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陌生到,看著她彎起眼睛,仰起臉,專注地看向另一個人的時候,竟然覺得從未真正認識過她。
好像從前那些或真心或假意,呼吸交錯,耳鬢廝磨的時候,全都是假的。吃肉群⑦<零⑤⑧<⑧⑤ˇ⑨ˇ零
是一場夢。
像是誤入了什么情侶打鬧的場景,而他只是一個路過的局外人。
和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直到這一刻,程嘉也站在寒風里,才倏然對這件事有了具象的認知。
耳邊是許意眠和長輩喊他的聲音,忽遠忽近,寒意從衣領(lǐng)和袖口里鉆進去,將人摧磨。
但這一切好像都無關(guān)緊要了。
程嘉也站在那里,第一次真正地感知到。
陳綿綿不會再在原地等他了。
她要有新生活了。
——
晚點有二更。這周盡量都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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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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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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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期收尾之后,日子像水一樣流走。
一場接一場的考試,一篇又一篇的論文,還有一次接一次的期末述職。
南城的冬天徹底在紛飛的紙頁中來臨。
校歷上的寒假開始后,學院里的學弟學妹都紛紛開始收拾東西,陸續(xù)訂票回家。
張彤趴在三樓宿舍的陽臺上,托著腮看樓下拎著行李箱往外走的人,感慨道,“還是青春好。那時候總想著要回家,元旦端午這種兩三天的假,也巴不得跑回家待兩天�,F(xiàn)在只覺得收拾東西、搬來搬去的好累�!�
陳綿綿窩在椅子上看書,“那你今年不回家過年了?”
“回啊�!睆埻畤@了口氣,走進來坐下,“我不回家我媽能罵死我�!�
她唉聲嘆氣的,又因為不想收拾東西而無能狂怒了一下,一會兒又因為陳綿綿悠閑的模樣而羨慕,終于發(fā)完瘋之后,才趴在桌子上,認命似的問她。
“那你呢?今年真留學校,哪里都不去啊?”
“你要不去我家過年吧。我們那兒不遠的,高鐵兩個小時就到了,還很多吃的。我媽可喜歡你了……”
“不用了。”陳綿綿笑了一下,擺手拒絕她。
“我就在這兒,挺好的。”
張彤扭扭捏捏的,抱著她胳膊搖來搖去,“去嘛,去嘛。一個寒假見不到你,我會想你的�!�
“真不用�!标惥d綿說,“我一個人沒問題的,放心吧�!�
“想我就早點回來就行了�!�
張彤又猶豫了一下,看她情緒平靜,不像有什么事的樣子,才撇著嘴說好吧,然后不情不愿地回寢室收拾行李去了。
陳綿綿又看了會兒書,眼睛發(fā)脹,摘下框架眼鏡,也上陽臺站著,倚著欄桿,望一望外面,就當休息眼睛了,剛好看見張彤拖著行李箱出來。
可能有點重,她拖得很費力,路面又不平,時不時得停下來,回身用雙手拉,嘴里還罵罵咧咧的。看得出來,是真的很不想回家。
陳綿綿站在陽臺邊上笑,看見她把行李箱拉出大門外,又回身瞇起眼,艱難地尋找到她,然后高高地抬起手臂,跟她揮了揮手。
“拜拜!”張彤說。
陳綿綿沒想到她這樣也能看見她,跟千里眼似的,也笑著舉起手臂揮了揮,算作今年的最后一次道別。
張彤走后,她本就寥寥無幾的好友圈更加清冷,連生活都安靜不少,還有點不習慣。
到了大年二十八,除夕前兩天,宿舍樓里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人了。
陳綿綿晚上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都是一路冷清。街邊的小商販幾乎都關(guān)了一大半,仍還開著的店也門可羅雀。
回宿舍的時候,宿管阿姨在房間里看電視,烤小太陽,從窗戶里看見她,忙叫住。
“綿綿,來�!卑⒁虥_她招手,從柜子里拎出一袋橘子遞給她,“留著過年吃�!�
陳綿綿詫異片刻,下意識推拒,但沒拗過,被阿姨硬塞到手里,還收到一大堆新年祝福。
末了,阿姨還塞給她一把鑰匙,說年三十的時候可能不在學校里,沒人值班,留一把給她備用。
陳綿綿接了,道了謝,還提前送出了新年祝福,然后再上樓,穿過冷清無人的走廊,回到寢室里。
寢室里一片黑。
出門前忘記關(guān)窗,寒風吹了一整個白日,滿室蕭瑟。
陳綿綿頓了兩秒,伸手去開燈。
燈泡驟亮,白光鋪滿整個房間,然而僅僅一秒,連眼睛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恢復(fù)黑暗。
眼前還閃爍著驟亮的白光,陳綿綿皺著眉,伸手去確認開關(guān)。
來回幾次,依舊沒有反應(yīng),連亮都不亮了。
……燈泡壞了。
這會兒已經(jīng)晚了,維修師父大多下班放假,街上商店也關(guān)了大半,很難找到人來修。
而且也很疲倦了,連下樓叫阿姨上來看看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為什么,穿過所有象征著新年和團圓的氣氛之后,只想一個人待著。
陳綿綿等了一會兒,呼出一口氣,沒再糾結(jié)燈泡的問題,打開手機手電筒,摸索著洗漱完,就爬上床躺著。
明天再說吧,她盯著天花板想。
思緒不知不覺發(fā)散。
說不寂寞嗎?
不可能的。
那可是過年。
是大紅燈籠高高掛,剪窗花貼福字,象征著團圓的年。
小時候過年,奶奶總會做一大桌子菜,從早上就開始忙活,去田里摘最新鮮的菜。
然后她就踩著板凳,在對她來說顯得太高的灶臺旁邊,費勁地幫忙,最后被奶奶嫌棄地驅(qū)趕出去,給張紅紙,讓她寫福字。
等到夜幕降臨,飯菜在桌上發(fā)出香味,電視里嘈雜的聲音響起來,一老一小一前一地站在門口,認真而細致地伸手,將它貼在老舊的木門上。
可是那都是過去了。
陳綿綿閉了閉眼,手心朝下,搭在眼睛上,翻了個身。
睡吧,她想。
天不如人愿,兩秒后,放在枕邊的手機屏幕亮起,震動起來。
陳綿綿頓了兩秒,拿起來看。
是程奶奶。
許是讓她去程家過年的。
程奶奶總是這樣,逢年過節(jié)都會叫上她,生怕她一個人寂寞。
往年她都會應(yīng)邀去的,可是今年,她不太想。
陳綿綿呼出一口氣,在心里想好了禮貌的拒絕話語之后,才輕滑屏幕,接起來。
“喂,奶奶�!彼f。
聲音輕而柔軟,尾音微微上揚,有些面對長輩的溫順俏皮意味。
那邊一時沒有聲音。
等了幾秒后,陳綿綿又確認了一遍是否接通,然后有點疑惑地重喊了一遍。
“奶奶?”
“……喂?”
兩聲過去,對面終于有了些窸窣作響的聲音,但依然沒有人出聲。
漆黑的房間里,電話那頭的呼吸聲輕輕浮動,逐漸清晰。
……很熟悉的感覺。
好像這不是第一次。
她也曾在無盡的沉默中,隔著不知道多遠的距離,和輕微的電流聲,與對面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陳綿綿停了兩秒。
反應(yīng)過來之后,她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指尖點上掛斷鍵的前一秒——
對面終于有了聲音。
“……別掛�!彼f。
聲音低而短促,似是察覺了她的動作一樣。
“是真的有事找你。”他說。
陳綿綿指尖停了一停,懸在半空中,沒說話,但也沒有把手機放回耳邊。
自從那次聚餐偶遇之后,程嘉也就再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也沒有找人帶話,或是送還什么東西,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以至于她都忘了,電話那頭的人,也有可能是他。
陳綿綿沒說話,程嘉也也沉默。
窸窣的聲音作響,還有隱約的風聲,似乎是他拿下來,又放回耳邊,反復(fù)確認,陳綿綿是不是真的沒有掛掉這個電話。
幾秒后,他才出聲。
聲音澀而啞,很低。
“陳綿綿�!�
他喊她。
連名帶姓。
陳綿綿不答。手機屏幕亮起的白光,映亮她平靜的眉眼。
她其實想了一下程嘉也會問她什么,比如她是不是談戀愛了,是不是和池既在一起了,之類的話。
天之驕子么,當然會因為這些事而耿耿于懷。
對于為什么她竟然比他先提出離開,還先一步選擇了其他人而耿耿于懷,無法釋懷。
有一瞬間,她甚至都覺得他要問出口了。
但呼吸聲一停,好像又硬生生壓了回去。
最后程嘉也什么也沒有說。
他只是頓了頓,繼續(xù)低聲道。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拉黑我了�!�
……非常意料之外的一句話。
甚至稱得上是乞求。
陳綿綿呼吸一頓,依舊沒說話。
一片黑暗里,她聽見他呼出一口氣,壓著聲音,低低地道:長,腿老阿姨追更°整
“這是我用奶奶的手機給你打的。
“我真的沒有別的號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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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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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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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低,澀而啞地在黑暗中響起,夾雜著輕微的電流聲,漂浮在寂靜的空間里,像是一聲未出口的嘆息。
……非常卑微的問句,甚至是以“可不可以”開頭。
也著實出乎陳綿綿的意料。
他明明親眼目睹了她和別人走在一起,繼而失了音訊,存在感低到讓陳綿綿以為他已然想通放棄,但他卻沒有。
他甚至都沒有問任何一句有關(guān)她感情狀況的問題。生氣、懷疑或質(zhì)問,通通都沒有。
只是深夜來電,低聲乞求。
那可是程嘉也。
領(lǐng)地意識強到,覺得是自己的東西,哪怕再不喜歡,也絕不允許別人染指一步的人。
僅僅是因為看見她和池既一起吃飯,就撩起眼皮睨她,毫不留情地舊事重提的人。
真奇怪。
陳綿綿想。
但也僅僅止步于此。
程嘉也那幾句話出來之后,她連呼吸聲都沒有大的波動,依舊沒有說話。
似乎連一句回應(yīng)都是奢侈。
通話時長跳到三分鐘整的時候,一些細微窸窣的響。
然后她一言未發(fā),掛掉了電話。
繼而將手機設(shè)置為靜音,隨手放在一旁,閉上眼睛,一點也沒為這件事掛心。
像是接了一個無足掛齒的騷擾電話。
直到第二天,重新接到程母來電,她才知道程嘉也昨晚說的“真的有事”是什么。
“綿綿,是這樣的,聽奶奶說你今年也不回家,留在學校里,那年三十來我們家吃飯吧?我讓阿姨做你喜歡的菜�!�
“不用了阿姨……”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對面打斷。
“哪有什么不用的,你跟我們客氣什么呀?這可是過年,阿姨怎么可能讓你一個人在學校里待著�!背棠改沁呌悬c吵,似乎是在外面。
年關(guān)在即,飯局頗多,聽聲音也有些疲憊。背景音里隱隱聽見有人叫,于是程母沒有再等她回應(yīng),直接一語定下,“那就這樣說定了哦,明天下午我讓司機去學校門口接你�!�
陳綿綿嘴剛張開,那邊就傳來嘟嘟的機械聲。
她把電話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