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聞言,三皇子沉吟片刻,朝離莘道:“許久未曾去探過他們,此回你隨我去一趟南靈。”
如若真是南宮洵動的心思,他與朝華即使無法共處,這西瀾究竟也是他的國,東夷那處一旦起了異心也還有朝華在,而焚丞閣卻是耽擱不了。他此去不僅是為了焚丞閣,更重要的,是去弄清楚南靈的意思。假若南靈真與北齊達(dá)成了共識,這世間能讓南靈王妥協(xié)的,怕只剩下他的小皇子妃無疑。而她若是再被卷入這紛爭之中,那他先前所有的努力都將付之一炬。南靈野心再起,他若不想小人兒再參與進(jìn)去,最后涉足的,大抵是他的母妃了。
南靈之行,刻不容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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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方才落下,落陽殿內(nèi)星星點(diǎn)點(diǎn)墜上了道道光亮。
聽著殿外一陣輕巧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青梨一面收拾著桌案,一面伸了脖子踮起腳看著自用過晚膳以后一直呆呆望著三皇子差人送來的一張黃布條子的自家小姐,刻意潤了潤喉,幽幽道:“這俊俏公子哥才剛走,佳人便開始茶飯不思了?”
塵暮似被驚了驚,下意識地收緊信條捏在掌中,而后看向“認(rèn)真”收拾的青梨,應(yīng)道:“你這妮子在自個兒閨中話本子看多了,連我也打趣上了不成?再說我才用完晚膳,哪來的什么茶飯不思?”
“話可不是那么說的,小姐都說是話本子了,青梨再給添些油加些醋又無傷大雅,小姐說是也不是?”青梨偏過身湊近塵暮,小聲嘟囔,“若小姐真到了茶飯不思思念成疾的地步,待得三皇子回來,青梨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行了行了,”塵暮起身向里間走去,將掌中的信條妥帖存好,倚著門對著仍在收拾的青梨道,“你收拾好了也出去罷�!�
這妮子長久地跟在她身邊,倒是從她身上學(xué)了不少的詞兒,現(xiàn)學(xué)現(xiàn)用也用得得心應(yīng)手。
“咦?”青梨聞著聲將頭轉(zhuǎn)過來,好奇道,“小姐方才將一堆兒宮婢給遣了下去,這會兒還要將青梨打發(fā)了,莫不是與三皇子有什么約定,背著青梨再偷溜出宮去?”
小姐有丟下她的前科,先前又收了三皇子的手信,說不準(zhǔn)真就藏了這心思。
塵暮撫了撫額,再三保證道:“我現(xiàn)在就在這兒,保證不出這皇宮,還有啊,你去拿套換洗的衣物來�!�
“小姐要浴身?”青梨狐疑道,“可熱水還未……”
“秘密,”塵暮揚(yáng)了揚(yáng)眉,笑道,“你將我晚間就寢的衣衫拿來便好�!�
她可不會告訴青梨,聽春殿是與朝陽的丞陽殿以暗道貫通相連的。朝陽臨走之前說的白玉渠,這會兒他又不在宮中,自然得放開了手腳好好泡一回溫泉的。話說起來,她來這也有數(shù)月的日頭了,除了在穆樓那一次嗆了水,她還真未好好游過一次泳。
“知道了知道了,”青梨轉(zhuǎn)過頭去,應(yīng)她道,“過會兒就將小姐心儀的衣衫拿來就是了�!�
也不知小姐怎就今晚有了興致,要她去拿放在別處的寢衣。不過既然是小姐吩咐的事,她自然得好好辦了不是。
塵暮垂眸摸向系在腰間的藥包,眸中笑意漸漸暈開。
那件寢衣,是照著他的喜好差人定的,今日他雖見不著她穿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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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樣子,但早晚會為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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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暮抱著青梨拿來的寢衣依朝陽同她說的,借著她殿中的密道去到丞陽殿之時,小心翼翼地多過丞陽殿的宮婢一路摸向白玉渠方向走去。
她可不想讓下人看了笑話,也用不著別人侍奉,這樣才能由著自己的心思好好泡回溫泉。
才走入白玉渠,塵暮便覺一陣陣熱氣撲面而來,步到最深處的溫泉處,四下探看了看,將手中抱著的寢衣擱在溫泉旁的臥椅上,解下腰間的錦帶與小藥包并排放在另一邊。
先前礙不過朝陽的面子騙與他說來了月信,這謊還未圓便就被他識破了,這會兒她一路安然到了他的白玉渠,雖表面上看起來似瞞過了丞陽殿中一干宮人,可她心里知曉,這殿中必是隱了數(shù)多的影衛(wèi),恐怕她這會兒身在白玉渠的消息怕是已經(jīng)走在傳向他耳中的路上了。不過既然那些影衛(wèi)沒有現(xiàn)身攪擾,她也只當(dāng)他們不曾發(fā)現(xiàn)過她好了。朝陽要看笑話,這個時候也只能在宮外笑話她,反正她也看不見,盡管他笑到直不起身好了。
塵暮確定了四下無人,料朝陽的影衛(wèi)暗衛(wèi)也不敢這時候進(jìn)來,一面埋汰著那人,一面褪下自己的衣衫,慢慢朝溫泉步下去。
也不知是這白玉渠的溫泉水太熱還是她自身的問題,方一踏入這泉中,腦中便一幕幕地閃現(xiàn)那夜她二人在這處的情境來。
“我想他做什么,總是事后亡羊補(bǔ)牢,該遵守承諾的時候卻是‘哧溜’一聲不見了人影�!�
塵暮甩了甩腦袋,小聲嘀咕道。
然而話說回來,這方溫泉倒是極合她心意的。塵暮依著玉壁慢慢走了一個來回,覺著全身都熨帖了,復(fù)蹬了腳屈膝開始游起泳來。
白玉渠上霎時水花起起落落,溫泉之上仍舊白霧綿綿。
塵暮游了幾趟最后靠著池壁歇了下來,雙眸微微睜著,面色紅潤,腦中卻是一刻不停地想著她與朝陽每一次相見的場景。
她從未問過他究竟喜歡她哪處,并非因?yàn)橛X著無聊,而是對于真心歡喜的,自己實(shí)在沒有任何的信心。也許是這段時間生了太多的事,才就讓她猜疑了起來。
塵暮輕輕呼出一口氣,余光瞥見前頭不斷噴涌著活水的獸首,心下好奇,起身朝那處游了過去。
朝陽說這宮中只丞陽殿這一處有溫泉,且還是活水,那自然是從宮外引進(jìn)來的,也不知引自宮外哪一處好地方,才使得這白玉渠的溫泉水這般舒適。
待她從水中探出頭來,近了方才看得尚不真切的獸首,才看清了這惟妙惟肖的龍首。龍角軒昂,器宇不凡。只,為何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塵暮腦中忽而閃過一個念頭,正想再靠近些看個究竟,只覺腳腕突然被一股力道箍住,緊接著身子不受控制地朝下墜去,嗆了水哽在喉間,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動搖
“爺,事情均已辦妥。”
“嗯,”男子稍稍抬起眸,“下去罷�!�
良久,一陣輕風(fēng)送進(jìn)窗帷卷起案上書頁,換來男子極輕的一聲嘆息。
宮中的那條密道,是否用得早了些。費(fèi)了那多心思,如今卻用在這處。雖則近幾日喚人將朝陽殿中玉渠底下引自宮外的道改了向,難保他不會查個究竟。
近時四國之內(nèi)不寧靜,那南宮洵趁著西瀾事端不斷打了皇弟妹的主意,若不是好奇那女子的價值,再者早前從沈長策處得了芙蕖異樣的消息尋到了些線索,他又怎會允了南宮洵的條件將皇弟妹從皇宮中帶出來。
不過即便如此,他卻是有自己的算盤。
目光落到右前方一張放著素色褻衣的小幾上,起身踱到那方小幾旁,俯身捻起掩在衣物下的符包,眸中似也劃過些許深色。
且不說北齊開出來的條件頗為誘人,單是拿得了烏水崖里的那物,他本也有意去趟北齊。今日南宮洵既先他一步向他討人,他尋思著擇日不如撞日,便與南宮洵做了交易,順道使計(jì)分散了朝陽的注意力,才有了今時這局。
烏水崖里取出來的玉像,他已當(dāng)作見面禮令孫月茹帶給她二人,想必這會兒朝陽若不是在安頓西瀾境內(nèi)遭劫的東夷商隊(duì)便是回了焚丞閣查個虛實(shí),而那玉像,他的意思,殊不知朝陽能猜出幾分來?
“公子,那位姑娘適才轉(zhuǎn)醒,不知?”
朝華聞聲偏過身來,沉吟片刻,應(yīng)道:“讓人備些糕點(diǎn)茶水送過去,我晚些時辰再過去�!�
“是�!�
在宮中之時對皇弟妹喜食糕點(diǎn)的事早有耳聞,她才醒來,便是有重要的事也得有力氣消受。他雖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她可到底是他的皇弟妹,若連皇弟妹的身子都不顧,他這皇兄做得未免不合格了些。否則,如何受得起他精心為她與皇弟擺下的棋局。
復(fù)瞥了眼攏在袖中泛著淡淡藥物氣味的繡包,唇畔緩緩勾起一道疏淺的弧度。
但愿,他二人不要讓他失望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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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肯用膳?”
朝華望著房門外端送著仍未動過的膳食與糕點(diǎn),停在門外,緩聲道。
侍女聞聲搖了搖頭,埋頭看向盤中精致的小食。里邊那位姑娘不知是什么來頭,竟讓公子花了這般多的心思。那姑娘尚才被接來這處的時候公子便叮囑了一直要備著糕點(diǎn),若是姑娘醒來愿意吃便再去做些膳來,若是不愿,也不必強(qiáng)逼她。
朝華垂下眸,靜靜待著里間的動靜。她不吃倒在他的意料之中,原還想著興許皇弟妹會對他特意吩咐下去備好的糕點(diǎn)多看一眼,順道命人溫著膳,此番看來倒也是個不好糊弄的女子。
“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見?”
聽聞里間忽然傳來的聲響,眸中露出幾分了悟,揮手示意旁側(cè)的侍女退到邊上,才推開未掩實(shí)的門入了房中。
房中布置極為精簡,樣樣物什皆經(jīng)由他手挑選,顏色雖都素了些,可哪一件,都價值連城。朝華轉(zhuǎn)過耳房,視線落定在塵暮身上,狹長的眉眼微微斂了斂。
他的皇弟妹可沒有他猜想的那般驚魂甫定,見進(jìn)來的人是他,除了眼中飄忽不定的怒氣,余下的震驚倒是一分未見。也虧得,他先前便有提醒過她,她若非鈍了些,自醒來后不久便猜出劫她的人是他了罷。
“又見面了,皇弟妹�!背A道,唇邊笑意漸漸泛開。
塵暮靠著床柱深深望著面前的男子,收了眸中神色,忽而偏過頭,平靜道:“皇兄若想見我,何必多此一舉。”
方才在外頭隱約聽著一男子的聲色,她就且試探了探,這時見著來人真的是朝華,心中的懷疑成了真,仿佛有一塊石頭壓在心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在白玉渠遇險前,她腦中就有了些想法,這些天她雖一直臥在榻上,意識卻早清醒了。前前后后想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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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朝華的嫌疑卻是最大的。
她人在朝陽的丞陽殿中,且又是尋常不得他人入內(nèi)的白玉渠,若不是對那宮中地形了若指掌,怎會選擇在白玉渠對她下手。加上那次她不小心在怡笑樓撞見了朝華,離開前他那句“皇弟妹若是歡喜這溫泉之水,大可以夜夜宿在丞陽殿”。如今細(xì)細(xì)想來,他又何嘗不是在婉言提醒她,他與朝陽之間,明里暗里的戰(zhàn)爭從未消停過。怪她大意,這么些天來都未想明白過來朝華話中的意思,而今他既然暗中劫了她,可是決意要與朝陽撕破臉了?她在他這里,只會給朝陽帶來麻煩。
塵暮這般想著,裹在錦被下的手慢慢收緊。
“有些事,私下解決豈非更好?”朝華走上前來,站在榻前兩步開外,忽而笑道,“父皇近日處理公事尚且忙不過,我又怎忍心拿這些齟齬事勞煩父皇,你說,是也不是?”
“睦州之事竟有你一份?”聽他言畢,塵暮登時坐起身,驚道,“那些都是無辜百姓,你怎能?”
“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是區(qū)區(qū)一個睦州�!背A俯身下來,欺近她,“倒是你,身上究竟帶了什么秘密,竟讓皇弟與北齊王如此。”
這女子到底有何能耐,值得北齊愿意拿礦山來交換?且他雖攪亂了朝陽的注意力,但憑朝陽對這女子的愛護(hù)程度,南宮洵就算從他這兒順利將人帶走,朝陽找得她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南宮洵又如何花這心思徒費(fèi)力氣?然,瞧北齊的架勢,左右存了心思拆了他的皇弟與皇弟妹,索性他近時興起,何不再推一波,將這水?dāng)嚨酶鼫喰?br />
只有皇弟分了心,才不會礙了他的道不是?皇弟既然偏頗美人,那父皇這江山,便由他來接手。
“比起我夫君,你的確更適合做帝王,可也只能是個暴君�!眽m暮一字一頓道。
她心里比誰都清楚,真到了朝陽與朝華兄弟二人正面對決的時候,到得最后關(guān)頭,朝陽必不會對朝華下狠手,而朝華,卻不一定。
“夫君?”朝華忽然笑道,眼中嘲諷之色慢慢聚起,“喚得倒是親熱,卻不知他的從前你有否能不介懷?”
“你這話何意?”塵暮錯開他的目光,“你若想離間我與朝陽,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他人不在,便是你如何污蔑他,也是無法對證�!�
塵暮耳畔突地傳來他的一聲輕哧,而后是他略帶涼薄與冷寂的言語,“你當(dāng)真以為他真心待你?你不過是他百般謀略中一個最像意外的算計(jì)罷了�!�
“我又如何相信你不是在算計(jì)我,算計(jì)他的情意?”塵暮徐徐道,掖在被下的手卻怎樣都無法用力了。
她信朝陽,可朝華的一字一句就像絲草一般緊緊地纏在她的心外愈收愈牢。
朝華低眸望著面色有些泛白的女子,“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崩^而又道,“前些日子我讓孫月茹送去的玉觀音像可是見過了?”
塵暮不語。
“看皇弟妹這模樣,皇弟大抵是沒好將那東西給你罷。不過也是,他怎會讓你對他起疑心,”朝華將她的默然收入眼底,又言,“皇弟妹恐怕不知,這東西來自南靈。”
“所以呢?”塵暮看向他,“皇兄是想告訴我,我的夫君從一開始接近我就別有目的?”
那日她自看見與當(dāng)初在北齊時途中遇了些事的聘禮一般模樣的由孫月茹送來的玉像,她便明白過來,這一切從頭至尾都有朝華的手筆。雖不知那東西有何用,但照朝陽謹(jǐn)慎處理的程度與朝華惦念得緊的樣子來看,此物定是不凡�,F(xiàn)今朝華又拿此物來迷惑她的視線,真當(dāng)她是偏聽偏信的小姑娘不成?
朝華既然提到了南靈,記起之前朝陽也曾與她說起南靈珠海石時反常的言行,這會兒從未理清的頭緒愈見清晰了起來。她從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還是一見鐘情,若說朝陽以前從不認(rèn)識她,單單是因西瀾與北齊兩國聯(lián)姻才娶了她并付了一腔真心與她,她也同樣不信。朝華這如意算盤,倒教她稱了心。
“果真不是一般女子,”朝華只稍頓了頓,收了眼中一閃而過的訝色,“倘若我說,他從一開始接近你,便是聽了孫月茹的意思,不知皇弟妹,又作何感想?”
“不可能�!眽m暮斬釘截鐵道。
“話可不能說得這般絕,若不然,”朝華湊近她,低聲道,“在本皇子洞房花燭之夜,怎就沒有她的落紅�!�
“她……”
塵暮望著那人眼中戲色,怔怔不知所措,腦中一片混亂。努力告訴自己這都是面前這個人騙與她的,朝陽不會,不會與孫月茹聯(lián)手瞞她。可,越是努力說服自己,眼淚就越不可控地順著面龐滑落。良久,塵暮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哽咽道,“在他親口告訴我與我親眼所見之前,我不會信�!�
“終有你信的一日,”朝華隨口繼道,“有人數(shù)日前向我要了你,你見了他,自是能知曉你想知的一切�!�
塵暮看向他,只覺眼前有東西拋了過來,下意識地接在掌中,待看清了手中的錦包,又聽那人邊走邊道,“吃飽了飯才有力氣,何況他已等了你數(shù)日�!�
掌心金絲繡線勾出的蘭花栩栩如生,一時間,她竟連真實(shí)與假象都看得不真切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智商要開始下線了-.-請做好防護(hù)措施~
☆、眼見若為實(shí)
塵暮見到南宮洵的時候已是傍晚,天邊赤紅金光的晚霞盛極一時,斜斜地打在那二人身上,竟也似生出了別樣的錯覺來。
南宮洵與朝華分別以后一道上了為她備下的馬車,一言不發(fā),就那般與她面對面地坐著,視線卻從未離開過。
“北齊這是,要助西瀾內(nèi)亂好分得一杯羹?”
塵暮在心中思量了許久,才開口打破了這僵局。面前這人乃是北齊之主,卻從朝華處將她討了去,如今西瀾內(nèi)憂外患,這其中必然有他的插足,至于他的用意,再明顯不過。這人本就是個極為沉得住氣的大野心家,利用蠻涼之手步步蠶食西瀾,多半也是他的計(jì)策。只她不曾想過,他會這般早地動手,她更想不清楚的,是他也如旁人一般,會用她這軟肋來掣肘敵手。他不是,自詡清高狂妄,不屑用女子來逼人就范,現(xiàn)今玩的又是什么把戲?
“你我許久未見,不想你這第一句便是興師問罪,”南宮洵淡淡一笑,“究竟北齊才是你的家�!�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塵暮今時已是西瀾的皇子妃�!眽m暮頓了頓,看向?qū)γ嫔裆唤z毫未受影響的男子,轉(zhuǎn)瞬錯開眸望著不斷掀起的車簾,話中已透了幾分冷意,“也望皇上注意身份,凡事思慮周全得當(dāng),好許百姓一個明媚安穩(wěn)的未來�!�
南宮洵聽面前端坐著的女子如此說道,眼色一沉片刻便又恢復(fù)了原先的波瀾不驚,傾身沏了半盞茶端在唇畔微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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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抿,而后才道:“較之被動應(yīng)戰(zhàn),倒不如早先出擊,如此方能給百姓一個真正強(qiáng)盛與安定的未來不是?”
塵暮深吸了口氣,料想自己口舌工夫?qū)嵲谡f不過他,遂扭頭湊到她身后的車簾框角,挑起簾子瞧著外邊的景色。
車中安靜不過半柱香時辰,就聽南宮洵幽幽道,“若想沿途做些什么記號盼著西瀾的三皇子來救你一救,你大可收了那心思。”
他的話落在塵暮耳中,適才緩去一些的煩悶又重新攏覆上來,仍那般掀著車簾也不應(yīng)他。
她不過是不想面對他,想她一介凡夫俗子又不會武,在他這會武之人眼皮底下也無法開溜,但至少不對著他,心中的煩悶便能消解一些,至于他的心思,他愛怎么想就怎么想。
南宮洵見對坐的女子不再同他搭話,保持著一個姿勢望向馬車外,等了許久也未見她有回身過來的跡象,劍眉輕輕一蹙便起身走到她身后,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座,余光瞧見這女子未被扣住的那只手下意識地探向腰間,制住她的動作,輕嘆一聲,道:“這么多年,你這習(xí)慣依舊留著。”
塵暮順著南宮洵的視線望過去,悟過來他話中之意,斂眸應(yīng)他:“習(xí)慣這種東西雖難改,假以時日,終可悉數(shù)抹去�!�
“你又可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南宮洵沉默了一瞬,忽然低頭道。
他與她認(rèn)識這么多年,從未見過她這藥包離過身。她雖不會醫(yī),心中彎彎道道卻是多了些。初時他設(shè)局以苦肉計(jì)博取她的同情時,逼退他那批假意追上前來刺殺他的下屬的,正是她錦囊之中小小的藥粉。只是可憐了那批手下,毫不設(shè)防地便吃了她的粉末子以致休養(yǎng)了好一段時日才能運(yùn)起功來。
小小的一指甲蓋,便能讓他的暗衛(wèi)暫時封了筋脈無法運(yùn)功。她身后,決不僅僅是一個相府那般簡單。也正緣此,他才會派人查她。
南宮洵俯身看著那女子冷心冷情的模樣,沉吟了有一會兒便松了她的手腕,轉(zhuǎn)身退到自己座榻上,“我此行,本就是來接你去見西瀾三皇子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
這人心思沉,怎會那么好心遂了她的意讓朝華將她從宮中帶出來再去與朝陽會面。他與朝華二人設(shè)了什么陷阱加害于朝陽她不得而知,可定不會是真心實(shí)意地幫她。她雖也想時時伴在朝陽身邊,然有些事情,他該是不希望自己參與進(jìn)去。
南宮洵身為帝王,多得是國事需得解決,而今卻來西瀾摻了一腳,其目的不言而喻。如果說前不久在蠻涼看見香蘭是個意外,那么今日他的現(xiàn)身卻已完全證實(shí)了她的猜測。只是疆域雖重要,那睦州怎么說也是四國的百姓,他就忍心對無辜百姓下此毒手?在他眼中,百姓安居樂業(yè)的前提便是統(tǒng)一四國,但在這四國之內(nèi),南靈與西瀾各自安生,剩下的東夷雖在西瀾邊境時不時小有動作騷擾邊民的生活,究竟掀不起大的風(fēng)浪來,只除了北齊,也便是她面前這個男子,一心想著開疆拓土。
“蠻涼之地,可是你派人橫渡了雁靈江才進(jìn)得的�!眽m暮仰頭看他。
“你可知我今日為何要來?”南宮洵不等她應(yīng),轉(zhuǎn)而自問自答,“我此行,是想來贖罪的�!�
“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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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靈的氣候在這四國之內(nèi)屬于偏陰濕的一類,西瀾與南靈接壤的地方也是少有朗日,更別說是南靈境內(nèi)。
不過這氣候?qū)τ谟?xùn)練他手下的騎兵倒是不錯,說起來,也是宛姨精心挑選的地方,又怎會出了差錯。只不過他并未算到,此次南靈之行竟會被人尾隨了。虧得離莘在南靈境外為他置辦了一處清靜的宅子,這才沒讓人入了血影所在之處。
他那好皇兄,先是遣了孫月茹那女子跟著他,后又對他的皇子妃下手,這是要正式向他宣戰(zhàn)了么?
那日他尚才在去往南靈的路上,便聽宮中潛在丞陽殿里的暗衛(wèi)傳信來,自皇子妃進(jìn)了白玉渠便不曾再出來過,且玉渠內(nèi)非但不見她身影,連換洗的衣物都沒有絲毫的蹤跡可循。
白玉渠平素就鮮有人能進(jìn)入,即便是打理白玉渠的數(shù)多宮婢也是經(jīng)由離莘之手層層篩選的,加之丞陽殿的宮婢在殿中也非一日兩日;而若是旁人從丞陽殿內(nèi)進(jìn)入其中,他的二十暗衛(wèi)不可能不會察覺,也即是說,他的皇子妃消失在白玉渠,下手之人應(yīng)是出現(xiàn)在白玉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