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在走向人生巔峰的宋羨,忽然被謝良辰幾道驚雷拖回十九歲那年——
這是報恩還是報仇?
強強聯(lián)合,雙重生,寵出天際,爽文。
第一章
報仇
大齊元平二十八年四月,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趁夜席卷了信都城。
城中的百姓們并沒有安生地躲在屋子里避雨,而是忙著收拾東西準備攜兒帶女逃難,皇上病重,魯王日夜兼程進京輔政,戍守北疆的宣威侯宋羨趁亂謀反,朝廷命冠軍大將軍季遠前來平叛。
天亮之后雨稍停,逃難的百姓們開始向城外涌去,唯有一輛馬車逆著眾人,一路迎著叛軍北上。
馬車中,蘇大奶奶謝良辰又一次夢見了自己的阿弟。
考中解元的阿弟穿著一身寶藍色長袍向她走過來。
阿弟眼睛中閃動著光彩:“阿姐,十年前姐夫與你尚未成親就不幸身故,蘇家卻一定要將你抬去與牌位拜堂,害的你就此寡居。那時候我還小,我攔不住,但現(xiàn)在我長大了,阿姐若是愿意,現(xiàn)在就可與我歸家,從此之后我來庇護阿姐,不讓阿姐再受委屈�!�
她沒有答應,不是因為她舍不得離開蘇家,而是她生了病,已經(jīng)時日無多。
阿弟漸漸變淡,謝良辰伸出手想要拉住阿弟的手臂,可是無論她如何掙扎,都不能挪動半分。片刻之后,眼前的情景隨之一變,阿弟已經(jīng)成為掛在城墻的一具尸身。
阿弟臨死之前受過酷刑,以至于身上傷痕累累,季遠命人將他身上衣袍盡數(shù)剝去,讓他受盡折辱。
謝良辰的胸口一陣疼痛,終于她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
“大奶奶,您怎么樣了�!毖诀哂窆鹕锨胺獭�
謝良辰的眼眸重新變得清明,她搖了搖頭吩咐道:“快些趕路�!�
謝良辰不用擔心會遇見叛軍,因為她就是要向宋羨獻計,借宋羨的手殺了季遠。
阿弟別怕,姐姐來了,姐姐定會為你報仇,奪回你的尸身,帶你回家。
距信都三百多里的軍營。
宣威侯宋羨帶著輕騎回到營地,戰(zhàn)馬疾馳,甲胄泛著寒光,一股凌厲的威勢夾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將士紛紛讓開行禮。
宋羨翻身下馬,摘掉頭鍪,他五官輪廓分明,深邃的眼眸微斂,卻依舊遮擋不住其中的鋒芒,宋羨從十歲開始跟著父親進出軍營,十七歲就聲名遠揚,殺伐果斷,治軍甚嚴,吞了他父親景國公手里的兵馬之后,更是戰(zhàn)無不勝,讓人望而生畏。
走進大帳內,燈燭的光芒將宋羨甲胄和手上的血污照得更加清楚,等在旁邊的醫(yī)工急著上前為宋羨查看傷勢。
宋羨擺了擺手示意醫(yī)工退下去,不過是與魯王手下的副將戰(zhàn)了一場,兩個時辰就解決了,他并沒有受傷,身上全都是別人的血。
宋羨看向副將聲音略微低沉:“季遠那邊可有消息?”魯王派出的那些人,唯有季家的兵馬能讓他正視幾分。
副將低聲道:“季遠大軍就在三百里外,祁王的人馬也從西邊趕了過來�!�
說完這些,副將停頓片刻接著道:“二爺也在季遠帳內�!�
宋羨的二弟宋謙一早就投靠了祁王,誓殺宋羨不死不休。
宋羨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威嚴和輕蔑,宋謙這是前去說服季遠,讓季遠與祁王一起左右圍攻他。
宋羨道:“既然如此,就在這里將他們一并解決,先殺季遠再迎戰(zhàn)祁王。”
大帳內眾人應聲。
副將接著道:“您還記得蘇家商隊嗎?帶隊的叫何三,幾次為我們運送藥材�!�
宋羨知曉,三年前北疆連綿大雨,只有蘇家商隊按時將藥材送到了廣信軍,從此之后廣信軍不少采買的活計都交給了他們,這支商隊從來都是按時將東西送到。
宋羨為此還曾將商隊管事何三叫過來賞酒問話,對何三這些人宋羨有幾分愛才之心。
副將道:“何三說,他家主子有計策對付季遠�!�
迎戰(zhàn)季遠,宋羨有自己的安排,不過有人想要透露些消息,他聽聽也無妨。
宋羨看一眼副將,副將立即將何三帶進軍帳。
軍帳中站著宋羨和親信,一股威壓撲面而來,但是何三卻依舊面色如常,規(guī)規(guī)矩矩向宋羨行禮。
何三知曉宋羨沒有時間聽他慢慢道來,于是直來直去將意圖說明:“一個月前,我家主人的舅弟被季遠帶去軍營加害,只因為舅少爺發(fā)現(xiàn)了季遠與外藩勾結的證據(jù),除此之外,季遠覬覦舅少爺手中的針盤。”
何三從懷中拿出一樣物什和張輿圖遞給身邊的副將:“此針盤在海上有大用處,季遠一向貪心海上帶來的利益,取得了針盤,季遠的船隊就能在海上走得更加通暢。季遠陷害舅少爺是海盜,用了大刑,將舅少爺折磨致死,我家主人要為舅少爺報仇。
主人會設法將季遠引出軍營伏擊。”
宋羨目光依舊幽深,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在此之前他聽探子說季遠的人在海上抓到了幾個海盜,人沒有送去京城,而是被季遠帶入軍中正法,心中對何三說的話有了幾分判斷,然后又拿起那張輿圖,輿圖標注的十分細致,圈了一處村子,距離季遠軍營大約五十里處。
這個距離剛剛好,不近不遠,若是太遠,作為主將的季遠不會輕易帶兵出營,離季遠軍中太近又動不了手腳。宋羨看到輿圖就能知曉何三主家的意圖,他要在村子里伏擊季遠。
這些人好大的膽子,想要一己之力對付軍中主將。
宋羨終于開口道:“季遠身手不錯,身邊帶著不少隨從,即便將他引出來,你們又有什么法子對付他?”
何三從腰間解下一只竹筒,從竹筒中倒出一些粉末,然后打開了火折子,粉末被點燃,燒起一串燦爛的火花。
“火藥�!彼瘟w聲音低沉。
這些商賈竟然能弄到火藥,宋羨身邊的副將握住了刀柄,臉上多了幾分戒備和殺機。
倒是宋羨除了說了那兩個字之外,沒有半點的動容,但那雙眼眸掃在何三身上,足以讓何三感覺到威壓。
何三跪下來道:“這是主家舅弟從海上帶回來的,火藥不多,也只能用來算計季遠�!�
私藏火藥已是重罪,不過在宋羨這個謀反的人面前,這罪名又算得上什么。
片刻后,宋羨終于又開口道:“我們可是朝廷說的叛軍,你們不怕與叛軍來往,被朝廷治罪?”
何三深吸一口氣:“主人說,只要能給舅弟報仇,其余的并不重要。季遠落在侯爺手中,下場定然凄慘。侯爺會讓季家精兵良將盡數(shù)折損,絕不會給季家留任何后路�!�
宋羨道:“你們可是有什么要求?”
何三頷首然后鄭重跪下來叩首:“只求侯爺攻打季遠駐扎的城池時帶上我們,主人想要為舅少爺收尸。”
宋羨有些意外,不顧自己的性命,卻請他幫忙取回一具尸身。
何三知曉宋羨的思量:“我等草民勢弱,主人為了報仇想求一個以命換命,以命換傷,主人抱著必死之心前去,所以不必顧及她�!�
宋羨十歲就跟著父親戰(zhàn)場殺人,手上染血無數(shù),生死早就不能讓他動容,何三的主家說的也沒錯,他能殺了季遠,以命換命,的確很值得。
宋羨當著何三的面吩咐道:“讓斥候前去打探消息。”
他必殺祁王和季遠,但若是有機會少折損人手,他何樂不為,當然前提是要弄清楚何三說的都是真話。
……
季遠坐在軍帳中,聽著副將稟告,手下人發(fā)現(xiàn)了謝良辰的行蹤,看起來謝良辰準備從他眼皮底下帶走她舅弟的那些財物,還有他需要的針盤。
除了拿到針盤和財物,他還要那謝氏臣服于他身下。
自從在謝家見到那女人之后,季遠一直念念不忘,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如今局勢動蕩,那女人還敢從謝家跑出來,他豈會放過?
聽說那女人生了重病,在她臨死之前,讓他享用幾次,也算是她的福分,那么漂亮的女人寡居一輩子,連個男人都沒嘗過,著實太過可惜了。
季遠下令道:“悄悄讓人跟著,不要將人再丟了�!�
馬車上,謝良辰在趕路。
車簾掀開,謝良辰向外看了看,旁邊的丫鬟玉桂眼睛通紅,照大奶奶之前安排好的,見到季遠之后,她佯裝背叛大奶奶,帶著季遠的副將和親信去挖藏起的財物,留著大奶奶一個人面對季遠,等到大奶奶得手之后,他們再趁亂離開去與何三會合,大奶奶想要他們平平安安離開這里,可大奶奶卻沒有半點的活路。
玉桂抬起頭看向謝良辰,終于她還是忍不住再次勸說:“大奶奶,讓我去吧,我替您殺那季遠�!�
謝良辰目光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季遠要的是我,你如何能引他進門?不但殺不了季遠,所有人都會死在那里�!庇窆鹩形渌�,趁亂可以自保,卻不是季遠的對手。
玉桂聽到這里紅了眼睛,只得垂頭答應。
吩咐好這些,謝良辰長長地舒一口氣,靠在馬車上養(yǎng)精神。
馬車終于進了村子,玉桂攙扶謝良辰下車。
謝良辰才向前走了幾步,一陣嘈雜的馬蹄聲傳來,季遠帶著一隊人馬包圍了村子。
第二章
回家
馬背上的季遠望著謝良辰,謝良辰此時帶著冪籬,遮掩了面容。
季遠手指一動,手中的石塊擊飛了謝良辰頭上的冪籬,一張嬌美的面孔暴露在季遠面前,季遠眼睛頓時一熱。
美人膚白勝雪,仿佛嬌柔的吹彈而破,一雙眼眸瀲滟似水,嘴唇緊緊地抿著,卻像噙著抹微笑,身上穿著淡色的衣裙,讓她少了份艷麗,倒像是瑤池仙子。
季遠的目光更為火熱,早就心癢難耐,這女人明明是在對他笑,故意引誘他,他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馬,吩咐身邊的人:“這些都是勾結那群海盜之人,全都抓起來。”
玉桂看了眼謝良辰,臉上佯裝驚駭,然后按照約定好的,她先跪在地上:“將軍饒命,奴婢……奴婢都是聽大奶奶吩咐行事。”
季遠看一眼玉桂沒有說話。
玉桂接著道:“大奶奶說,讓我們來這里取她娘家弟弟藏埋的東西,奴婢這才跟著一起來的。”
謝良辰看著玉桂,纖弱的身子不禁有些發(fā)抖,嘴唇也變得蒼白,仿佛不相信玉桂就這樣背叛了她。
“將軍,”玉桂道,“奴婢說得句句屬實,奴婢去幫將軍找那些海盜留下的物件兒�!�
沒有誰不怕死,季遠看向身邊的副將,副將心領神會,帶著玉桂等人向村中走去。
知道自己不會有什么好結果,謝良辰轉身向前奔逃。
季遠卻不著急,如同在逗弄一只獵物,等到獵物跑得稍遠,他才快步走上前伸手拉住了謝良辰的衣領向村中走去。季遠要在這里等人搜出針盤,不能立即將謝良辰帶回軍營,不過他也沒有耐心繼續(xù)等。
這處村子荒廢已久,大多數(shù)房屋已經(jīng)倒塌,只有一處院子看起來還能住人,季遠將門踹開,剛將謝良辰拉扯進屋子,就開始迫不及待地撕扯她的衣衫。
謝良辰用盡力氣掙扎,卻哪里是季遠的對手,季遠抓住了謝良辰的襟口,用力一扯,衣衫被撕開的同時,季遠感覺到指尖傳來刺痛,季遠下意識地低頭看過去,指腹上冒出了幾顆血珠,如同是被針刺了般。
季遠心中登時燃起了怒火,一巴掌就向謝良辰甩過去,他的手剛剛抬起來,就聽到破空之聲迎面而來。
季遠的身手本就好,又在軍中歷練多年,聽到響動身體熟練地閃躲。
“嗖嗖嗖”又是三支箭射了過來,季遠嘴上浮起一絲冷笑,輕易地就閃了過去。
一波箭過后,再無動靜。
季遠看向角落里的謝良辰,表情變得更加猙獰,他抬腳向前走去,他要讓這謝氏嘗嘗他的手段。
季遠剛抬起腳,立即地感覺到一絲異樣,手指被刺傷的地方竟然變得麻木,已經(jīng)開始沿著手掌向上擴散到全身。
“你這賤人。”季遠明白過來,那針上淬了毒。
方才那些袖箭不過就是拖延時間,讓他無暇顧及手指上的傷口,讓毒素慢慢在他身上散開。
季遠眼前開始發(fā)黑,想要開口呼喊身邊的親信。
他帶來的人馬,看到他拉扯著女人進了屋子,全都遠遠地躲開。剩下的人馬跟著謝氏的丫鬟去挖那些藏匿起來財物。
這是個圈套。
季遠看著謝良辰,這女人給他設下了一個圈套。
季遠想要沖出這村子,一路回到軍營,軍營中有杏林圣手,定能為他解毒。季遠顧不得謝良辰就要向外走去,卻在這時,謝良辰忽然推著屋子里殘破的木架向季遠撞過來。
季遠伸手想要抵擋,那毒藥卻讓他提不起力氣,木架子撞在他身上,逼著他踉蹌著向后退去,直到退無可退。
“你想做什么?”
季遠眼睛中閃爍著一絲恐懼。
面前的謝良辰望著季遠微微一笑,眼睛中神采璀璨。
她將手中的火折子丟向季遠。
季遠只聽到謝良辰道:“阿姐為你報仇。”
緊接著“轟”地一聲響動,季遠的身體被拋了起來,所有一切都被突然騰起的火光吞沒。
……
不遠處山腳下,宋羨騎在馬背上。
“轟”的一聲巨響,如同天邊悶雷炸開,季遠所在的村莊中冒出了滾滾濃煙。
宋羨皺起眉頭問向身邊的副將:“那是火器?”
副將搖頭:“像是火蒺藜�!�
“不是火蒺藜,”宋羨道,“兵部送來的火蒺藜不會有這樣的火勢�!辈皇腔疠疝忌踔敛皇潜績宰由系娜魏我环N火器。
副將道:“難不成是何三那些人竟然用火藥做成了火器來用?”兵馬、軍備,沒有誰比侯爺更清楚,只要侯爺說不一樣,那肯定是不同。
宋羨望著那火光,那些商賈沒有他想的那般簡單。
宋羨本欲帶兵直接去季遠中軍大營,現(xiàn)在看來他需要去那村子上一趟,拿下季遠也是這場戰(zhàn)事的關鍵所在。
“你們前去季遠中軍大營。”
副將應了一聲。
宋羨帶著身邊的親信和家將向村子方向奔襲而去。
謝良辰耳朵里滿是嗡鳴聲,臉頰上一片燒灼的感覺,身上無處不疼,灼熱的氣息沖入口鼻中。
她咬牙抬起頭向身后的屋子。
季遠呢?謝良辰四處尋找季遠,她希望季遠死了。
“將軍,將軍。”季遠的人聽到響動立即前來,正在四處尋找季遠的蹤跡。
鮮血從頭頂淌下來,模糊了謝良辰的視線,她手中始終還握著最后一支袖箭。
火越燒越旺,謝良辰幾乎喘不過氣。
謝良辰將要閉上眼睛的瞬間,看到一條人影被人從角落里攙扶出來。
那是季遠。
謝良辰眼睛一縮,正當她要抬起手中的袖箭時,季遠身邊的副將抽出了腰間的佩刀走向了她。
長刀將要刺向她時,她撥動了機括,一支袖箭徑直向季遠而去,她不在意那刀會落在她身上,她只在意季遠會不會死。
袖箭沒能射中季遠,但季遠的頭卻忽然掉了下來,緊接著鮮血噴涌而出。
耳邊傳來箭矢的聲音,季遠的幾個副將紛紛中箭。
“大奶奶�!庇窆鸫舐暫艉�。
謝良辰想要回應玉桂,卻沒有任何力氣,直到腰間一緊有人將她拉了起來。
風吹過她的臉頰,冰冰涼涼異常的舒服,謝良辰睜開眼睛看去,瞧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身穿將軍甲胄,眼眸幽深望不見底。
謝良辰雖然沒有見過宣威侯,但有這樣的氣勢,她覺得這個人就是宋羨。
宋羨盯著眼前的女子,她長發(fā)散亂,臉上滿是血污,只有一雙眼睛中還有幾分清明,眼角上的那抹狠厲尚沒有褪去。他趕過來時,看到那女子向季遠扣動了手中的袖箭,沒有半點的遲疑。
“大奶奶�!�
宋羨看到有人呼喊向這女子跑來,顯然這女子是掌控全局之人,何三所說的主家竟是個女子。
宋羨低頭查看女子傷勢,腹部被一截斷木洞穿,后背一片血肉模糊,這樣的傷活不下來。
謝良辰嗓子如同刀割般疼痛,如果不是宋羨她可能殺不了季遠,她努力想要發(fā)出聲音:“侯爺大恩大德來世做牛做馬定當報答�!�
回應她的是一個低沉的聲音:“我會讓人收斂你們姐弟尸身�!�
謝良辰心中一熱,她睜開眼睛望著遠處,模模糊糊中她好像看到了阿弟的身影。
阿弟正在向她走過來。
都說臨死之前會看到家人,如今她相信了,因為她的阿弟來接她了。
“阿弟�!敝x良辰想要去拉阿弟的手。
宋羨看著掙扎的女子,目光微深,她最后惦念的依舊是她的弟弟。
“侯爺,二爺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