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會不會是馬的緣故?有人偷偷在馬廄里混了沒有閹割的母馬和公馬,它們在戰(zhàn)場上發(fā)情了?”
“哇!”
“這話合理!”
“俺也覺得是這樣!”
他們熱火朝天地聊著,偶爾一兩個扭頭,看到那宋人少年,便粗聲粗氣
訓(xùn)斥:“手腳麻利點(diǎn),不就是兩筐蕁麻嗎,怎么洗那么慢!”
少年便軟軟地笑,好似一副怯弱模樣。
當(dāng)夜。
【私聊(十四歲)】:完顏蒙適要第二次攻城了。注意,他準(zhǔn)備夜襲,點(diǎn)了會水性的金兵,要潛渡護(hù)城河。
【私聊(十四歲)】:已經(jīng)出發(fā)了。
【私聊(十四歲)】:什么?你們也要來夜襲嗎?好啊,伙房在西南角,那里柴草最多。寨墻大概兩丈高。
【私聊(十四歲)】:小心一些,他們在營寨周邊圍了一圈圓木,上面釘滿了鐵釘,就是防著你們夜襲呢。
【私聊(十四歲)】:等等不要來夜襲了,完顏蒙適沒有睡覺,整個營寨在戒嚴(yán),估計等著你們一頭撞進(jìn)來呢!去截糧草吧!
【私聊(十四歲)】:金兀術(shù)撥給完顏蒙適五十四車糧草,夠這支騎兵吃用一個月了,如今只運(yùn)過來第一撥,二十七車,如今還有二十七車在路上,按照路程,明天才會到,這是第一撥運(yùn)糧路線圖jpg,不出意外,運(yùn)糧路線應(yīng)該一模一樣。
【私聊(十四歲)】:等我消息!我看著他們等不來夜襲,要補(bǔ)覺的時候,立刻給你們發(fā)消息!到時候一襲一個準(zhǔn)!
“就是這樣。”十九歲的衣衣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留守,這些便是細(xì)作給我傳來的情報。”
宗澤喜不自勝:“有此人相助,此次退金賊,必然輕輕松松!”
他當(dāng)機(jī)立斷,派出了斥候,守著那些夜襲的金兵。
“留守!金賊離東京僅剩八里�!�
“留守!金賊離東京僅剩五里。”
“留守!金賊入汴河,直向東西水門!”
一個斥候往一個斥候處傳遞消息,直到傳達(dá)給宗澤。
金兵偷偷摸摸潛入河中,并不知道自己行蹤已經(jīng)盡收宋軍眼底。游著游著,提前布下的羅索網(wǎng)猛然絞上。
“怎么回事!”
“不好,我們中計了!”
“啊——”
上頭一陣亂箭,血染紅了汴河水,又隨著水流被沖走。
……
三百名宋軍順著路線圖,摸向了金人糧隊(duì),開封附近多原野,極其適合騎兵馳騁,然而再馳騁的騎兵,夜間也要休息。
這些宋軍殺進(jìn)了糧隊(duì),金兵沒來得及防備,死傷無數(shù)。
完顏蒙適完全沒想到糧道會被宋軍發(fā)現(xiàn),僅僅是領(lǐng)著部隊(duì)埋伏起來,等著宋軍來夜襲。
時間一刻鐘一刻鐘地過去,連宋軍半個影兒都沒看到,反而等來了運(yùn)糧兵卒跪在營帳中哭訴:“俺們正在休憩,不知打哪兒殺來一支宋軍,俺們死的死,傷的傷,輜重也被他們搶走了!”
“什么?!”
完顏蒙適紅著眼睛,如同惡鬼那般,運(yùn)糧兵卒驚恐地發(fā)現(xiàn)對方拔|出了刀,還未呼救,就被斬了腦袋,親兵將這具尸體拖出去處理干凈,營寨中其他金兵全然不知大半糧食被宋人搶走,仍在強(qiáng)打精神,防
備敵軍襲營。
天已亮起魚肚白,完顏蒙適渾身緊繃的肌肉松下去:“宋人不會來襲了。”
盾牌手收起了盾,短刀手插回了刀,長矛手將矛放回武器架上,撓鉤手扔下欲鉤人腿的撓鉤,弓箭手松了弦,士兵們得以回帳睡覺,十四歲的青霓揉揉眼睛從睡夢中醒來,慢吞吞地發(fā)出私聊。
【私聊(十四歲)】:金賊要補(bǔ)覺了。
于是,東京城門大開,數(shù)萬宋軍如虎狼涌出,在金人睡得正酣時,沖進(jìn)他們營寨。突然遭到襲擊,金兵匆忙爬起,然而下了馬的金兵戰(zhàn)斗力起碼削弱一半,如今又是慌亂迎敵,隊(duì)列都是亂的,只覺得東南西北,四處傳來喊殺聲,根本判斷不出敵軍數(shù)量。
“孛堇快走!”
親兵瞧出大勢已去,護(hù)著完顏蒙適逃走,聽得不知哪來一聲:“射!”箭雨呼嘯而至,他們舉起手中盾與刀,艱難地沖出重圍,這過程中,完顏蒙適身邊人越來越少,大多是中了箭倒在地上,再也不能站起。
他自己也被一箭射中肚子,好在身上穿了甲胄,只是受了沖擊,疼得面容扭曲,并未見血。
“好了……呼……這里應(yīng)該沒有宋軍了�!�
親兵呼吸聲粗重如鼓風(fēng)機(jī)在運(yùn)行,風(fēng)聲嗚咽,完顏蒙適臉色蒼白,掃視周圍,與他一同沖出來的士兵寥寥無幾,其中還有那個羞澀又俊美的宋人,對方懷里仍抱著一根熏出來的臘肉腿,眼睛瞪得圓溜溜,布滿了驚嚇,又顯得有些呆,逃命時竟然還不忘帶上食物。
“蒙刮孛堇……”那宋人支支吾吾:“我……生火做個早飯?”
完顏蒙適看著那臘肉腿,看了一眼又一眼:“行,正好腹中饑餓�!�
瞧著那宋人似乎是去處理臘肉腿了,完顏蒙適嫌棄地瞧了一眼身上血污,又脫了甲胄,讓親兵打來水,稍作清洗。
“你們也洗一洗吧,兀術(shù)郎君不痛恨打敗仗,他痛恨的是旁人打輸后,一蹶不振的樣子。”
至于回大本營后,他會怎么被兀術(shù)郎君處罰……完顏蒙適如今已沒什么心情去擔(dān)憂這個了。
親兵沉默著慢慢清洗,那宋人捧著臘肉腿回歸,很自然地靠近完顏蒙適。
如果他拿著刀劍,完顏蒙適絕不會允許他靠近,可是這人雙手拿著食物,完顏蒙適不通廚藝,也沒多想——看這臘肉腿,怎么瞧著和之前沒什么差別?
便連親兵,也沒有對十四歲的青霓多做關(guān)注。畢竟,就算這宋人身上帶了兵刃,也沒辦法立刻抽出來,丟掉臘肉腿換刀劍攻擊那點(diǎn)時間,已經(jīng)足夠他們將人制住了。
然后,那臘肉腿——
一條沒有經(jīng)過溫水浸泡,表皮硬得如同石頭,要用鋸子才能割開的臘肉腿“咚”一聲,重重砸在了人體脆弱的脖子上。
“咔嚓——”
在親兵驚恐的視線下,完顏蒙適的頸骨……斷了。
()
出生入死十年,經(jīng)歷大大小小戰(zhàn)役無數(shù),功升萬夫長,最后竟然死于一根臘肉腿,完顏蒙適直到咽氣,一雙眼睛也合不上。
“啊——”
親兵們雙目充血,幾近崩潰。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逃過了敵軍襲營和追捕,居然沒逃過奸細(xì)捅刀,讓他們將軍死得那么可笑!
親兵殺氣騰騰,十四歲的青霓二話不說,揪起完顏蒙適尸身就往自己身前擋,這時候能護(hù)著完顏蒙適沖出來的皆是他死忠,大刀砍過去,又險險停在尸體前。十四歲的青霓從后面探出頭來,特別有反派氣質(zhì)地桀桀笑:“兩條路,要么放我離開,要么在把我砍死之前,先將他尸身砍成十八段。”
“你——”
親兵面色猙獰得駭人。
“我不介意給他陪葬,一命換一命,沒了這條命我也不虧�!鄙倌赕倚Γ骸八乐澳茏屗w受辱,死后也不得安生,我更是賺了�!�.scjld.
你不介意,我們介意�。∵@可是尊敬的人的尸體!
親兵“嘎吱”捏響骨節(jié),然而投鼠忌器,只能夠隱忍地說:“將遺體放下,我們放你走!”
“你騙小孩呢,你們把武器放下,退后十步……不,二十步,你們退我就退,你們不退,我也不在乎這條命了!”
說著,十四歲的青霓還作勢往前一步,完顏蒙適的尸體便也隨著他動作壓向親兵刀尖。
“你這個魔鬼!”親兵用盡渾身解數(shù),咬牙切齒罵出聲。
“不是魔鬼,是——”
少年束發(fā)的繩斷了,青絲如瀑垂下,散下來的黑發(fā)滾過雪瓷一般的后頸,也覆蓋了面頰。
他幽幽地笑。
“第四天災(zāi)�!�
“我給他撥了五千人馬,他全軍覆沒了?”
完顏蒙適敗訊傳到金兀術(shù)營中,金兀術(shù)剛練完兵馬,連口水都顧不上喝,便遭此噩耗,宛若當(dāng)頭一棒,差點(diǎn)人傻了。
“我也不求他能攻下開封,便是利用騎兵牽住宋人,不讓他們支援滑州,這都做不到?!”
敗軍恐慌地縮著脖子。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來,是不是應(yīng)該像另外一些人那樣,跑了才算保命。
好在,兀術(shù)郎君似乎不怪罪他們打了敗仗,還安撫了他們“勝敗乃兵家常事”,待他們情緒穩(wěn)定后,問他們:“蒙刮孛堇呢?”
敗軍紛紛回復(fù)“沒看到”“不清楚”“殉陣了”“逃跑了”,眾說紛紜。
金兀術(shù)咂了一聲,眼皮忽然不聽使喚地跳動:“你們逃了回來,那開封城呢?”
……
滑州城下。
一道聲音隱隱約約傳來:“放——”
金人騎兵尚未反應(yīng)過來,身后便是漫天黑雨撕破空氣,他們是輕騎兵,為了用速度封鎖滑州城,不配重甲,斜陽照下,箭矢穿體而過,滾燙熱血潑了駿馬一身。
斜里殺出三隊(duì)宋軍,皆手持弓|弩,還有刀盾兵護(hù)持在兩側(cè)。
“是宋人的神臂弓手!”
那金兵剛叫完,就慘叫著倒地,弩|箭直插腹部,將肚皮撐開一口大血洞,攪爛了腸子。
其余騎兵轉(zhuǎn)身沖擊這支新宋軍,宋軍中有一壯年男子不疾不徐指揮著宋軍:“放!”
他們離騎兵有二
百步距離,神臂弓手自盾后起立放弩,弩|箭暴風(fēng)驟雨般席卷對面,準(zhǔn)頭驚人,多數(shù)金兵只聽得一聲輕微脆響,矢頭便如破紙那般撕破輕甲,“噗”一聲穿透血肉,人仰馬翻。
當(dāng)金人騎兵沖近一百步時,又有宋軍平射弓手起立射之。
沖進(jìn)五十步時,那壯年男子又喝令:“槍兵預(yù)備!”
弓|弩手立即收弓,復(fù)又蹲下,每二人中間忽然站起執(zhí)槍士兵,一排,二排,三排……只等著金人騎兵逼近,手持長|槍進(jìn)攻。
宋軍常年以步兵抗騎兵,早就總結(jié)出一套戰(zhàn)法——
箭矢遠(yuǎn)攻,盾兵拒馬,槍兵近戰(zhàn)。筆下文學(xué)
滑州城墻上,張顯瞧見這一幕,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聲音響亮:“援軍來了!快出城助援!”
“稍等�!痹里w攔住他們,若有所思地望著城下戰(zhàn)場,“金賊素來有驅(qū)使?jié)h人俘虜偽裝宋軍之計,尚不知他們是否在誘敵,不可出城�!�
張顯一拍腦袋:“哥哥此言甚是,俺這笨腦子,確該先觀望觀望�!�
八歲的衣衣探頭往外面一看:“試試再說!”說完,就把鉤爪往城墻上一扣,拽著繩索滑了下去。
連流出腸子的下腹都縫合過了,沒有什么能讓她退縮!
一個字,莽!
岳飛:Σ(°△°|||)︴
岳飛:“等……”
哈士奇?zhèn)儧_了過來。
“什么!終于可以出城打了嗎!”
“援兵來了!好耶!”
“沖�。 �
“不是援兵也沒關(guān)系,他們就算做戲,也要意思意思和我們配合夾擊一下,只要配合,我們就能搶先弄死騎兵!”
“兄弟姐妹們沖�。∫呀�(jīng)有人沖到那邊了,是援兵!真殺!金賊血條都空了!”
“沖!”
“對了!下去后別忘記搶馬��!”
少男少女一個個像下湯圓一樣順著繩索滑下城墻,速度不快,勇氣十足。岳飛不懂,岳飛呆滯在城頭:“他們……”一直是這么不要怕,就是莽的嗎?
岳小將軍頭都大了。
他自己已經(jīng)夠莽,夠不聽指揮了,居然有人能比他還莽,比他還不聽指揮!
岳飛在一瞬間,微妙地和老上司王彥共情了。
“王都統(tǒng)……好像確實(shí)不太容易�!�
正感慨著,岳飛感覺袖子被拉動,轉(zhuǎn)頭一看,是義弟張顯,對方努努嘴,示意他往旁邊瞧,岳飛瞥過去,便見陸宰一手按在夯土上,鎮(zhèn)靜地望著這一幕,仿若八風(fēng)吹不動。
岳飛有些意外,心中驚嘆:不愧是小官人們麾下第一謀士,好心性!
壯年男子——也就是宗穎并不指望滑州城會派出援軍,防人之心不可無,按照正常人思路,至少得讓他們證明是開封援軍才會出手,不然,萬一被賺開城門怎么辦。
正在宗穎鎮(zhèn)定自若地指揮時,忽然間,一道女聲傳來:“我來助你!”
宗穎猛地轉(zhuǎn)頭,口呆目鈍。
這——
他們是怎么守住滑州城的,沒有一點(diǎn)防備心嗎!
便見少女騎著馬,轟的往一名金賊騎兵上撞去,兩人都翻滾在地,金賊痛得抽氣,身體無法施力,那少女卻好像是半點(diǎn)都疼,一個鯉魚打挺,沖過去一腳踩住
金賊脖子,那金賊就不敢掙扎了。
宗穎驚喜:“快殺了他!”
少女比了個剪刀手:“看好了!今日首殺,我……”
“砰!”
另外一個金兵沖過來,直接把八歲的衣衣撞飛。
宗穎:“……”
當(dāng)然,那金賊也沒好到哪兒去,雙腿被同伴用馬蹄一踏,一劄眼間軟成面條,隨后便是整個身體顫了起來,顫成篩面粉的篩子。
八歲的衣衣從地上爬了起來,其他玩家搶到馬,從她身邊跑過,指著她哈哈大笑:“太遜了吧,這就被撞飛了!”
他們圍著少女轉(zhuǎn)圈,也不去打金兵,反而先嘲笑她打不過敵人。
宗穎指尖按著眉心,喃喃:“這些人也太怪異了……”
青霓們繞著八歲的衣衣轉(zhuǎn)了一圈,又一打馬,興奮地向著其他金人沖殺過去。
“今日首殺是我的!”
“不!是我的!”
“你們做夢!知道什么是高玩嗎!我就是!”
八歲的衣衣面無表情。.scjld.
魯迅先生說得對,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玩家們與宗穎合作,將圍城的這一片騎兵殺出一片空地,使一輛又一輛輜重車得以通過金人封鎖,平安到達(dá)滑州城城下。
八歲的衣衣對著宗穎拍了一張照片,問他:“你叫什么?”
宗穎解釋自己是宗澤次子,奉宗澤命令,前來救援滑州。
除了糧草,還帶來了不少守城器械,以及五萬兵卒。
“哦!”
八歲的衣衣打開私聊,十九歲的衣衣。
【私聊(八歲)】:看看,這人是援兵嗎!
【私聊(十九歲)】:沒錯,就是他!宗澤的兒子,叫宗穎!我們能不能把宗澤套麻袋帶回去,就靠他啦!
陸宰低下頭,在他有些蒙蒙的視野里,他的主公之一對著壯年男子比了兩根手指后,便轉(zhuǎn)頭,信心滿滿對著城墻上揮手:“符鈞快開門!是援軍!我保證!”
“開門�!标懺渍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