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認真喚她的名：“方瓏�！�
“干嘛？”
方瓏頭都沒抬。
片刻后，她聽到一聲，“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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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十二點半一過，一些客人從KTV和酒吧出來，轉(zhuǎn)場到大排檔。
盡管有一半食材都沽清了，但店里更熱鬧了，熱炒單子一張接一張。
周涯得回后廚，他提前交代方瓏，讓她吃完就叫輛車先回家，又叮囑阿豐不許給方瓏拿酒。
但周涯的左眼皮又開始跳了。
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可偏偏每次周涯左眼皮跳，方瓏都會出點兒什么事，無一例外。
方瓏到底是“財”還是“災(zāi)”，到現(xiàn)在，周涯也分不清了。
好不容易清完所有熱炒單子，周涯丟下炒勺，出了廚房。
走到騎樓下，一扭頭，就看到方瓏拿著啤酒對瓶吹。
周涯太陽穴狠狠一跳，飛快掃過她桌上腳邊的空啤酒瓶。
粗略一數(shù)，連上她手里的，已有五瓶。
阿豐正好從旁邊經(jīng)過，周涯腦子一熱，一把扯住他后領(lǐng)，態(tài)度不大好：“怎么回事？不是交代了不許給方瓏拿酒？”
阿豐過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老板指的是那位天仙祖宗，大叫冤枉：“不是我給的啊！我剛才一直在忙，也顧不上幫你監(jiān)督她，是不是祖宗自己去后頭拿的？”
這“責任”沒法追究，喝都已經(jīng)喝了。
周涯放了阿豐，走過去敲敲方瓏的桌子，聲音悶悶：“挺能喝？嗯？”
方瓏抬起頭，一張嬌俏小臉粉撲撲的，十足一個剛出鍋的小壽包。
她舔了舔水潤粉唇，勾起嘴角笑得沒臉沒皮：“反正明天不用上班了，今晚不醉不歸！”
“……不歸你個頭�！敝苎臎]法直視她水盈盈的一雙眸子，低頭拿走她手里的啤酒瓶，“我去拿鑰匙，送你回家�！�
“誒，我還想喝�！�
“想都別想�！�
方瓏吐了一下舌尖：“小氣老頭�！�
周涯懶得跟她鬧，他跟后廚和阿豐分別交代了一聲，再去雜物間里穿回T恤。
還有一件運動外套沒穿，他拿在手里。
讓方瓏在路邊等，周涯進了后巷把摩托車開出來。
吃飽喝足的女孩乖巧得反常，靜靜站在路燈下，低垂著腦袋，不知是在數(shù)地上螞蟻，還是在想天上星星。
周涯開到她面前：“上來�！�
“哦�！�
方瓏和往常一樣，踩著后腳踏，跨腿坐到后座。
她還挺有精神地跟阿豐等人揮手道別：“我走啦，拜拜！”
周涯莫名煩躁，不耐道：“扶好扶好，別待會兒摔下來�！�
方瓏打了個嗝，小小聲的嘀咕含在嘴里：“是不是更年期�。勘┰甑靡郯。�！”
摩托車突然往前暴沖，方瓏沒來及扶住后尾架，身體慣性往后，嚇得她大叫。
她胡亂往前抓，也不管抓住的是什么。
而且抓緊了就用力攥住。
周涯肩膀驟顫，尾椎骨頭到后腦勺一瞬間全麻了，差點兒急剎車。
方瓏抓住的是他腰兩側(cè)。
除了攥住了他的衣服，也掐住他兩邊腰肉。
周涯不是怕癢的人，但被方瓏這么一抓，渾身如被蟻咬。
密密麻麻，還不停往骨頭深處鉆。
他穩(wěn)住車頭，咬著槽牙，轉(zhuǎn)過頭罵：“方瓏你抓哪兒呢？！”
方瓏知道周涯剛才是故意的，屁股坐穩(wěn)后，毫不客氣地甩了幾個巴掌到周涯的肩背上，也大聲罵：“周涯你混蛋��！是不是想要我條命？！”
“我要你條命干嘛？拿來清蒸還是爆炒？”周涯嗤笑，“身上沒三兩肉，塞牙縫都不夠。”
“……臭老頭！”
兩人罵罵咧咧的聲音伴著摩托排氣管聲遠去，老街逐漸安靜下來。
大排檔有客人這時才問張秀琴：“你家老板什么時候交了這么個女朋友��？是挺年輕挺漂亮的，但脾氣看上去不大好啊。阿啞那么憨實，以后豈不是要被她騎到頭上？”
張秀琴替客人收拾桌子，說：“你誤會啦，那是阿啞的表妹！哪是什么女朋友……”
“哦，誤會誤會！”
張秀琴嘴角的笑容有點兒僵。
以前她沒怎么放心上，今晚才發(fā)現(xiàn)，周涯在方瓏面前仿佛變了個人。
平時一晚上聽不到周涯開口說幾句話，而且臉上總是一個表情，就算應(yīng)酬客人，他也是不急不緩的態(tài)度。
可對著方瓏，周涯的表情是生動的。
就算兩人斗嘴吵架，周涯同樣板起張臉，但和平時相比，其中是存在些許微妙的差別的。
張秀琴把臟盤收到一旁的餐具桶里，忽然回頭，看向街道盡頭。
摩托車的尾燈早消失在夜里，留給她的只有淡淡失落。
*
摩托車往鎮(zhèn)北開，一束強光照亮前路。
后座的祖宗安靜許久了，周涯也沒刻意找話題說話。
他有挺長一段時間沒載過方瓏了，她自己有摩托，她的前男友們也有摩托，輪不到他接送。
時間再往前推的話，得到方瓏念職高的那幾年了。
有段時間，周圍鄉(xiāng)鎮(zhèn)和村落出現(xiàn)一名流竄型連續(xù)強奸犯，受害者人數(shù)一直在增加，庵鎮(zhèn)雖然還沒出現(xiàn)受害者，但人心惶惶。
方瓏念的職高在鎮(zhèn)南，馬慧敏擔心她的安全，讓周涯負責接送她上下學(xué)。
那時候的方瓏比現(xiàn)在還難伺候，兩兄妹一天說不上幾句話。
周涯抽煙開車，一聲不吭，方瓏坐后面看書或聽歌，也一聲不吭。
兩人中間隔著方瓏的書包。
直到后來那畜生被抓住了，周涯才結(jié)束“保鏢”任務(wù)。
今晚的周涯有些心猿意馬，雙手一直發(fā)燙，微微出汗。
他和方瓏的距離靠得很近，近得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一下接一下，吹在他后頸，吹在他耳后。
迎面來的夜風(fēng)冷冽，身后卻是惱人春風(fēng)，周涯被裹挾在一冷一熱中間，有些難熬。
好不容易來到家附近的那道橋。
晚上和早上光景截然不同，橋上無人無車，沒了大小攤販，顯得橋面寬敞不少。
橋下河水依然潺潺，月光被推成銀絮片片。
車開至橋中間時，周涯背上忽然一重。
他深吸一口氣，一手穩(wěn)住車速緩慢剎車，一手已經(jīng)往后，反手虛虛扣住方瓏的手臂。
長腿踮地，周涯回頭。
方瓏睡著了，側(cè)著臉，腦袋歪歪地抵在他背上。
反手護著她的這個姿勢有些別扭，但周涯還是保持了一會兒，才慢慢收回手。
他沒急著開車，先慢慢抽了根煙。
為了讓方瓏睡得更舒服一些，他往前稍微傾身，再放松肌肉。
煙抽完，方瓏沒有轉(zhuǎn)醒的跡象，反而還開始磨牙和說夢話。
脊椎骨頭成了傳聲筒，把女孩在唇齒間咀嚼的呢喃夢囈，傳到周涯的耳朵里。
“快過年了……”
“工作……難找……”
“要包……紅包給大姨……”
周涯靜靜聽著，連呼吸都不敢太重，怕吵醒了她。
片刻以后，他把一直搭在油箱上的運動外套攤開，往后一甩，披在方瓏背上。
再抓住兩條袖子，穿過兩人的腋下，袖口回到他胸前，打了個死結(jié)。
雖然畫面有些奇怪，但這樣能把方瓏稍微固定住，免得她往兩側(cè)滑。
周涯換擋，用很慢的車速往家里開。
沙啞難聽的聲音也放得很輕，輕得像一團云絮：“找不到工作就找不到，有我養(yǎng)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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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方瓏驀地睜開眼。
她躺在床上，視線可及范圍是她熟悉的天花板，窗簾不完全遮光，漫進來薄薄一層路燈燈光。
身上蓋的拉舍爾燜得她滿頭大汗，脖子胸背也汗津津的，衣服黏在身上好不舒服。
方瓏坐起身，低頭一看，她穿的還是超市工服和牛仔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