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果然,朱九齡眼前一亮,重重地拍了下大腿:“好!說得好!陸游說什么來著?我是仙蓬舊主人,一生常得自由身。來,麗夫人,干了這杯!”
“干!”
我舉起杯,與朱九齡碰了一杯。
真的,我真的快喝不下去了。
我硬著頭皮,悶頭喝完,決定再添一把火,讓朱九齡再高興點:“男人是什么?夫人我有的是銀子,喜歡誰,包下便是,玩膩了就扔�!�
“哈哈哈哈!”
朱九齡大笑,將酒一飲而盡。
而就在此時,上房忽然傳來聲重重地打門聲,好似非常憤怒。
我們?nèi)送瑫r朝上面看去,只見門上印出個高大的男人黑影。
“呦�!�
朱九齡仿佛發(fā)現(xiàn)什么了不得的事,眼里皆是興奮,沖我嘿然笑道:“夫人屋里還藏嬌呢�!�
“甭理他,咱們接著喝�!�
我正要喝,胃里忽然一陣翻騰,惡心直往喉眼上躥。
忽然,上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我愣住,也忘記要吐,忙朝前看去,李昭出來了,他戴著暗衛(wèi)的半截銀面具,正好將上面的臉遮擋住。
我看不到他此時是喜是怒,大概很生氣吧,薄唇緊抿住,大步朝我們走來。
李少見狀,臉都嚇白了,立馬要跪下。
“咳咳�!�
李昭重重地咳了兩聲,暗中沖李少擺了下手,示意他站遠些。
“朕……我來替她喝…!”
李昭走過來,清風(fēng)將他單薄的寢衣吹開,露出光潔的胸膛,他大袖一揮,瀟灑地坐到石凳上,從我手里搶過酒,仰頭一飲而盡,然后將酒碗用力按在桌上,碗登時磕掉一角。
“你們倆真是……哈哈哈。”
朱九齡眉眼皆笑,打趣我:“你遮了下半張臉,他遮了上半張,不過,這位兄臺怎么感覺有點眼熟呢。”
朱九齡仔細瞧,忽然拍了下額頭,笑罵自己喝多了,他身子朝我傾來,眼卻盯著李昭,笑得曖昧,問我:“麗夫人,這就是你養(yǎng)的小白臉子?哦不對,入幕之賓?”
我頭越發(fā)暈了,又驚又嚇,李昭怎么出來了,他聽見這話,會不會生氣?
大抵酒在作祟,我竟不怕,眉一挑,故意媚笑:“對呀,先生覺得怎樣?”
“身段不錯,氣質(zhì)也不錯,好眼光�!�
朱九齡顯然喝高了,懶懶地看向李昭,問:“兄臺怎么稱呼?”
“風(fēng)和。”
李昭冷冷道。
“風(fēng)和?”
朱九齡皺眉。
“風(fēng)和日麗的風(fēng)和。”
李昭剜了眼我,狠狠地喝了口酒。
“哦,這樣啊。”
朱九齡了然似的點點頭,與李昭碰了杯,一飲而盡。
這人完全喝高了,舌頭都大了,臉和脖子皆紅,忽然扭頭看我,一手撐住下巴,另一手指向自己的臉,暈暈乎乎地笑道:“也是奇了,我憋了一年多都畫不出美人圖,一看見你,居然就能畫了,麗夫人是吧,你看我咋樣,能不能也像風(fēng)和兄弟一樣,當(dāng)你的小白臉子?”
第90章
身懷長技
如此污糟
什么?當(dāng)我的小白臉子?
聽見這話,
我登時被烈酒嗆住了,捂著口猛咳了通,差點給吐出來。
“先生開什么玩笑。”
我用小臂按住發(fā)燙的額頭,
嗔了句。
同時,
我偷摸看了眼身邊坐著的李昭,好么,
這人倒是鎮(zhèn)定得很,居然沒有生氣,
眼里含著抹譏誚,
拿起我的筷子吃菜。
他夾了一筷子涼拌雞絲,
剛送到嘴邊,
好似看見朱九齡的筷子上粘著條雞肉,嫌棄地將雞絲放進碟里,
從袖中掏出抹干凈絲帕,反復(fù)地擦手,復(fù)又擦了下唇,
冷笑數(shù)聲,一句話都不說。
氣氛忽然就冷了,
尷尬了。
可朱九齡絲毫察覺不到,
兩指夾了片豬口條,
仰頭吃了,
十分隨意地將油手在自己衣裳上蹭干凈,
身子湊近我,
笑眼盈盈:“沒開玩笑,
你看我怎么樣?”
酒氣陣陣襲來,一時間,我都分不清是他身上的味道,
還是我身上的。
我斜眼朝李昭瞧去,他坐得端正,唇角含著微笑,仿佛在等我怎么回復(fù)。
忽然,我腹內(nèi)酒蟲在叫囂、在作祟,不知怎地,我忽然就想戲耍下老朱。
“嗯……”
我身形微微晃動,看人有點重影了,手撐住下巴,另一手拿起筷子,輕敲了下朱九齡的頭,媚笑:“好呀。”
誰知我話音剛落,就聽見李昭重重地咳嗽了幾聲。
“咳咳咳�!�
他努力蓋過我的聲音、岔過這個話頭,抬手,打了個響指,示意云雀過來:“夫人喝高了,你去上房把燉盅端出來,再去小廚房做點醒酒湯�!�
沒一會兒,云雀雙手捧著燉盅出來了。
李昭接過,親自喝了口,笑著說還熱著,他刻意忽視朱九齡,保持著優(yōu)雅風(fēng)度,用勺子舀了塊山藥,喂到我口中,柔聲道:“空腹喝酒容易醉,吃點東西,待會兒洗個熱水澡,早些休息�!�
我嬌嗔著扭過頭,學(xué)著朱九齡方才那樣,手抓了塊肉,故意當(dāng)著李昭的面吃掉,甚至嚼出聲音,壞笑:“我就不吃你喂的�!�
“好好好,那就不吃。”
李昭無奈一笑,哄著我,拉過我的手,用帕子輕輕擦。
“我說風(fēng)和老弟啊……”
朱九齡雙臂環(huán)抱住,死盯住李昭,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又點頭,嫌棄地笑道:“我怎么越看越覺得你……”
他打了個酒嗝兒,接著說:“覺得你和我非常討厭的一個人很像,連身上的味道都一模一樣。”
李昭眉梢一挑:“那個人是誰?”
他問這話,我的酒瞬間醒了大半。
依照這狗東西的性子,肯定會套路朱九齡說僭越的話,然后秋后算賬……
這不行,我只是想讓老朱教鯤兒,若是因此害得老朱喪命,那我真的死一千次都不夠償還。
想到此,我忙給李少使了個眼色。
李少會意,摟住朱九齡,趁亂捂住朱九齡的嘴,笑罵:“你厭恨的可不就是我么?不就是打了兩次架,還要記恨到幾時?天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干什么你�!�
朱九齡掙脫開束縛,用力推開李少,重重地甩了下袖子:“干嘛不讓我說話!”
“哼�!�
李昭瞪了眼摔在地上的李少,雙手自然地放在腿上,淡然道:“說唄朱兄,我對那個人也挺好奇的�!�
緊接著,李昭促狹一笑:“莫不是,你不敢說?”
“這有什么不敢的�!�
朱九齡脫口而出:“就是現(xiàn)在的小皇帝嘛�!�
我大驚,酒醒了八成,用力拍了下石桌子,瞪著朱九齡,氣道:“行了,什么拼酒,說到底你還是不想教那個孩子,妾身也不強求,先生請回吧。”
李昭莞爾淺笑,抓住我的手,輕輕地摩挲,勸慰我:“大家在說笑嘛,你怎么就惱了呢�!�
說到這兒,李昭舌尖輕舔了下唇,一派的溫和儒雅,笑著問朱九齡:“瞧先生對當(dāng)今陛下頗有怨言,到底是什么緣故呢,晚生洗耳恭聽。”
朱九齡半個身子歪在石桌上,壞笑著朝李昭勾手指頭:“你附耳過來,我偷偷告訴你�!�
李昭眸中閃過抹狠厲,仿佛嫌棄朱九齡身上的味道,食指揉了下鼻子,湊過去。
此時,我簡直心驚肉跳,不行,我不能這么害了朱先生。
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阻止悲劇發(fā)生時,我忽然看見朱九齡玩味一笑,湊近李昭耳邊,深呼吸了口氣,啊地大叫了聲。
李昭瞬間躲開,手按住耳朵,厭惡地盯著朱九齡。
“你想聽?”
朱九齡扁著嘴,臉上寫滿了欠揍二字,壞笑:“我偏不告訴你�!�
李昭白了眼朱九齡,端起桌上的酒碗,猛喝了一口。
而朱九齡呢,顯然對李昭并沒有什么興趣,他這會兒喝得眼睛都有些發(fā)紅,歪著頭看我,嬉皮笑臉道:“怎樣呢麗夫人,給個準(zhǔn)話唄,我能不能當(dāng)你的小白臉子?”
我驚魂未定,捂著發(fā)悶的胸口,胳膊搭在李昭肩頭,沖朱九齡搖了下手指:“不行,風(fēng)和先生不讓的�!�
果然,李昭聽見我這話,唇角勾起抹淺笑,食指刮了下我的鼻子,從燉盅里夾出塊瘦肉,兩指夾開我的面紗,喂給我,卻斜眼看朱九齡,柔聲道:“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家夫人是最講究的人,那些臭烘烘的糟糠是瞧不上眼的�!�
我嚼著肉,不禁笑出聲。
不愧是李昭,總能用最文雅的語氣,說出最挖苦的話。
可朱九齡仿佛根本沒聽懂李昭的譏諷,他上下打量李昭,笑著問我:“怎么,我難道比不上這個風(fēng)和?他有什么好?”
一時間,我竟不知如何回他。
我總不能說,風(fēng)和是皇帝,我們倆還有個兒子吧。
“朱先生問你呢,你說說唄�!�
李昭環(huán)抱住我,摩挲著我的背,壞笑:“你告訴他,我到底哪兒好,讓他死了這條心�!�
我實在怕這狗東西找朱九齡的晦氣,趁著意識還未被酒徹底吞沒,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忽然瞧見石桌上的燉盅,笑道:“他呀,身懷長物,會做……”
我準(zhǔn)備說,會做菜。
誰知朱九齡身子猛地一震,眨著眼,疑惑:“身懷長物?”
這男人使勁兒搖了下頭,目光下移,看向李昭的那里,壞笑:“史書說嫪毐是個大陰人,那玩意兒可以轉(zhuǎn)動車輪,原來風(fēng)和老弟也是個大陰人哪!”
我頓時臊得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扭頭看向李昭,他真的惱了,拳頭緊緊攥住,但良好的教養(yǎng)讓他沒有發(fā)火,淡淡一笑,連喝了好幾口烈酒,冷聲道:“朱先生喝多了,這種玩笑,不適合在夫人跟前開�!�
“別害臊嘛�!�
朱九齡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筷子敲著碗沿兒,壞笑:“風(fēng)和老弟,你要不把衣裳脫了,讓我觀摩觀摩�!�
饒是李昭再好性,這會兒也被激怒了,一把將酒潑在朱九齡臉上,怒罵:“腌臜貨!”
朱九齡也沒惱,笑吟吟地抹了把臉,斜眼覷向李昭:“哦,我明白了,原來不是這個長物,那是什么,臉白?”
李昭實在忍無可忍,嘴張了好幾次,似乎想要喊暗衛(wèi)來,最后,他搖頭嗤笑了聲,自言自語:“我真糊涂了,竟和個瘋子對嘴�!�
他不再理朱九齡,看向我,柔聲道:“你也瞧見了,他如此德行,你放心把孩子交給他?還是讓我來教孩子習(xí)字吧,絕不比他差的�!�
“嚯!”
朱九齡從地上拎起個酒罐,用牙咬開塞子,咕咚咕咚猛喝了數(shù)口,不屑道:“好個大言不慚的陰人,居然說比我寫的好,來來來,你現(xiàn)寫幾個字,讓我瞧瞧�!�
李昭白了眼朱九齡,沒理會。
我聽見這話,忽然計上心頭,忙讓云雀去拿紙筆來。
等東西拿來后,我將紙鋪平在石桌上,筆蘸飽了墨,剛遞給李昭,立馬收回,我故意媚眼橫向朱九齡,笑道:“他那兩筆臭字,連我寫的都比不上,更別提和先生比了�!�
說話的同時,我把筆遞給朱九齡,嬌聲慫恿:“莫不如先生寫幾個字,好好教一下他,省得他一直張狂自大�!�
聽見我這一番恭維,朱九齡十分得意,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我跟前,從我手里奪過筆,醉眼朦朧地看我,問:“寫什么呢?麗夫人,都聽你的�!�
我也醉的身形晃動,忍住源源不斷泛起的惡心,身子倚靠在李昭身上,沖老朱挑眉一笑:“這么著吧,我念,你寫�!�
“好�!�
朱九齡手巴住石桌沿兒,防止摔倒,另一手拿住筆,眼使勁兒盯著紙,嘴里喃喃自語:“咦?這紙怎么會跑了呢?”
我使勁兒掐了下大腿,讓自己更清醒些,念道:“本人朱九齡,愿收高鯤為弟子,定當(dāng)傾盡全力教其書畫,特立字據(jù)為證,開平元年八月夜�!�
“本人……”
朱九齡劍眉蹙起,果然順著我念的寫。
寫完后,他將筆扔到一邊,連退了數(shù)步,轉(zhuǎn)了個圈穩(wěn)住身子,踉踉蹌蹌地走上前來,大手啪地一聲按在紙上,壞笑著看向我和李昭:“都來開開眼吧�!�
李昭只是斜眼瞅了下,不屑一顧地冷笑。
我心里大喜,忙湊過去看,嚯,果然是大家,饒是醉的舌頭打結(jié),仍能寫出非常漂亮的字,銀鉤鐵畫,回鋒極其有氣勢,力道幾乎透紙而過。
我也顧不上什么避諱,從桌上抓起酒罐,學(xué)朱九齡那樣,猛灌了通,酒從兩旁落下,弄濕了我紗衣。
“總感覺缺點什么。”
我酒氣也上來了,手勾住李昭的脖子,撒嬌:“你看,就是比你寫的好�!�
李昭哄著我:“好好好,比我好,咱不喝了哈�!�
而此時,一旁瑟瑟縮縮的李少眼里閃過抹精光,湊上前來,從后面環(huán)住朱九齡,壞笑:“可不缺個印嘛�!�
說這話的同時,李少動手,從朱九齡懷里摸出個指頭般大小的漢白玉印章,湊在嘴邊哈了口氣,放到朱九齡手里,他抓住老朱的手,半哄半慫恿:“我說九齡兄,好歹得有始有終嘛,咱寫了好字,不得蓋個好�。俊�
“蓋!”
朱九齡哈哈大笑,咚地一聲將印章按在那張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