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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中二嘛!誰沒中二過!我要是不中二,我還學不會偽聲,學不來演戲呢!”

    “中二懂嗎!頂過蚊帳假裝白娘子怎么了!幻想過自己能和動物植物對話怎么了!想過變成光,收到貓頭鷹通知書,靈珠子轉(zhuǎn)世,手表假裝神圣計劃,鑰匙按空格鍵前往快樂星球怎么了!”

    “只不過我十六歲的時候中二期嚴重了些!”

    系統(tǒng):“哈哈哈哈哈——嘎——”

    笑聲戛然而止,五彩小蛇把自己滾了過去:“衣衣救命!我打結(jié)了!”

    ……

    宋軍盯著十六歲的青霓看,十六歲的青霓沒看他們,左瞧右瞧,望見了棺材,一把撲過去,抱著棺材干嚎:“吾友!你終究還是沒能過你的死結(jié)!可恨本座如今投胎轉(zhuǎn)世,一身無量法力只恢復了一毫,不然本座一定要讓害了你的人萬劫加身,神魂俱滅!”

    宗穎:“……”

    秦光弼:“……”

    其他宋軍:“……”

    奇怪,不知道為什么,腳趾有些想動。

    十六歲的青霓背對著他們,趴在棺材上,秦光弼頓了一會兒,走過去問:“你是……”

    十六歲的青霓回頭:“本座乃天上靈珠子下凡!”

    毫不客氣剽竊了某三壇海會大神的身份,感謝宋朝沒有《封神演義》。

    秦光弼:“……”

    秦光弼果斷:“原來是靈官人,不知靈官人與我們姑子有何關系?”

    十六歲的青霓站了起來,滿臉嚴肅:“本座前些時日掐指一算,發(fā)現(xiàn)我這至交好友死劫將近,可惜還是來晚了一步。好友傳信讓我收斂她尸身,將她匕首帶回山中安葬!還有她交與你的衣衫�!�

    秦光弼這下信了他們關系匪淺。

    少女入宮之前,曾將外衣脫下,換上粗布麻衣,外衣則交由他保管,讓他帶回滑州。此前他不懂,現(xiàn)在他已明了,一定是少女早知朝廷腐朽,官家不作為,才攜匕入宮,而那外衣,便是倘若朝廷不愿意交還尸身,她提前為自己準備的衣冠冢!

    秦光弼心下酸澀,道:“都在,在我車馬中,官人請與我來。”

    【私聊(十九歲)】:我削鐵如泥的匕首和漂亮外觀拿回來了嗎?

    【私聊(十六歲)】:馬上馬上!

    【私聊(十九歲)】:那太好了,回頭我去拿,這身裝備可比我貴重多了!

    。

    十六歲的青霓跟著秦光弼去拿匕首和外衣,宋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缺了一開始那股氣勢后,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繼續(xù)謀反?

    勁頭過去后,還有點后怕,不太敢。

    繼續(xù)忍氣吞聲?

    那口氣實在咽不下去。

    但他們也實在沒太大本事,不然也不會混成山匪又被宗澤招安,這年頭可不是是個山匪就能湊成《水滸》,再說,水滸里,梁山泊還有小兵呢。

    這群宋軍反復扭著衣角,轉(zhuǎn)著刀柄,摸著一切熟悉物件,臉上卻是十分迷茫。

    他們不清楚,自己究竟還能做什么。

    難道其實錯的是他們?

    他們不該奢望那么多?朝廷也就是拖了一會兒軍餉,飯也還吃得上,可能過一段時間,餉錢自然就會下發(fā),他們不該瞎鬧騰?這樣也不會拖累姑子了?

    當這個疑惑表達出來時,宗穎羞愧地偏過頭,沒有回應。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

    不給軍官發(fā)軍餉,他們鬧騰,錯了嗎?

    他們沒錯,錯的是……

    “錯的是世界!”

    十六歲的青霓大聲說。

    所有人都轉(zhuǎn)過去看他,目瞪口結(jié)。

    十六歲的青霓撥了撥自己的頭發(fā),面目深沉:“相信本座,錯的不是你們,錯的是世界!”

    有宋軍沈楞之后,問:“為什么說……錯的是世界?”

    “這個世界不公平!貴族公子生來富貴,手無縛雞之力的草包可做得將軍,胸無點墨的蠹蟲也能當個府尹太守。即使什么都不愿做,也能躺在錦繡堆里沉醉溫柔鄉(xiāng)�!�

    “而你們,擅動腦也無書可念,善習武又可能吃得飽?即使天賦異稟,食不飽也力能扛鼎——噢,若運氣好些,能去給廢物公子當那鞍前馬后的侍衛(wèi),便算極好的出路。”

    宋軍心神一顫,腳底板好像有什么東西刺撓,坐立難安。

    “我看你們都是響當當?shù)臐h子,成親了嗎,生孩子了嗎,父母老了嗎,兄弟姐妹需要你幫襯嗎,親朋好友看得起你們嗎!”

    “你們兄弟姐妹長大了,也要成親,成親就要分家,家里本來就沒幾個錢,分到手里就更少了。等孩子長大了也要成親,女孩家沒幾個嫁妝,夫家哪里看得上,嫁過去也會被磋磨,男孩家拿不出聘禮,哪家好女愿意嫁過來!”.scjld.

    “但就軍餉這點錢,你們幫扶得了家里嗎!”

    全場宋軍呆呆地聽著,有幾個人已經(jīng)更咽出聲了。

    太難了。

    太苦了。

    平時他們也不細想,被這么一問,再仔細品味一下,簡直悲從中來。

    而那“惡魔”依舊沒有放過他們。

    “就算不幫扶家里,你們自己過,就這點錢,你們過得下去嗎!是,軍糧有朝廷發(fā)放,你們?nèi)筒怀�,但每個月餉銀才四百文,能買個什么?”

    “你白日操練過勞,夜里轉(zhuǎn)筋腹痛,問了醫(yī)師,醫(yī)師為你開了藥,一服三百文,你想了想自己一個月餉銀才四百文,向醫(yī)師道謝后,決定自己忍忍�!�

    “快過年了,妻子新衣得備上,你去成衣店轉(zhuǎn)了一圈,好一點的衣袍要三百銅錢,你又去看了布匹,一匹麻布五百文,雖說買布匹能多做幾件衣服,可你上月不曾剩錢,你咬咬牙,還是回去買了成衣。這個月才開始過,就只剩下一百文�!�

    “士兵沒有營房,你在外邊賃屋居住,只賃了一間,你,你妻子,你孩子都擠在一間房里,地段特別差,出門買個菜要穿過大半個縣城,一到下雨天屋里就滿是污水,不過這樣子,你每個月房錢只需要九十文,地段好房子,一間要一百五�!�

    “但是,你只剩下一百文了。”

    “好在房主人好,答應你先拖欠著這個月的房租,你松了一口氣。孩子

    想吃肉,可一斤羊肉要六十文,你舍不得,孩子鬧騰,在地上撒潑打滾,你氣上頭,下意識打了孩子一巴掌……”

    “夠了!不要再說了!”有宋軍大喊出聲,而后蹲下去,捂著臉痛哭。周圍盡是眼中含淚之人。

    孩子想要吃點肉,自己都買不起,這樣的日子,有什么奔頭呢?.scjld.

    ——唯一能盼望的就是有仗打了吧。至少活下來,有軍功,就能往上升,打完一場后,搶些東西,也沒人會管。如果碰上這時候,才是最幸福的時候,或許可以給家里搶到值一兩頭牛的財物。

    這種情況下,軍餉拖著不發(fā),他們怎能不恐慌,不氣憤。

    十六歲的青霓看了一眼那崩潰痛哭的宋軍。

    “你們難道是好吃懶做嗎!”

    “你們難道是奢侈度日嗎!”

    “你們難道不努力,不上進,不愿意提高自己,不肯去拼命嗎!”

    “當然不是!可為什么辛勞一年,卻好像花錢如流水,根本攢不到錢?”

    宋軍腦子“嗡”地一聲響,有人一把抓住少年袖子,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因為有太多的人高高在上,他們只有一成,卻占據(jù)了這世界上九成的財物,你們窮,沒錢,卻以九成的人口,搶占剩下的一成財物�!�

    “是這個世界錯了!不是你們錯了!”

    “你們需要有人重新分配財物,就像古時候。一家沒房子住,百家去幫他建房,不收錢,而他也不需要做其他,只需要在百家要建房時,出一份力氣!”

    “家里沒田地,就由百家?guī)湍汩_荒!同時,你也要幫百家開荒!大家平分田地,一個人能種多少畝地,就分配多少畝!”

    “你有一口飯吃,你鄰居就有一口飯吃,你鄰居有一口飯吃,你也會有一口飯吃!互幫互助,公家分配資源!”

    十六歲的青霓語氣激昂,雙臂一揮:“全世界的無——唔唔唔……”

    其他玩家正好趕到,一把將那張嘴捂住,對著宋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腦殼有疾!”

    十六歲的青霓:“唔唔唔唔!”

    其他玩家直接把人拖走。

    “你記不記得,這個游戲背景是宋朝?”

    “記得!我本以為這個游戲世界普普通通,沒想到還隱藏著玄機!迷惘的人們啊,天神會引導你們……”

    “閉嘴吧你!”

    八歲的衣衣挽起袖子,給十六歲青霓塞了一嘴,十六歲的青霓呸呸呸往外吐。

    十八歲的青霓一把將他扛起來:“反正武器和外觀已經(jīng)拿回來了,風緊,扯呼——”

    哈士奇?zhèn)円涣餆熍芑鼗�,徒留下一群宋軍心頭火熱,久久不息。

    這時候,宗穎還沒意識到嚴重性,看到宋軍似乎已經(jīng)不騷動了,填滿胸腔那股焦躁才有了些許緩解。

    他請了道士勘測風水,將十九歲衣衣的游戲軀殼葬在滑州城附近,至于趙構(gòu)親手給她寫的碑文,宗穎直接就讓人砸了,又恨恨踢了一腳,才為游戲軀殼立上宗澤所做之碑。

    他膽大包天,對天子不敬,宗澤和陸宰都看到了,卻只是瞥了一眼,一聲不吭。

    她躺在墳里,他們給她上了香。

    宗澤悶聲道:“我不會讓你白死……”

    他看向白馬渡,從嗓子眼里擠出一聲泣:“過河!我們會過河!這金賊絕不會囂張?zhí)茫 ?br />
    宗穎俯身在碑石前放下一束春花,漂亮鮮嫩,洋溢著生機。

    “愿你輪回路上,四季長春,奇葩爭艷。”

    他立在碑前好一會兒,才返程東京。那里還有太多事務要處理,還有一百八十萬大軍需要他調(diào)和,可別以為這些士兵就是一條心,他們之間時不時會起紛爭,有時還會聚眾斗毆,宗穎操心得本來就

    稀疏的頭發(fā)更稀疏了。

    回到東京后,他喊來秦光弼:“這幾日,軍隊如何?”

    秦光弼稀奇道:“他們這兩日沒有爭吵與對打,我竟然有些不習慣�!�

    “居然沒吵……”宗穎話沒說完,就止住了。

    他覺得自己找到了緣由——這兩天姑子剛下葬,便是賊配軍也知恩,又怎么會在這兩日間起矛盾?

    倒也確實是這個理由,然而,那些宋軍心里清楚,他們悶悶不樂,將臉埋進雙掌中蹲坐,更多原因是那天,十六歲青霓說的話。

    他們不想,不想過那種生活——房間破爛,妻與孩子過年才能換一件新衣,想要吃口肉都舍不得,生病了更不敢買藥。

    為什么會這樣!

    其中一個宋軍想得更多。

    他是農(nóng)家子,從小替家里干活,一年到頭歇息不了,干得汗如雨下。他勤勞,他不好吃懶做,雙手磨出水泡,再把水泡磨平,磨出了一手繭,地里糧食卻總是不夠他們生存。

    遇上個好年,麥子豐收,臉上笑容還沒下去,官府就叫人前來收稅。

    稅錢三百,但是官府要求“折變”,“折變”之后,稅收徒增六七倍。

    然后是還貸,他家里種子是夠的,可春耕時官府非說他們家青黃不接,將錢財強行借貸給他們。如今到了收成時候,得還。

    勒緊褲腰帶,把這“貸款”還上,又得自負費用,將稅糧運到指定官倉中,他家是四等戶,官倉定程二百里。若是不愿意運,也可,得給官府上交“腳錢”,每斗麥要交五十六文。

    本以為這樣就夠了,省一省,擠一擠,還能過個好年。

    可是啊,官府又說:“這糧食運過去,地上多多少少會撒一些,堆放倉庫也會損失一些,老鼠和麻雀會吃掉一些,這些損失,你們也要出,得‘加耗’,每一石稅糧,得多加七斗�!�

    那就再緊一緊好了,父母臉上笑容消失,可還能過,今年冬不買冬衣了,就算大雪紛飛,也總能熬過去。

    官府又說:“你們交個‘頭子錢’吧,不多,每貫錢收取頭子錢二十三文�!�

    ——也就是手續(xù)費。

    交吧,沒關系,熬一熬還能過,采橡實、蓄菜根、吃糟糠,熬過冬春就有夏糧了。

    牛革筋角稅,義倉稅,進際稅,印契稅,人頭稅……

    壓得他們?nèi)掖贿^氣來。

    父親強打起精神,笑著說:“還好上一年也是豐年,我攢了一些交子,去兌換一些鐵錢,能撐過這個冬天�!�

    然后,朝廷改鈔了。

    每三年印一次新交子,父親也不慌,以前官府都會把舊交子回收,但是這一次,官府居然不按規(guī)定將舊交子收回去!

    他們的錢,突然不是錢了!

    一年積蓄,消失無蹤,母親受不住打擊,便在某一日投河自盡。

    等到開春,他父親決定把家里的牛賣了,湊夠種子錢,已經(jīng)談好了人家,不日來牽牛,在那天之前,父親拼命抽打家里那頭牛,想要在賣出去之前,讓它多給家里耕幾畝地,那畜牲記恨,竟在解繩出賣當日,用自己的角去撞他父親,腸子都撞出來了,挑在牛角上。

    他一下子失去了父母,天大地大,無處可去,孑然一身,于是當了山匪,最后跟著頭兒被宗留守招了安。

    “我想去滑州�!�

    那農(nóng)家子突然開口,他這是要做逃兵,周邊皆是宋軍,但無一人阻攔他。

    “我想問問靈官人,我們家不好吃懶做,我們家不驕奢淫逸,可我們家為什么會家破人亡!我們家怎么做,才不會家破人亡!”

    “他一定知道辦法,他的同伴捂了他的嘴,那些后面的話,一定是解決的辦法!”

    “我要去滑州!”

    “我要去滑州�。。 �

    。

    第一天,只跑了十四個人。

    第二天,跑了一百三十一個人。

    第三天,竟然跑了三千多個人。

    這些,宗穎一清二楚,還清楚他們都跑去了滑州。但是,清楚也沒用,根本抓不回來。

    “光弼,你說這都什么事啊�!弊诜f用筆桿敲了敲桌子,一臉苦大仇深:“這抓又沒辦法抓,那群兵一聽說是要去抓那些人,一個個就消極怠工,但不抓吧,姑息逃兵,這軍紀還怎么正!”

    “這確實沒辦法。你說讓那些兵為這個事情拋頭顱灑熱血有點假,但是磨磨蹭蹭不干活總是可以做到的。畢竟,他們心里也很想知道答案�!�

    這事情已經(jīng)涉及到切身利益了,你為別人做事,可能打不起精神,你為自己做事,精神百倍。

    “一點辦法都沒有?”.scjld.

    “有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知道答案又不能立刻變現(xiàn)成飯,你要是真給他們飯吃,他們轉(zhuǎn)頭就能去滑州逮捕逃兵。

    “確實是個好辦法,前提是,我手頭能有賞錢。你也知道,前些日子連軍餉都發(fā)不下……”

    “哦,那我還有一個辦法�!�

    “什么!光弼快快說來!”

    “他們不是逃兵,他們是被編去滑州軍部,在那邊抗金�!�

    “……”

    宗穎見秦光弼不似作假,是真切認為可以這么解決的態(tài)度,雙掌揉了揉臉,嘆息:“那就先這樣吧。去滑州便先不計較,倘若是逃去他地,絕不姑息!”

    滑州城,那些士兵都被安排在了旅舍或者民宅。民宅由百姓熱情地借出來,士兵從東京來,面對百姓如此態(tài)度,又是惑然又是緊張。

    百姓……不是怕兵嗎?

    胡老三在廚房里炒了一碟豆子,香酥脆,拿到農(nóng)家子士兵面前:“家里也沒甚零嘴,官人吃點炒豆子填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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