也免不了心潮澎湃。
這就是她特意挑了“人皇”這個話題的用意了。而且，又是“人皇”，又是“昊天上帝”，又說得仿佛是親眼所見，想必始皇帝會對她神仙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
正版在晉江文學(xué)城，千字三分，一章一毛錢，很便宜噠！
他知道了上古秘辛，還知道了至高無上的昊天上帝原來是一位更厲害的大能——道祖鴻鈞的童子，既然昊天上帝能為封神榜對商朝下暗手，蔫知大秦會不會……
還有帝辛，神女居然對他如此推崇，天地更是認(rèn)可他為最后一任人皇，殊榮之大……
始皇帝眼眸沉沉，“郎中令……”
郎中令是始皇帝的侍從總管、內(nèi)廷警衛(wèi)總長，負(fù)責(zé)他的貼身安全，此刻，始皇帝一召喚，郎中令便從陰影處走出來，“臣在�！�
“去調(diào)查清楚，如今還有無商王帝辛的后人，若有，殺之�！�
人皇只能有他一個，七百年前的王朝，早該作古了。
“唯�！崩芍辛铑I(lǐng)命退下。
郎中令沒表露疑惑，被他調(diào)走要出發(fā)去調(diào)查的郎官們，卻仍不住多說了兩句，“陛下怎么突然要調(diào)查商紂王的后人？聽說是七百多年前的昏君了，現(xiàn)在還有后人存在嗎？難道事關(guān)長生……”筆下文學(xué)
郎中令肅著臉打斷：“知道為什么我是郎中令，而你們只是郎官嗎？”
郎官們齊齊搖頭。
郎中令冷笑一聲，“因為，吾絕不好奇陛下指令背后的含義，也從不多話�！�
*
青霓起床時，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幾案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什么情況？今天睜眼的方式不對？喝完酒后，秦始皇就這么把她扔在這里不管了？
“篤篤篤——”
仿佛啄木鳥敲擊木頭的聲音，落進了青霓耳中，她抬眼看過去，雪貂繃著臉，兩條前肢抱著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箸，正一下一下地敲著幾案。
“醒了？”系統(tǒng)把箸往旁邊一扔，四條腿都擠在了二鍋頭的瓶蓋上，它站在高處，試圖用雪貂圓滾滾濕漉漉的大眼睛瞪她，“你還知道醒！”
青霓抬手將雪貂撈進懷里，輕輕撫摸著它的皮毛，“怎么啦怎么啦，一大早跟個炮仗一樣，難道是我醉酒后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如果真說了，應(yīng)該也不是暴露出很嚴(yán)重的話，不然她現(xiàn)在就不是趴在這里，而是被扔進大牢了。青霓半垂下眼瞼，思索完畢后，就半點也不憂心了，給雪貂撓著下巴，“來，說說，我干了什么？說不定還能補救？”
雪貂被撓得瞇起了圓瞳，舒服得直打呼嚕，打了兩下發(fā)現(xiàn)不對，偏了偏腦袋，虛張聲勢：“你正經(jīng)一些，我要說的是正事，別拿這種小動作來討好我！”
青霓低頭，看著那只需要她稍微蹭過去一點，就能繼續(xù)撓到的雪貂下巴，悟了：原來這就是欲迎還拒！不愧是寵妃系統(tǒng)，還能現(xiàn)身說法！
“那你說，我聽著�！�
“你還記得你喝醉酒后說了什么嗎？”
“不記得了，我應(yīng)該沒暴露吧？”
“沒有，不僅沒暴露，你還給自己鍍了一層金，坐實了九天玄女是鴻鈞道祖親徒弟，下一任道祖的身份。”
青霓震驚了，“我居然那么厲害，喝醉酒了還能胡扯。”
系統(tǒng)深以為然，“我也很震撼，你喝醉了還那么能吹，但是能吹有個屁用，你倒是睡了秦始皇啊！他親口約炮你還拒了？！”
青霓咳嗽一聲。
睡是不可能睡的，只有當(dāng)個國師混混日子這樣子。
遂轉(zhuǎn)移話題，“我說的應(yīng)該不止這個？不然你反應(yīng)也不會那么大�！币贿呎f，一邊把手指伸過去，撓它下巴。
系統(tǒng)被糖衣侵蝕了，腐敗地翻了個身，“肚皮也要！嗯……你還收了秦始皇一塊玉當(dāng)學(xué)費，答應(yīng)要教他修仙方面的知識�！惫P下文學(xué)
青霓脫口而出：“這不是詐騙嗎！”她哪里會修仙��！長生倒是勉強能弄出來，系統(tǒng)商場里就有延壽丹。
“反正你也騙了個國師了�！�
“也對。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我竊了個和大秦始皇帝平起平坐的位置，還差一塊玉佩嗎�！鼻嗄匏查g安心了下來，“后面呢？還有嗎？”
系統(tǒng)又把她酣睡過去前，還記得開啟宮斗自我防護系統(tǒng)的事情說了一遍，青霓尾巴快翹上天了，“你看，我就是謹(jǐn)慎，喝醉酒了還沒忘記保護自己�！�
“是啊，衣衣真謹(jǐn)慎，謹(jǐn)慎到和始皇帝對話時，說出口的胡編亂造還能自圓其說。”
“我圓了什么？”
青霓快快樂樂地問，她已經(jīng)完全失去警惕了。系統(tǒng)陰惻惻地笑——不枉它忍了那么久，把最爆炸的消息壓在最后說。
雪貂翻了個身，把背部伸給青霓，“你勸始皇帝自宮嗷——”
少女手一抖，揪下了大片白毛。
等從系統(tǒng)那里聽完前因后果，青霓滿腦子都是“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臥槽！陛下，我是想改變你改變大秦，但是不是往這個方向改變�。。�！
你住刀啊啊啊啊�。�
*
青霓立刻開門走了出去，通過系統(tǒng)搜索，她知道這個院子里有暗衛(wèi)，對方不會也不敢去窺視她的生活起居，只是盡職盡責(zé)地當(dāng)著護衛(wèi)，萬一有宵小闖進來，也不需要大材小用讓神女出手。
于是，青霓瞟了眼地圖上代表友好的綠點，將臉轉(zhuǎn)向某個方向，“煩請帶我去見陛下�！�
暗衛(wèi)臉色霎時難看了起來。須臾，又轉(zhuǎn)為苦笑。
也是，神女怎么會看不破他們的藏身之處呢？之前不過是懶得拆穿罷了。
暗衛(wèi)老老實實地走了出來，垂首低眉，“國師請跟某來。”
臨時住處是始皇帝命人修建的行宮，青霓一路不露痕跡地打量，每一處磚石，都帶著秦人的粗獷大氣，看不見風(fēng)流婉轉(zhuǎn)的細(xì)節(jié)。
……也不知道始皇帝的后宮建筑是不是也用著同一類型的風(fēng)格。
青霓思考著最新的任務(wù)，要怎么合理而保持神女逼格地像始皇帝提出住進他的后宮中，思考思考著，就到了始皇帝的寢宮前。
“陛下提前說過了，國師何處都能去，若是要來尋他，直接推門進去即可。
”
暗衛(wèi)說完，退回了陰影中，青霓也不客氣，徑直進了宮殿。
表面上不急不緩地往里走，內(nèi)心已經(jīng)在哀嚎：陛下！你冷靜，千萬一定要等我來��！你要是自宮了，我就是千古罪人了�。�！.scjld.
系統(tǒng)涼涼地說：“晚了，一晚上過去，就是閹豬，傷口都能結(jié)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