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倒不是隨意挑個人的意思,臣縱觀西瀾上下,覺著陳通判有能勝任此職務(wù)的本事�!鳖檹那宕蜓蹎柕溃安恢愅ㄅ幸庀氯绾�?”
偌大的朝堂須臾靜下,西瀾王看這情形,蹙眉。
“圣上,”沈長策上前一步,斂聲謙卑道,“臣愚鈍,竊以為翰林院崔書之性溫而純,管理鄆城再合適不過�!�
西瀾王沉思半刻,良久啟齒:“沈愛卿抱恙多日,今日才能上朝參事,孤自是歡欣異常�!�
“卻不知沈愛卿覺著自己又能否勝任此職?”
西瀾王細(xì)細(xì)地俯視著臺下之人,面色含笑。
沈長策躬立的身子一僵,轉(zhuǎn)而清了清嗓子,“承蒙圣上錯愛,長策自知資質(zhì)欠佳,恐是要讓皇上失望�!�
他微垂在袖中的長指躬起,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
看西瀾王的意思,偏是在拖延時(shí)間?
沈長策心下頗驚,朝崔書之方向暗暗丟了個眼神,崔書之會過意,拿著折子出列,聲音潤朗而恭謙,“臣翰林院大學(xué)士愿接手鄆城,望皇上給臣一個機(jī)會。”
言畢,朝堂之上掀開一陣不小的波瀾。
鄆城暴動之事他們或多或少地聽說過,也因了民暴才又翻出那城主此前的風(fēng)流混賬事。這混賬事一翻,也將這年輕有為的崔學(xué)士搭了進(jìn)去。
崔書之的能力他們是有目共睹,可到底也是大皇子的人,這事又有待商榷了。
這不沒一會兒的工夫,朝殿之上便起了交頭接耳的?O?“臣聽聞大學(xué)士手中經(jīng)管的睦州前些日子暴雨連天,這手頭的本職疑難猶未處理,轉(zhuǎn)眼又接手鄆城,怕是不妥?”
崔書之不惱不火,思忖了片刻應(yīng)道:“睦州是書之的失職,不過書之已尋得有志之士疏導(dǎo)水泄,絕不影響鄆城的管理�!�
西瀾王倚靠在龍椅上,半闔的眸子猛然劃過贊賞之色,卻不過轉(zhuǎn)瞬即逝。
他倒是欣賞這翰林學(xué)士的節(jié)氣,只可惜……
“大皇子接掌鄆城的這些年來,上不能寬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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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上位攻略
作者:風(fēng)月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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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能平民之憤,如何取信于鄆城百姓?”
站在顧從清身旁一濃眉長目的臣子直指大皇子的管制無度,其中意思便是不信任崔書之的作態(tài)。
崔書之再一頷首,朝前邁出半步,道:“書之雖拜在大皇子名下,處事卻是由書之親自經(jīng)手,那偏幫于大皇子之意,也不過是宗人府丞欲取喻立說,旁印取證,以強(qiáng)附于其事之已然而已�!�
那先前說話的濃眉長目的男子正是宗人府丞,亦是一青年才俊。
崔書之仰面望向持觀望態(tài)度的高位者,幾欲張口,突聽殿外通侍一聲長報(bào),“三皇子到�!�
群臣皆驚,唯座上之人面露喜色。
☆、讓權(quán)
群臣分列兩行,為殿外之人夾道。
來人一襲深藍(lán)錦袍,腰間懸??環(huán),腳踩金絲圓頭靴,端的是一副華然貴氣。
眾人屏息,暗自驚嘆。
這三皇子面相俊美,偏又不時(shí)地有掌控一切局勢的魄力倒騰傾瀉而下,讓人不得忽視進(jìn)而心生畏懼。
便如現(xiàn)在這般,明明是輕笑的模樣,卻給他們一種脊背發(fā)涼的感覺,自然是對大皇子黨的眾臣而言。
“朝陽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背栕叩角邦^,與高臺上的人對視一眼,薄唇輕動,“不知皇上急詔朝陽來所為何事?”
西瀾王擰眉不語,只定定地將他看著。
這個他內(nèi)心最寵愛的皇子,卻因小時(shí)他母妃的隔閡再不肯喚他一聲父皇。如此便也罷了,這今日竟囂張到當(dāng)堂來拆臺了不是?
然打又打不得,說又說不得,只能用眼神解解心頭之恨。
朝陽這隨意的一句“皇上急詔”可就嚇壞了一桿子先前滔滔不絕想要出頭攬權(quán)躍躍欲試的重臣,直接將對手撂倒到僅剩最后的主要人物。
西瀾王揉揉發(fā)疼的眉心,垂眸即言:“孤喚你來便是想你提些意見。想必你已知鄆城的民暴之事,孤也就不一一細(xì)說了,只將你的見解說出來便可�!�
“朝陽學(xué)淺,并無稀世之言,”朝陽瞥一眼身側(cè)的崔書之,道,“大抵與翰林學(xué)士有幾分相像。”
……
聽他的意思,是允崔書之接掌鄆城?
與西瀾王一樣懵圈的還有朝下眾人,個個仰面看他,不解。
皆以為三皇子出現(xiàn)在此的目的便是爭奪鄆城,哪知不過是他們的個人猜測。
“可確定?”西瀾王不曾松開過的眉頭又?jǐn)Q得比之前更緊。
他急詔他回來,不過是要他接手鄆城,怎么這樣一件小事都能與他的心意相左?
朝陽冷蕭平靜的面容突地起了變化,竟是唇畔勾起了極淡的一抹弧度,仰面望著高臺之上的君王。
對方似是一愣,而后處于朝陽旁側(cè)的幾位大臣同樣是怔愣不能緩。
三皇子本就生得俊壽,平素從未在宮闈中露出零星半點(diǎn)的笑意。這頭一回生出了些不同往日的表情,亦為他清冷的氣質(zhì)平添幾分柔美。嗯,給人一種類似于貌美女子的驚艷錯覺。
三皇子竟在朝堂之上用了“美人計(jì)”,顯然這計(jì)策還是相當(dāng)?shù)贸晒Γ氵B高位上的帝王都變了臉色。
誠如眾臣所想,西瀾王坐在龍椅上,生平第一次覺著難安。那自打他懂事以來就從沒有對他表露過任何親近神情的皇子,此刻正揚(yáng)了笑意看他�;蛘哒f,求他。
暗自舒氣,平復(fù)心中的震撼。
他這西瀾王所謂的冷靜沉著與威嚴(yán),只有面對這位曾被他特意冷落過的皇子時(shí),才會通通消失不見。
第一是由于他的能力。他一直知他并無表面那般安于現(xiàn)狀,且私下里擁有自己的一支軍隊(duì)。就三年前那場宮宴朝陽他帶著血影直奔皇城而言,他就已知道他精心“放養(yǎng)”在宮外的愛子已然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來。
那血影,恐怕西瀾乃至整個九州都無人不識。別人只道是朝陽他與焚丞閣做了交易,可如何瞞得過他這踩著萬千將士骨血的帝王?
血影精甲以一敵十,橫掃四方。這樣一批可怕的精銳卻對他的皇兒俯首稱臣,面上是如刃的鋒利與順服。只有共同經(jīng)歷過生死的戰(zhàn)士才有的絕對的順從,他卻在血影望向皇兒的眼中捕捉到了,哪怕只是尤為短暫的一瞬。
第二,便如他所想,他的皇兒既然并非不爭,定然是有他自己的算計(jì),他便……由著他去罷。
沉吟半晌,余光見那伴了自己日久的近侍不斷打著眼色,斂了思緒,擺手道:“此事就按你說的做罷�!�
眾臣皆懵。
沈長策與崔書之對望一眼,復(fù)又錯開。
他們提心吊膽了這久,卻抵不過這半途殺出的三皇子一句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言語。
只怕今日大皇子站在這兒,也不會如此快地令君主改了心意。
可三皇子畢竟心思縝密,又怎會將到手的權(quán)利拱手相讓,到底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豈看不出來皇帝的意思?
朝堂默了半炷香時(shí)辰,西瀾王揮手示意,近侍得了令便清了清嗓子喊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臣,附議。”
一年近不惑的紫紋朝服大臣出列,執(zhí)了折子站到殿堂之上,乃西瀾門生眾多的太傅,孫滬江。
朝陽立在這突然闖出的太傅邊上,垂眸掃了眼他躬身卑謙的模樣,一瞬將目光移開,面上又恢復(fù)了原來不動聲色的樣子。
此人本是個清廉之人,然涉及鄆城,怕是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他身為鄆城貴族,雖礙于身份并未親身參與城主與貴族數(shù)年間的權(quán)利爭斗,身上到底流著鄆城貴族的血液,自然要爭取一番。為自己,亦為鄆城。
先前由于城主有大皇子撐著,他便也不動心思,此刻又怎好再讓大皇子黨派之人奪了權(quán),讓貴族再無翻身之地?
“愛卿有何異議,便說罷�!�
孫太傅作勢福身,道:“眾知鄆城賦斂過重多年,以致民所不堪者數(shù)多。此番若是再讓大皇子手下之人接掌,恐有激化民怨以及貴族間矛盾之威脅�!�
“太傅此言差矣,崔學(xué)士先前也說了,他的行權(quán)之道未必盡聽于我皇兄,是以太傅假設(shè)之義偏離崔學(xué)士本義,宜其失之遠(yuǎn)也�!背栟D(zhuǎn)頭看向?qū)O太傅。
孫滬江抬眸看了眼偏幫崔小兒的三皇子,心中不免怨結(jié)。
枉自家小女苦苦慕戀三皇子,前幾日聽了他與北齊相府千金聯(lián)姻之事,巴巴地磨著他厚了老臉求得帝王的恩允,嫁與三皇子為側(cè)妃。
他原想著待小女過了門,自己也算是三皇子的父胥,他總會賣幾分面子給他。卻不料三皇子如今竟連個薄面兒都不給,豈不郁結(jié)?
孫太傅如此想,倒也有理有據(jù),可惜朝陽便一心想著早些將鄆城的事理順了,好將他那便宜父皇搪塞給他的女子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哪里想過真要納孫太傅之女為妃?
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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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欲開口,西瀾王在上邊瞧著,唯恐這祖宗當(dāng)著眾臣的面再駁孫太傅的面兒,又惹得他不快,也是件難事。
畢竟他瞞他應(yīng)下孫太傅的婚事,已是理虧在先,自然得先為他順毛。
如此思忖,便道:“皇兒此言極是,然孫太傅之憂亦有跡可循�!�
西瀾王再一沉思,“便令崔大學(xué)士代為行執(zhí)鄆城一月如何?”
眾臣斂眉頷首,頻頻應(yīng)好。
西瀾王一看朝下再無異聲,遂作定音,稟退眾臣,將朝陽留下召至跟前。
“孤知你不滿父皇為你定下的婚事,但畢竟孫太傅門客眾多,于你終究是利多弊少的好事。”
他方才在殿上看得明白,朝陽待孫太傅是半分丈人之禮的敬畏也無,遑論納他的小女為妃。
“皇上既知我并無心接受,又何必強(qiáng)塞女子給我?我若真需要女子,也定是自己所好�!背栧e開眼,垂眸望地。
“自己所好?”西瀾王不緊輕嗤一聲,繼道,“北齊那被休棄的女子竟入得孤之皇兒的心了?”
朝陽猛地抬頭,眼中閃過犀利之色。
“這就不關(guān)父皇的事了,左不至于成日與屋里那位冷眼相對�!�
朝陽瞇起眼,語中盡是諷刺。
西瀾王怎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卻也只強(qiáng)自壓下心頭竄起的怒火,吐了幾口濁氣,率先敗下陣來,“你手里除了離家公子,皆是武將,到時(shí)如何與他相抗?”
“論真起來,一旦生戰(zhàn),那些個招募來的文士只怕是逃得比兔子還快�!背杺�(cè)身撐在御案前,眉眼是如許的清冷莫測,“只是朝陽不明白,皇上為何這般向著本皇子,莫不是替皇兄做一做擋箭牌不是?”
他看不懂他的內(nèi)心。幼時(shí)以為他寵愛的皇子獨(dú)皇兄一人,可進(jìn)了這宮殿,他才漸漸地發(fā)覺事實(shí)絕非如此�?梢f他對他的好源于多年的愧疚,也不盡然。
至此,帝王的心思,當(dāng)真難測。
“你大可以將孤的好意權(quán)當(dāng)是善事�!蔽鳛懲跗鹕黼x座,走至殿門處微頓了腳,問他,“那孫家的女子,你當(dāng)真不要?”
“成事何需借女子之力�!�
西瀾王僵直的身形驀地一顫,只轉(zhuǎn)瞬間恢復(fù)了尋常,像是不曾出現(xiàn)過的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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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深處的援和殿。
素色軟帳聞風(fēng)而動,桃枝迤邐逶地,虛涼間香。羅衾生寒,只聽得書頁翻動之聲。
男子一身淡雅長袍,斜倚在案,眉眼仁和,只落于案上卷軸,視線分毫不離書卷。
俄頃渡進(jìn)幾陣?yán)滹L(fēng),吹得地上散落的春桃四下游移。
“大皇子。”
許是桃枝的輕微摩擦聲驚動了候在殿外的宮婢,進(jìn)來瞧見大皇子依舊那副模樣靠在桌上閱卷,俯身將不知何時(shí)吹落的寒枝一一拾起,插在細(xì)口青瓷中,又轉(zhuǎn)身撥了暖爐,才福身退下。
男子微抬首望了眼西窗透進(jìn)的光亮,眸中乍然涌起一起不深不淺的波瀾。
這時(shí)辰,恰是剛剛好。
☆、故人
朝陽下了朝徑直往臨陽殿趕,處理了手頭堆積的瑣事便欲出宮去往離莘的府中,不料卻與孫滬江之女孫月茹迎面相撞。
“三皇子�!迸愈L鶯一聲喚,含眸顧盼。
朝陽即將轉(zhuǎn)開的步子無奈地偏過一些,側(cè)身看她一眼,“何事?”
女子羸弱的身姿因了他一句冷然的回答幾欲站立不穩(wěn),繼而搭住婢子的手,柔弱道:“南苑的蓮花正開得盛,三皇子可愿同月茹一齊去看看�!�
朝陽微蹙起眉,再看這形若無骨的女子一眼。
她不說倒也竟給忘了,今日恰是母妃的生辰,亦是她喜得父皇賞賜的雪域水蓮之際。
朝陽低垂的眉眼一深。
他便說父皇如何這般輕易地放過他,原是算好了日子,想來這孫太傅之女亦被他算在了其中。
只可惜,他對這嬌生慣養(yǎng)的官家小姐實(shí)在是提不起半絲的興趣。
“生在南苑的水蓮開了?”朝陽問她。
孫月茹單是知三皇子年年今日有去南苑的習(xí)慣,卻不知曉那水蓮的不同尋常之處,如今聽得三皇子這樣問,以為是他平素看的白蓮猶未盛開,便急急地解釋:“雪域水蓮性寒,今年開春之際寒氣回潮,因此這幾日便也開了�!�
孫月茹見三皇子一直鎖著眉不曾松開,而那面相仍是俊朗無比,她泛白的面頰倒是紅潤開了。
朝陽抬了頭望了眼天,想著母妃的蓮花今日是一定要看的,那不如隨著她一起去,他倒想看看他的好父皇究竟想做什么。
“去罷�!�
“��?”孫月茹顯然有些怔忡,又有些意料之中的驚詫。
朝陽走出幾步,甚至于走出數(shù)十步仍未聽見身后有腳步聲響起,不由回頭看依舊呆在原地發(fā)愣的女子,道:“還不走?”
孫月茹在婢子的提醒下可算回過了神,抬眼望見三皇子遠(yuǎn)遠(yuǎn)在邊上等著自己,不禁紅了臉。
想著她三年前那場宮宴的驚鴻重逢,整顆心都撲在那人身上。他比小時(shí)更為奪目。一想到再過不久他便是自己的夫了,她便忍不住心猿意馬。
“小姐……”
孫月茹低應(yīng)一聲,腳步也輕快起來,似是孱弱的身子都給注了滿滿的力量。
她緊緊跟在三皇子后頭,走過他所走過的路,一路歡欣。
南苑雖命名為南,實(shí)際卻坐落于皇宮北面,曾是母妃居住的地方。
自母妃離去后,南苑除了清掃院落的幾個婢侍執(zhí)守,整座皇宮內(nèi)院鮮少有人至。一是因?yàn)楦富实慕�,二是因�(yàn)槟显逢帩�,不便�?dú)往。長此以往南苑便漸漸退出了眾人的視線,除了他與父皇,以及離莘和細(xì)柳,不曾有人涉足。
現(xiàn)今,卻是讓旁人擾了清凈。
他剛有些反悔,只見那女子揮退了婢子,一步一步跟著他走進(jìn)南苑的拱門。
“為何?”
朝陽沉聲問她。
“月茹尋思著三皇子不喜紛擾,憂心壞了南苑的清凈,便讓丫鬟候在外邊�!睂O月茹恭肅地答著,略施了粉黛的面頰看不出絲毫欺瞞的神色。
朝陽收回視線,轉(zhuǎn)頭道:“孫小姐有心了�!�
女子淡淡地垂著頭,眸中說不出的失落。
她想的,是他能喚她一聲名,也好過這客套尊敬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