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她該不會被詛咒了吧?”
“來自母神的詛咒?”
一直偷聽的巨蟒青霓:“……”
謝邀,沒詛咒過這種東西,至于為什么那么拉……可能這就是玄學(xué)吧。畢竟,十四歲的青霓也沒忘記掛魚餌啊。
系統(tǒng):“衣衣!那個你是不是睡著了啊!”
巨蟒青霓瞟了一眼,大為震撼:“她就不怕被大魚拖進(jìn)水里嗎?這種新聞又不是沒有過!”
十三歲的青霓就是那個睡著的。
她掛好魚餌,拋竿后,等著魚上鉤,等著等著,天氣太舒適,之前清空了體力條還沒回復(fù),上下眼皮就親親熱熱黏在一起了。
一秒記住
反正又不是數(shù)學(xué)課,睡了一節(jié)后面就完全聽不懂了,睡吧睡吧……
“zzzz……”
少女手握著魚竿,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日光暖暖鋪在發(fā)上,旁邊是小伙伴們嬉戲的聲音。
日頭在水波上照出一片亮光,水下陰影一閃而過,香香的魚餌沉在水底,陰影游動,張開大嘴一口吞了魚餌。
“噗通——”
人摔了,不是摔水里,摔水里的是那條魚竿。十三歲的青霓一個趔趄往旁邊倒,“誒呦”一聲后,半趴著去瞪那條魚竿,它在水里仿佛被什么東西拖著,沉沉浮浮,漂來漂去。
“還我魚竿!”
十三歲的青霓不忿地喊叫一聲,往水里一跳,這虎啦吧唧模樣,驚得其他玩家一時之間都忘了嬉鬧,目瞪口張望著水波翻滾。少女一頭扎進(jìn)水里,咬著牙,瞪著眼,仗著是力量基因,捏起拳頭對著那大魚拳拳到肉。
水浪高起間,她偶爾隨著水波浮出水面時,總會有聲音傳來——
“敢搶我東西!”
“打死你!”
玩家們頓了一下,開始在岸上鼓掌,又蹦又跳::“加油!搞死那條魚!”
“好大一條魚!把它抓上來,一條頂五十條呢!”
“左勾拳右勾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我還aabb呢!”
岳飛他們到來時看到的便是這種場面。
水里少女在和一條大魚相搏,水柱若箭四射,岸上,她那些同伴面上不見半點(diǎn)擔(dān)憂,反而為她吶喊助威。
“乖乖……”
這群軍漢簡直大開眼界,表情震撼之中帶著三分茫然。
他們也不是沒來過滑州,滑州民風(fēng)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兇悍了?
水中,少女占了上風(fēng),一雙纖纖細(xì)手捏住大魚魚唇,上下一掰,吞了鉤的魚唇硬生生被掰開,愣是疼得大魚撲騰,尾巴一拍,水柱飆升丈八。魚血洗了河。
她的同伴們?yōu)樗龤g呼。
“厲害!”
“酷�。�!”
少女拖著這條半死不活的大魚上了岸,往地上一摔,頭發(fā)滴滴答答往下落水,她甩了甩頭發(fā),笑出兩排雪牙:“區(qū)區(qū)小怪,還想搶我裝備!做夢!”
“英……英……”張顯搜腸刮肚也沒想起來那個夸人的詞后面怎么說,臉卻紅了。
那些人看了過來,發(fā)現(xiàn)是生面孔:“兄弟,你哪位��?”
“我……我嗎……我姓張,我叫張顯,及冠了,家住相州湯陰縣桐葉巷家門口有棵大梧桐樹,有二十頃八十三畝三角旱田祖產(chǎn),房六百三十六間,未、未成家……”
看
到對面少男少女們皆是滿臉困惑,張顯話音一卡,臉更紅了,結(jié)巴了兩聲,迷迷蒙蒙就指著岳飛說:“這是我家哥哥�!�
岳飛善意地對玩家們笑了笑。
十三歲的青霓側(cè)頭打量了他們一眼:“外來者?”
岳飛沉吟,道:“我們兄弟家產(chǎn)被金賊搶走了,如今來滑州,是來尋些活計,討口飯吃�!�
十三歲的青霓沒多想,只是隨口一說:“這么多人啊�!�.scjld.
岳飛點(diǎn)頭:“一整個村子拖家?guī)Э冢尮米右娦α恕2恢捎羞m合我等的活計?”
張顯雖不知自家哥哥為何要隱瞞身份,但還是把嘴一閉,站在旁邊偷瞄那渾身濕淋淋的少女,也不敢瞄其他地方,就對著那雙掰開魚唇的手瞄了一眼又一眼。
說起來,那魚拖上來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它確實特別大,魚身起碼有一個人那么長,也不知怎么長的,居然一直長到那么大也沒有被人釣走。
他胡思亂想著,耳邊是十三歲的青霓的話:“如果要找活計,確實有幾樣�;蓦m剛遭過金賊,地里作物亂七八糟,卻還有些許收成,你們可以去城里問問。北邊鐵行正在募工徒斬木鍛鐵,南邊酒肆正尋廚子,藥鋪要當(dāng)鋪郎中,東門口那邊,今日有人還鄉(xiāng),尋個腳夫腳從——這些本是牙人勾當(dāng),可惜前些時候金賊入城,橫掃一空,牙人跑的跑,躲的躲,如今想雇個人都得千尋萬找,看你們?nèi)烁唏R大的,只要手腳勤快應(yīng)該餓不死�!�
問她為什么那么清楚?笑話,身為玩家,不第一時間摸清楚當(dāng)?shù)夭每p鋪,鐵匠鋪,首飾鋪?zhàn)樱?dāng)鋪,酒館……的位置怎么行!
“哦!還有東邊王官人家里,缺兩個身材高大的門子�!�
岳飛拱手:“多謝姑子相告。不知如今行旅出入,可需籍記?”
“滑州都不知被金賊搶走過多少次了,保甲法在這兒早就形同虛設(shè)了�!�
岳飛若有所思:“多謝姑子。”
“不用謝。我也無事可做,你們需要人帶路嗎?”十三歲的青霓想了想,補(bǔ)充:“不要錢�!�
岳飛正要說話,張顯大大咧咧開口:“我們可以問路,你快回去換身衣裳,別著涼了!”
十三歲的青霓:“……”
其實她沒有衣服換來著。這游戲城里賣的衣服居然沒有屬性,估計是外觀一類,她又不是外觀黨,就沒多買,只找裁縫做了一套作為平時換洗,糊弄一下玩家的清潔度條�,F(xiàn)在那套衣服正在竹竿上曬著。
——主要是,她現(xiàn)在用著成女體型,不是蘿莉,裁剪所需布料更多,花費(fèi)也更多,她心疼錢。
——當(dāng)然,如果是裝備那就另說了。
不過,npc也是好意……
“我正要?dú)w家,若是你們需要人領(lǐng)路,他們都有時間�!笔龤q的青霓指向了玩家們。玩家們便對著岳飛等人友善微笑,點(diǎn)頭。
然后,私聊里通過骰骰子猜大小,迅速決定出導(dǎo)游人選。十八歲的青霓輸了,她站了起來,甩了甩高馬尾:“我沒事情可干,諸位若是需要……”
這一站,人的影子慢慢變大,仿佛“轟——”一下,一個滿身肌肉,令人望之生畏的女人將影子壓了過去。
張顯吞了吞口水,看著這比自己還高的身高,堅毅冷硬的面孔,硬實的胸肌——但絕對能看得出
來是個女人,一個堅持鍛煉身體,煞氣逼人的女人。
她對著他們笑時,卻是爽朗而大氣:“我很樂意為各位講解滑州城中事�!�
玩家們在她身后竊竊私語。
“自從那次在開封看到人肉,她就受刺激了吧�!�
“我記得她說是患上了火力不足恐懼癥�!�
“造孽哦,我記得當(dāng)時她還是一個扎高馬尾,身材超辣,還是小麥皮的大姐姐,回來后天天擼鐵,愣是把自己擼成了施瓦辛格�!�
“她的武器都換了三回了,第一次是五斤重的砍骨刀,第二次是三十斤重潑風(fēng)刀,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用五十斤重的潑風(fēng)大刀了�!�
“但是!”
“真的好酷��!”
“我也想要,可惡,我明明是和她一起健身的,為什么至今只練出了腹肌!”
“誰不想呢,嗚嗚嗚嗚……”
羨慕的淚水從嘴角滑落。
*
岳飛想了想,便也沒推辭了,僅是讓十八歲的青霓帶他們在城里轉(zhuǎn)轉(zhuǎn),人還沒入城,拐過兩個彎,就看到另外一群人,全是男人,在白馬山山腳拉石頭,哼哧哼哧,就算滿身汗也沒得休息,旁邊還有“監(jiān)工”在呼喝:“快點(diǎn)!不然我打你們了��!”
鞭子在空中響了幾聲,倒是沒有抽下去,然而男人們均是滿面麻木,似乎以前就受到過極大折磨。
此情此景,岳飛腦子里一下子就閃過了“強(qiáng)征勞役”的畫面,心情一下子就不太好了。
張顯僅瞧了他家哥哥一眼,暗道糟糕。.scjld.
太平時候征勞役,他哥哥是不至于去插手的,可滑州城百姓剛遭過金賊蹂|躪,金賊走后,還沒緩過勁來,就又受到官府欺壓,行力役,他哥哥嫉惡如仇,定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到時候得罪了官府,那小郎君的朋友,未必還會將糧食借給他們。
他們的借糧計劃,恐怕還沒提出口,就要飛了。
張顯摸了摸肚子,心中嘆氣:算啦,好歹附近還有座白馬山,之前看到那水里還有魚,大不了他也跳水里,和魚搏斗去!
岳飛盯著那“勞役”看了好一會兒,正要抬腳過去,身旁那高馬尾女子便踏步出去了。
以一種熟稔的姿態(tài)打招呼:“石灰石還沒運(yùn)完��?”
監(jiān)工回頭一看,嘴角拉開了笑容:“還沒呢,這才幾十公斤,再運(yùn)個兩三趟吧�!�
兩三趟???
公斤是什么說法,岳飛沒聽說過,他卻能看出板車上石頭的重量,還有拉車的百姓疲憊不堪的身體,拳頭便握緊了。
十八歲的青霓瞄了那群面容麻木的劫匪一眼,并不會升起一星半點(diǎn)同情心。
獄中勞役就該讓這些殺人放火的強(qiáng)盜受著,不然,難道讓他們吃著一日三餐,喝著熱水,躺在牢房里睡大覺嗎?
“那讓他們搬快點(diǎn)啊。”十八歲的青霓叮囑監(jiān)工玩家。
早上六點(diǎn)半左右出工,中午十一點(diǎn)半左右收工,下午一點(diǎn)左右出工,晚上五點(diǎn)半左右收工,這是玩家們定下的鐵規(guī)定,快十一點(diǎn)半了,沒回到城里,監(jiān)工玩家就要陪著這群劫匪就地休息吃飯了。
沒有床躺著,只有樹蔭,沒有熱騰騰的大米飯,只有干巴巴的糧餅。
“我記著呢!”監(jiān)工玩家虛張聲勢地又往空中抽了一鞭子,對著劫匪們齜牙:“你們快點(diǎn)��!不然我抽你們!我真的會抽你們哦!”!
。
“我們走吧�!笔藲q的青霓走回來,對著岳飛他們說。
岳飛沒有立刻發(fā)作,深深看了面前人一眼,點(diǎn)頭,沉聲道:“勞駕�!�
幾百人進(jìn)城太夸張了,便只有岳飛、張顯再加五六人隨著十八歲的青霓一起,就這么入了城。岳飛仔細(xì)打量著城里情形,雖有些蕭條,卻并非出現(xiàn)“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情形,似乎是一個很正常的城池。
可如果百姓都被強(qiáng)行征召勞役了,城里絕不會如此正常,它應(yīng)該會處處凄涼,百姓暗地里抹淚,愁容滿面。
岳飛望了一眼領(lǐng)在前頭的十八歲的青霓。勁衣之下,是充滿爆發(fā)性的精壯肌肉,旁人一看此人便覺得其十分兇猛,先生了三分懼意。
岳飛蹙眉。
難道是被恐嚇過了,敢怒不敢言?
“這里是藥市,需要藥材或看病可以來這里�!�
“這一片住的皆是機(jī)戶,受雇于朝廷,織物是家中自用和充當(dāng)賦稅,若要買布,需得去前頭衣行�!�
“這一片有很多屋子急于出手,賤以與人,只求換些錢財,快些逃離滑州這處兵家必爭之地,去南方置些薄產(chǎn)�!�
“這里……”
首發(fā)網(wǎng)址
這里是一處酒肆。
十八歲的青霓一路給他們介紹,到酒肆門前時正要開口,簾子打開,一個人頭探了出來。簾里人聲鼎沸,熱氣與酒氣在簾布抬起來時噴騰而出,里面好不熱鬧。探頭出來的人也喝了酒,滿面潮紅,濃髯飽滿著酒水,他醉醺醺地一把拉住了十八歲的青霓:“小官人,我聽到聲音就知道是你,你們幫了俺們那么多,今日可不能推辭了,俺們……俺們要請你們吃飯!”
“誒,不,我今天……”
十八歲的青霓怕掙扎出事來,沒用多少力氣,然后她就被拽進(jìn)酒肆里了。
“哎!”
岳飛幾人生怕她出事,追了進(jìn)去,簾子一掀一落,屋里屋外仿佛兩個世界。
劃拳的,吃酒的,用飯的,聊天的……
岳飛仿佛意識到了什么,放慢了腳步,不緊不慢地打量著酒肆。
張顯嘀咕:“滑州城居然還有那么多糧食釀酒,哥哥,好像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想看一個城市行不行,看酒肆熱不熱鬧就知道了。那些富豪官吏通常不會來酒肆,會來這里的只有底層人士。
要是糧食不夠,酒肆就開不起來,要是百姓受的壓迫太大,便連借酒消愁的心思恐怕都提不起來了。但看這酒肆熱鬧的勁兒,不僅不是借酒消愁,這分明是出來快活��!
“小官人!”那醉酒漢子又這般喊了。
宋朝除了喊男性普通百姓為官人外,還會喊當(dāng)官的人是官人,這時候,官人便不分男女。岳飛琢磨著這人應(yīng)當(dāng)不會不知道那肌肉姑子是名女郎,所以……
張顯訝道:“哥哥,這姑子竟是名女官?”
“嗯�!痹里w認(rèn)真看那邊。
醉酒漢子先是給那姑子倒酒,姑子說自己酒量不行,笑著推辭了。醉酒漢子便拍了拍桌子,指著盤中肉笑:“官人需得吃上兩口,官人為俺們家挖了一口井……”
旁邊桌客人也笑著嚷道:“胡老三,這井又不是你家里獨(dú)有,整個滑州城都有嘞!小官人不吃酒,吃花生米不,俺這里有,炒得可香的花生米!”
十八歲的青霓被這熱情熏紅了臉。
“我……”
醉酒漢子瞪了那客人一眼:“先來后到曉得不!小官人
正在長身體,要多吃肉!”
又是一桌客人和他爭:“說到肉,俺桌上也有!還是驢肉!”
“俺不吃肉,俺有豆腐羹,可香可嫩可好吃了!小官人來試一試!前些日子俺跌傷了腿,賴得小官人來為俺送吃的!還把家里水缸挑滿了,小官人一定要來吃兩口!這豆腐羹剛端上來,俺還一口沒動!都給小官人!你們別和俺爭!”
“憑甚不能爭,說得好像只有你家被小官人幫過一樣!”
酒肆里更熱鬧了,而這回的熱鬧全圍繞著十八歲的青霓,人人都想她吃自己桌上的菜。如果她能喝酒,那就是人人都想給她敬酒。
盛情難卻,十八歲的青霓被這一桌拉去吃了幾塊肉,被那一桌拉去吃了幾匙雞蛋羹,還有瓜果鮮蔬,這些是生的,全塞她懷里。她有些手足無措,懷里抱著一堆東西,眼睛睜得圓溜溜,竟然顯得有點(diǎn)呆。
此時正好聽到有客人問話:“小官人,那些劫匪將石頭搬完了嗎?”
她連忙接話:“還沒搬完呢,還得再搬幾車�!毖垡娭习傩者要往她懷里塞東西,嚇得她連連后退:“我、我還有要事就先走了!”
少女抱著瓜果落荒而逃,路過岳飛和張顯時飛快給他們拋了個眼神,示意他們跟出去。
*
酒肆門前路上多酒水,時不時有客人不慎將酒液潑落,便形成了一道酒香路。筆下文學(xué)
酒簾子落下,里面喧囂人聲便若隱若現(xiàn)了。待到十八歲的青霓走得遠(yuǎn)了,就更加聽不見那些交談聲了。
新的聲音蓋過了舊音。
“小官人!”街邊有婦人含笑招呼。
“王娘子�!笔藲q的青霓笑著回應(yīng)。
“怎么搬這么多東西呀�!蹦菋D人驚訝不已:“你等我一下!”轉(zhuǎn)身進(jìn)屋,過一會兒捧著一碗水出來:“小官人喝口水吧�!�
玩家瞅了瞅自己的缺水值。嗯,還差一點(diǎn)才見黃,現(xiàn)在喝水加數(shù)值就浪費(fèi)了!
“不啦!多謝王娘子,我還有事情要做!趕時間!”
岳飛看著她拒絕了王娘子,過了兩戶人家,又有人請她進(jìn)去坐坐,她拒絕了,再走了三戶人家,兩個小孩子老遠(yuǎn)看見她就放下玩耍,要來給她搬東西,她還是拒絕了……一路走來,一路收到敬愛,并非是做做樣子騙騙人,那些人臉上對她是真的親近熱愛。
岳飛從沒見過這樣受愛戴的官員,就算是史書上記載那些愛民如子的官員,也從未出現(xiàn)過百姓如此親近對方。
愛民如子,愛民如子,百姓愛戴官員,難道不是像愛戴父親那樣愛戴官員嗎?可他們方才簡直……簡直就像是鄰里相處,對著多年鄰居招呼其進(jìn)家中坐坐。
官和民之間居然能這么相處?
怎么會有這樣的官和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