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齊夫人大聲咆哮,激動不已:“齊天海,你要不要臉,我就沒見過往自己頭上戴綠帽子的!”
齊尚書額角的青筋蹦起,呵斥:“夠了!”
“秀秀就是我的女兒,你不要再亂說了�!�
齊秀秀軟聲開口:“這位大人,這位夫人,你們應該是誤會了�!�
“我母親的確名為涂芳菲,我父親也姓齊,但我父親名叫齊躍�!�
齊尚書聽到這個名字,渾身僵硬,心里涌起一陣難言的痛楚。
齊躍,是他告訴涂芳菲的假名,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涂芳菲。
習盛也道:“尚書大人,您許是弄錯了,我岳父在岳母懷著秀秀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岳母孤苦一人,生秀秀的時候十分艱難,生子衰敗后又拖著病體操持生計,在秀秀五歲的時候就離世了�!�
“那個時候,貴府似乎并未納妾,晚輩也未曾聽說過那個時候大人您身邊有其它女子,您跟齊夫人的恩愛事跡,我幼時都經(jīng)常聽聞呢。”
齊秀秀聽到習盛的話,十分詫異,她沒想到他會幫她,她眼眶有些發(fā)熱,這個被她當墊腳石的人……
不,齊秀秀,記住娘親的話。
千萬不要對男子動心,否則會死無葬身之地。
齊尚書在聽了習盛這話后,挺拔的背脊好似瞬間被壓彎。
他當年外出辦差,遭人追殺受了重傷,被涂芳菲所救,為了躲避追殺,他謊稱失意寄居在涂芳菲家中。
他估摸著風聲快過去了,便留下一筆銀子,偷摸走了,去縣城跟他的人手會合。
等查清事情要離開縣城的前夕,卻被人暗算,喝了不干凈的藥。
他手下的人知他愛干凈,不敢去找青樓女子來給他解毒,便找了去街上胡亂抓了個女子,好巧不巧,就抓了涂芳菲。
他本是不愿欺負她的,更不愿背叛自己的夫人,所以拿刀劃爛了胳膊放血,并讓手下的人去請大夫。
但那毒藥太猛了,縣城大夫的水平有限,鮮血流了一地都無法壓下他心中的躁動。
還是涂芳菲看不下去了,主動提出愿意幫他解毒,解毒過后就當做不認識,她也不會賴著他。
他雖想守身,也不想欺負救命恩人,但更不想死,到底還是怕死占據(jù)了上風。
而他自覺毀了涂芳菲的清白,便應該對其負責,勸說了她好幾日,帶著她到了京城,他跟涂芳菲說,他已經(jīng)有了妻子,跟妻子青梅竹馬感情很好,所以不能娶她,也不能納她為妾,只能將她安置為外室。
涂芳菲不爭不搶,乖巧地由著他安排。
他在京郊買了個宅子讓涂芳菲住在里頭,并請了幾個人照顧她,但涂芳菲說她一介農(nóng)女,不用旁人照顧,他只能把人帶走。
這事情沒過多久,不知為何被齊夫人知道了,齊夫人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帶著人沖去那宅子,當場就要把涂芳菲打死。
他收到消息第一時間趕了過去,才將人救下,并跟齊夫人坦白了所有事情,說明涂芳菲也是無辜的,造化弄人。
并跟齊夫人表示,除了中毒那次,他在那之后跟涂芳菲都是清清白白的。
齊夫人不依不饒,要求齊尚書派人把涂芳菲送回去,給她一筆錢就是。
涂芳菲也接受了。
齊尚書沒辦法,只能派人送涂芳菲回去。
但送涂芳菲的人說他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土匪,涂芳菲不知所蹤。
齊尚書當即帶著人親自去尋找,找了許久才在一個村子里找到涂芳菲,齊尚書干脆親自送她回去。
之后幾年,二人便再無交集,直到三年后,涂芳菲來京城求助,她赴京趕考的二哥,被人謀害入獄,她希望齊尚書能幫她把二哥救出來。
齊尚書查了一通之后發(fā)現(xiàn)害了涂二哥的人竟然是齊夫人。
幾年過去,他以為在齊夫人那里,那一茬就過去了,不曾想完全沒過去,對方還動手害人。
哪里有救人還救出禍事的?
那是他第一次跟齊夫人發(fā)生激烈的爭吵,吵到上頭的時候,他問齊夫人究竟是他的命重要還是旁的重要。
齊夫人竟然說,旁地更重要。
那個時候他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熱的。
他把涂二哥救了出來,并告訴齊夫人,有什么事情沖著他來,涂芳菲是無辜的,做錯事情的是他。
但他也知道,齊夫人不是那么容易勸動的。
他擔心齊夫人對涂芳菲和涂二哥下毒手,就將他們二人留在了京城,保護了起來。
齊夫人心里不痛快,二人每次見面都會爭吵,有一次他心中煩悶無處發(fā)泄,想著涂二哥也是讀書人,許是能說到一起,就去找涂二哥喝酒。
一來二去,二人就成了好友。
他每次去找涂二哥,涂芳菲都會守禮地避開。
但他去的次數(shù)多了,難免會碰上幾次。
有一次醉酒后,他強占了她。
自那之后涂二哥再不愿意見他,領著涂芳菲離開了京城,他派了許多人去找,都沒有找到二人的蹤跡。
齊大人十分艱難的問:“你二舅涂商年呢,他為何沒有在你母親身邊?”
第205章
揭短
齊秀秀的聲音,輕如羽毛:“娘說,舅舅為了保護她,死了�!�
她似乎是因為聽到齊尚書說出了兩個她熟悉的名字,所以也沒有那么害怕他了,略微從習盛背后站出來了一些。
靜靜地看著齊尚書,溫聲細語地吐出宛如利刃一般的話語:“我娘說,她曾經(jīng)好心好意救了一個人,舅舅是被她救的那個人的夫人派人來殺的,原本她也該跟著舅舅一起去死的,但舅舅讓她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娘說,她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做好心人去救人�!�
“她因為救了那個人,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親人,還傷了身體�!�
“噗……”齊尚書忽而吐了一口鮮血出來,整個人向后踉蹌了好幾步。
他穩(wěn)住身形,都顧不得去擦嘴角的鮮血,幾欲崩潰地沖齊夫人喊道:“為什么,你為什么就不能給別人一條生路?”
齊夫人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處:“明明是你不對,是你先背叛諾言的,你還來怪我!”
齊尚書只覺得一陣無力:“是我不對,你恨我沖我來便是,緣何要傷及無辜?”
這樣的爭吵,他過去跟齊夫人之間已經(jīng)不知道發(fā)生過多少次了。
而且吵來吵去都是這些話,永遠都爭不出個結果來。
“和離吧!”
他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仿如推開了一直壓在身上的大山,一下子就變得輕松了起來。
沈虞看到齊秀秀嘴角不著痕跡地勾出一絲極其惡劣的笑意。
呵……
渣男惡女,他們就應該鎖死,互相折磨一輩子,怎么能和離呢?
“所以……我爹沒有死,你真的是我爹嗎?”齊秀秀似乎從他們的反應中,徹底相信了齊尚書的話。
齊尚書略微有些哽咽地道:“對,我就是你爹,我就是齊躍。”
“你今日隨我回齊府,明日我便讓人開宗祠給你上族譜,以后你便是我齊府的小姐�!�
縱然他還沒有來得及問齊秀秀,涂芳菲去世后她是怎么生活的,但就剛剛習盛的那些話,便能判斷出她過去想必是活得十分艱難。
齊秀秀搖頭,不解地問:“大人,您很討厭我娘嗎?”
齊尚書不知道她為何會這般問,但還是搖了搖頭。
齊秀秀道:“你不恨我娘,為何恩將仇報呢?”
“我娘明明不愿意跟你來京城,你非要逼著她來,她明明可以嫁去好人家為妻,可你報恩的方式卻是那般折辱她,讓她來給你當外室?”
“我還以為您對她有恨呢�!�
齊尚書這個時候才驚覺,齊秀秀是認識他的,也知道她身份。
若不然,他跟她母親之間的事情她不會這么清楚。
他想要解釋,他也沒有那么卑鄙,他那個時候也是擔心因為那一夜讓涂芳菲有了孩子,所以才非要帶著她來京城。
可這個時候,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
涂芳菲的確因為救了他,遭受了許多苦難。
他的確欠涂家兩條人命。
而對齊秀秀,他的確也未曾盡到做父親的職責。
齊尚書仿佛一瞬間老了好幾歲:“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恨你娘,我很感激她,也對她深感愧疚和抱歉。”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站直身體,看向齊秀秀:“你想讓我和她如何,我都沒有怨言�!�
齊夫人看到了齊尚書眼里的決絕,大聲喊著:“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剛剛齊尚書說要和離的時候,她好似被人當頭打了一棒,腦子里一陣轟鳴,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害死了這個齊秀秀的舅舅,對方努力爬到他們這個階層,站到他們的身邊,肯定不是單純的為了說剛剛那些話,她肯定是想要她賠命。
“我希望你們,不要和離,也希望你,不要休妻,你們其實真的很般配�!饼R秀秀笑容溫柔。
可這話落在齊尚書的耳里,宛如惡魔低語。
齊夫人卻是愣住了。
就這……
她不懲罰她,不報復她嗎?
她最恨的,竟然是齊天海,而不是她嗎?
習盛微微皺眉,握住齊秀秀的手,低聲道:“做你想做的,不必擔心得罪人,我們習家雖然不及過去,但也不是毫無分量�!�
他以為齊秀秀是擔心得罪了齊家和齊夫人娘家,所以才委曲求全。
齊秀秀無聲地搖了搖頭,不是她仁慈。
而是如今齊尚書如此厭惡齊夫人,這二人綁在一起只會是怨偶。
驕傲如齊夫人這樣的,自大如齊尚書這種覺得讓女子當他的外室都是恩賜的人,他們有自詡站在正義那一邊,往后彼此之間只會有無盡的指責和謾罵。
她的母親時常因為救了齊天海而自責后悔。
可分明,善良沒錯。
救人也沒錯。
錯的,是齊天海,錯的是齊夫人�。�
他們憑什么心安理得地死去,他們就該在無盡的痛苦中度過余生,要享受心理上的折磨和往后老了病痛上的折磨,如她母親那般在雙重折磨中死去才對。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齊尚書和齊夫人肯定沒辦法繼續(xù)留在宮宴上了,齊大小姐扶著齊尚書離開。
走之前,她看了齊秀秀一眼。
齊秀秀站得筆直,與她對視,對她的目光不躲不避。
她只是將齊夫人做的惡公之于眾,她只是為舅舅和母親還有她自己討一個公道,她不會心虛。
齊大小姐無辜,可她的舅舅不無辜嗎?
她的娘親不無辜嗎?
她不無辜嗎?
沈虞在心中嘆了一聲,齊大小姐的婚事本就有些艱難,今日過后只怕會更加艱難。
齊家的名聲,今日也是毀了。
對齊家和齊秀秀來說,這是個大事。
甚至是齊秀秀謀劃了多年的事情。
但對其余人來說,這只是個插曲,所以殿內很快就恢復了熱鬧。
只是再也沒有人敢站出來說沈虞什么了。
之前謝夫人和顧夫人在攝政王府的宴會上妄圖教育沈虞,結果引起了文官們的集體大討論,二人落了個沒臉。
今日齊夫人更慘,直接是皮都被揭了一層。
這個齊秀秀跟沈虞關系不錯,誰知道是不是沈虞故意安排的這一出?
他們可不想被沈虞揭短。
第206章
皇后死了
因為看了齊家許久的大戲,所以沒一會兒帝后就攜手來了,宴會表面上看起來還算平和熱鬧,期間雖有暗流涌動,但也沒有太大的沖突發(fā)生。
皇后甚至還在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給大家安排了醒酒湯。
沈虞沒有喝酒,但晏嶼喝了一些,晏嶼拿過宮人手中的醒酒湯,正要往嘴里送的時候,沈虞忽而扯住了他的袖子,低聲道:“不能喝,有毒!”
晏嶼眸色一凝,就要將剛剛送醒酒湯過來的宮女擒拿,沈虞卻是拉著他的袖子沒松開:“等等,不是你的這一份醒酒湯里頭有毒……”
“這毒不會致命?”晏嶼問:“是什么毒�!�
若是有人將毒藥直接下到醒酒湯里,那只要喝了醒酒湯的人都會中毒,絕對不會有人如此膽大,做這樣的事情。
所以這毒多半不會致命。
“會讓人精神恍惚,身體乏力的毒,七日過后就會恢復正常,無需解藥�!�
晏嶼忍不住微微張嘴:“下毒之人好生歹毒。”
如今雖然封筆了,但因為權利更迭,哪個官員敢歇著?
不敢歇的人,被人強行要求歇著,若是錯失了什么事情,豈不是會被嘔死。
沈虞看向上座的皇后。
若是皇后找不到下毒之人,中毒之人的所有怒氣,都會涌向她。
沈虞到底對女子還是多了幾分心軟,她讓金盞去提醒皇后。
她沒有直接戳破醒酒湯里有毒,是因為對方不是沖著她來的,她提醒一下曾經(jīng)算計過她的皇后,也算是仁至義盡。
然而,直到宴會徹底結束,皇后都沒有開口說什么。
天快放亮的時候,沈虞聽到敲門聲,墨香的話從屋外傳來:“世子,世子妃,不好了,宮中起火了�!�
沈虞一驚,宮中為何會突然起火。
那醒酒湯里頭的毒,按理說要今日大家都睡醒之后,才會感覺到不適。
晏嶼已經(jīng)起身了,見沈虞也被吵醒,親了親她的額頭:“你繼續(xù)睡,我先進宮去看看。”
沈虞已經(jīng)被吵醒了,便道:“我也進宮看看�!�
夫妻二人在門口的時候遇到了攝政王。
攝政王自打沈虞在王府舉辦了宴會過后,就一直住在攝政王府沒有去宮里頭住過了。
昨日出宮的時候,三人也是一起出宮的。
那醒酒湯,昨日攝政王也沒有喝。
去往宮中的路上,攝政王忽而開口問晏嶼和沈虞:“你們說,皇后的宮殿為何會著火?”
是的,宮中著火的地方,就是皇后住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