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落地的第一眼,她就看到平時總是貼身伺候她父皇的左淮,眼下卻出奇站在太宇殿門前。太宇殿平時都大敞著,方便伺候的中官宮女出入的門,此時也緊閉著,似在為她的父皇把守著什么秘密。
左淮看到她打遠處來,立馬迎了上來,還沒有等宣城開口,就問道:“公主來這做什么?”
宣城冷著的臉,都快往下滴水了,道:“除了找父皇,本宮還能做什么?”說著撇開左淮,就想往里走。
左淮一側身,忙不迭地攔住這個小祖宗道:“皇上現(xiàn)在有事,暫時不能見公主…”
這倒叫宣城訝異了,瞪大眼睛瞧著左淮:“左伴伴,你今天怎么也要攔著我?”往日里不管她父皇有事沒事,她想什么時候見他,就什么時候見,她父皇可也不會責備她。
“不是…是…”左淮有口難言。
“是什么?”
“是皇上在里頭休息,不想讓人打擾�!弊蠡磧上酁殡y,微微側臉,往宮殿內覷了一眼,沖宣城擠眉弄眼,希望對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讓他失望的是,宣城并沒有與他產(chǎn)生相同的腦回路,仍然一臉不解。
她抬頭望了一眼高懸在半空,煌煌如火盤的日頭:“休息?這個點?”即非夜晚,也非午膳后。她父皇什么時候學會偷懶了?
能抓住自己父皇正在偷懶,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更得進去了。
宣城從被禁止出宮的怒氣,轉化為了揪住她父皇小辮子的勃勃興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里闖,趁她父皇還沒有醒。
左淮扯住她的衣袖,將她拉了回來,原本就皺巴巴的臉更皺的像橘子,哀求道:“千歲,您可千萬不能進去�!�
宣城感覺今日太宇殿的氣氛有些不太對,環(huán)顧四周站著的宮女中官臉上的表情都奇奇怪怪的,特別是她說自己要見父皇的時候,具是一副想說話又不敢說的模樣。
連左伴伴也是這樣。
“你們是怎么回事?”眼前眾人令人迷惑的反應,讓宣城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稀里糊涂。
左伴伴正想意有所指的向宣城解釋,宮殿內除了皇上以外,還另有其人。
“讓她進來吧�!钡顑葌鞒龌噬下暼艉殓姷穆曇簟�
宣城眉開眼笑,正要邁步進去,忽然想到什么,臉往下一拉,勉強扯出一張委屈的臉來。
她父皇最吃她這一套,不用她撒嬌兩三句,定會敗下陣來。
左淮把宣城送進去之后,吁了一口氣,用袖子擦擦頭上冒出來的冷汗。這個公主的確像皇上所說的那般,得找個駙馬好好管教一下了,差點連帶著自己小命兒不保。
也幸虧闖進去的是宣城公主,換做其他的任何人,此時恐怕早已身首異處。
宣城一踏入宮殿,鼻尖就聞到了沁人心脾的安息香味。
繞過遮人視線的屏風,她的父皇一只手撐在額角,胳膊肘下墊著方枕,身體斜靠在黃花梨羅漢塌上,正在閉目養(yǎng)神,腰帶松散的斜掛在他的腰上。
整座大殿昏昏暗暗,門窗緊閉,宣城從亮處走進來,眼睛沒有適應,看不清腳下,冷不防踩到什么圓柱狀的小物件,踹了一腳,那東西便滾了出去,正巧停在墻邊的帷幕邊。
宣城順勢望過去,與帷幕顏色明顯不同的白花花的東西,從帷幕下一閃而過,看起來像是腳?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她父皇責備道:“你多大了?還整日這般冒冒失失的?”
宣城無暇多想,心里虛虛,小小聲說:“父皇怎么知道我來?”
“你在外面鬧那么大的動靜,朕又不是聾子,怎么會聽不見?”
宣城不以為然,反而倒打一耙道:“還不是父皇的錯?”
“朕的錯?”呂蒙睜開眼睛,不可思議。
“若不是父皇不許女兒出宮,女兒怎么會來打擾父皇的美夢?”宣城理直氣壯的來到呂蒙的羅漢榻邊,接著嗤之以鼻,說:“左伴伴說您在睡覺,我還不相信,沒想到父皇真的在偷懶。”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呂蒙復又閉上眼睛,言辭堅決道:“此事絕不容你反駁,乖乖回你的殿中去。”
“就不能商量一下?”宣城臉一孬。
呂蒙猛睜開眼,瞪了她一眼,道:“如果你在這段時間內學好女則,朕倒可以考慮解除禁令�!睂こH艘沁@么被呂蒙瞪上一眼,早就嚇的屁滾尿流了,就算是太子,也會嚇出一身冷汗。
唯獨只有宣城不怕,帝王的威嚴,在她的眼中不值一提。
“?????”她想要的并不是這個。
呂蒙不容她任性,徑直宣道:“來人啊,把公主請回棲鸞殿�!�
在記憶中,這還是她父皇第一次對她這么嚴肅。
進門前宣城是裝委屈,出門時這就是真委屈了。
愁眉苦臉的模樣,左淮看了都心疼,想必公主進去是碰到了鐵板,好聲安慰道:“皇上也是為了公主好,公主要理解皇上的良苦用心…”
“他為了我好?為了我好,讓我回去學女則?那種胡言亂語,禍害人的東西,誰要學?”宣城故意置氣道。
“公主,話可不能這樣說,等皇上為公主尋好駙馬,嫁過去之后,雖然公主不需要像尋常婦人那樣服侍丈夫,為公婆端茶倒水,但是這三從四德之道還是多多少少要學一點的�!弊蠡葱α�。
什么?讓她學女則,就是為了把她嫁出去?宣城聽著更怒了。
整日里駙馬來駙馬去,這駙馬還不見影,他父皇就開始為他著想,心里還有沒有她這個女兒了?再說,她的駙馬若是硬要她逆來順受,她也決然不嫁!
“本公主偏偏不學!”宣城丟下這句話后,就拋下緩步跟在身邊的左淮,快步流星離開太宇殿。
什么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喪從子?分明是那些心懷鬼胎的老男人,想要得人服侍,讓女子永遠丟掉自我,俯伏在他們的腳下,才編出來這冠冕堂皇的東西。
令人作嘔!
讓她學女則是不可能的,一輩子也不可能的,這世上沒人能讓她心甘情愿的失去尊嚴。
她就不信她父皇會對自己嚴厲到幾時。只要讓自己尋到機會,她一定會溜出宮。
宣城罵罵咧咧地往回走,腦中一晃而過剛才殿中的一幕。
那帷幕下分明是一雙腳。
男子的腳。
連腳都那么白嫩的男子,這宮中除了面首的,還會有誰?
她一愣,隱隱理解左淮不讓自己進去是為了什么…
看來自己是撞破自己父皇的好事了,于是乎她父皇只用了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轟出來了。
想通之后,宣城面容浮上了淡淡尷尬。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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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寡人好男色
在記憶中,
父皇是自她母后仙逝之后,
開始明目張膽地寵幸面首的。以前有沒有,她不知道,那時候她年紀尚小。
起初,
也有朝臣得知后上折子勸諫,
但是按她父皇向來說一不二的性子,統(tǒng)統(tǒng)視若無睹,轉手就將那些折子讓左伴伴燒了。后來,
甚至有官員跪在了議事殿前,想以死諫勸她父皇回頭。
然而,死諫無果,還惹急了她父皇,
他父皇一怒之下罷黜了兩三個刺頭的官職,
那些軟骨頭的官員立馬退縮了,
久而久之就沒人敢再置啄她父皇后宮里的事。
也是自那時候起,她開始看不起那些在朝堂上孔孟之道一套一套,實則道貌岸然的官員。
她懂事之后,
也想不通為什么她的父皇放著后宮佳麗三千不要,偏偏會喜歡嬌弱的男子。
太子老兄和她說,
只要她們的母后在父皇心里的位置不變,
那無論她父皇寵幸的是誰,什么性別,都無所謂。
宣城一想也是,她父皇一心寵幸男子,
沉迷男風,后宮就不會有新皇子出生,也就不會生出許多骯臟齷齪的事。只要不動搖她太子老兄的地位,其他的也便無關緊要了。
只是今天的事,著實有點尷尬了。
宣城使勁的搖著腦袋,恨不得將今天的記憶刪除出去。
自那日和馮煥森祭掃父母墳墓回來之后,舒殿合就再也沒有出過客棧,一邊溫習著科舉必考的四書五經(jīng),一邊耐心等待著馮煥森的安排。
馮煥森不負她的期待,沒有隔多久,就派了長史來尋她。
長史敲響舒殿合所住客棧房間的門,待門打開之后,徑直行了一禮,道:“我家老爺事務繁忙,特派小人過來和舒公子說兩句話�!�
舒殿合翹首以盼多日,見到來人,不慌不忙地把他請入房間內,為他請上了茶。
長史道了一聲:“客氣了。”免去那些拐彎抹角的客套話,直接接入正題道:“我們老爺說,舒公子想要的東西,所涉及甚多�?v然老爺有通天之能,也委實不能輕易辦到。為了防止節(jié)外生枝,且不耽誤公子的科舉。老爺換了一種方式,來幫助公子達到目的�!�
“何種方式?”舒殿合不解。她原本就有此擔憂,沒想到除了以舉子的身份去考試之外,還有其他的方法能夠讓她名正言順的參加科舉。
“老爺給公子在國子監(jiān)以恩蔭的名義,掛了一個監(jiān)生的名頭。即使公子不想進入國子監(jiān)讀書,有了監(jiān)生之名,也可以直接參與今年的秋闈�!�
那長史笑了一聲,道:“公子若嫌科舉太難,愿意在那國子監(jiān)呆上幾年,肆業(yè)之后也可直接入朝為官,這才是萬全之策�!�
舒殿合經(jīng)他一點撥豁然開朗,再往里深思了幾分。難怪人人都愿意苦讀十余載去考取功名。原來只要躍過龍門,不僅是個人的命運,就連他身邊的人和身后的家族的都會因此而改變。這就是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另外…”舒殿合見他話還沒有說完,繼續(xù)洗耳恭聽。
“老爺知道你在京都內無落腳之處,住在這里客棧里多多少少會有不便之處。想讓你搬進丞相府去住,到時給舒公子安排一處安靜的院落,讓舒公子安心溫書,不知舒公子意下如何?”
“這個…”舒殿合想開口拒絕。
她雖然和馮煥森只有見過兩次,但是馮煥森卻幫了她太多的忙,舒殿合非草木無情,說不感動是假的。只怕現(xiàn)在虧欠馮煥森太多,將來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人家。
長史像是料到了她心里所想的,道:“老爺說了,老爺長兄的徒弟,就是老爺?shù)耐降埽屖婀硬灰蜌�,盡管來丞相府住。等到公子金榜題名之后,可憑自愿決定搬出與否�!�
舒殿合盛情難卻,加上客棧來往人聲吵雜,的確不適合專心溫書,頭一點,答應了下來,起身謝道:“馮丞相對草民恩重如山,草民銘記于心,日后定加倍奉還�!�
長史亦回禮道:“望舒公子能策駑礪鈍,學有所成,方不負我老爺?shù)囊黄嘈摹!?br />
兩人交談完畢,舒殿合收拾好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便跟著長史去了丞相府。
到了丞相府之后,果然如長史所言,給她安排了一個僻靜的院子,而且出入府另有臨街小門,不需要經(jīng)過前庭,免去了無端的陌生碰面。
馮煥森還給舒殿合專門派去了幾個服侍人的丫鬟小廝,給她買來了四書五經(jīng)和其他與科舉有關的書籍,方方面面都替舒殿合考慮周全。
舒殿合心里更加對馮煥森感恩戴德,同時也生出局促不安來,唯恐將來報答不了他的恩情。
天波易謝,寸暑難留。
時間很快躍過了盛夏,進入了萬木凋零的秋季。寒風乍起,舒殿合院中樹木的葉子被吹落了不少,每天早晨打開窗子,就可以看到一地枯黃,如同讀書人徹夜讀書之后,稍用力一扯便脫落的頭發(fā)。
眼見科舉在即,本來生性就安靜的舒殿合,更加不愛走動,整日把自己和書桌連在一塊,手不釋卷廢寢忘食。每每看書都要看到天東啟明,才熄燈就寢。第二天又早早起來,繼續(xù)昨天的作文,刻苦程度不亞于昔日匡衡。
消息傳到馮煥森的耳朵里,倒是一副拭目以待的樣子。起初他尚以為舒殿合只是小打小鬧,成不了大氣候,后來看過幾篇長史拿過來的舒殿合寫的文章,才發(fā)覺是自己低估這人了。
舒殿合所寫的文章,文筆流暢,修辭得體,字里行間都透露出自己獨特的風格。引句論點信手拈來。偶有的缺點,但瑕不掩瑜。完全不似一個從未受過正經(jīng)科舉培養(yǎng),從小學習醫(yī)道的人能寫出來的。
馮煥森見多了官員動輒附庸風雅胡吹亂造的累述之文,驀然如此與眾不同的文章被擺在眼前,不由他不注意。
可惜了。
假如舒殿合是男子之身,他倒可以有些旁的想法。
與此同時,宣城也被拘在宮中兩個多月了。自那一次她跑去她父皇的寢宮無理取鬧一陣之后,宮里的巡防就更加嚴密了。不僅一個溜出宮的機會都不給她,她父皇甚至還給她派了一個兇殘萬分的教養(yǎng)嬤嬤來管她。
自從在新的教養(yǎng)嬤嬤手□□驗了一把過后,宣城才認識到,和新的教養(yǎng)嬤嬤相比,她的楚嬤嬤簡直可以稱的上溫柔的小羊羔,往日她對自己的嚴苛,那都算不了什么。
這分明是報復!宣城恨不得把擺在眼前的女則撕爛,但是又怕招來自己父皇更兇狠的管教,只能默默按耐住自己各種不良的想法,企圖以敷衍了事蒙混過關。
這回她父皇的怒火格外漫長,一點輕饒她的樣子都沒有。
宣城也拗,既然她父皇不松口,不管背地里腸子悔的有多青,她也絕不會去求饒,看誰能斗的過誰!她宣城公主絕不認輸!
在這段時間里,她偶爾也會想到舒殿合,不知道他在宮外怎么樣了,現(xiàn)在身處何處�?伤呱駴]有多久,新教養(yǎng)嬤嬤那惡魔般的聲音就會在她的耳邊響起,催促她繼續(xù)看書,令她背后一涼。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后來,在新教養(yǎng)嬤嬤的‘悉心教導下’,宣城旁的沒學會,倒學會了一招一邊做出認真的模樣,一邊走神的法子。
新教養(yǎng)嬤嬤不知情,頗為欣慰,還以為公主長大了,懂事了,卻不知道宣城壓根什么都沒有學進去。若干天過去,她面前擺的那本女則,還是一頁未動的模樣。
宣城受苦受難,她身邊侍奉的棉兒自然也逃不過了,跟著宣城一塊被逼背著念書。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每天都仿佛被霜打了一般,在宣城耳邊不住唉聲嘆氣,宣城聽了更加煩。
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又過了幾日,太子老兄和太子妃的意外來訪,讓宣城仿佛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結果,太子和太子妃前來的目的,并不是來拯救她出去的,而是來檢查她功課的。
宣城得知之后,本來用以迎接太子和太子妃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哀嚎一聲,怏怏不樂的趴回書桌上。
太子和太子妃見狀,相視一笑,心里對自己妹妹的功課從來沒有寄予希望,如此一來,不如說點高興的事情。
太子湊近自己的妹妹,道:“皇妹,雖然父皇讓孤和你皇嫂來檢查你的功課,但是,皇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么好消息?”宣城興沖沖抬起頭,她就知道,自己的皇兄不會讓自己失望。
“你猜猜?”太子神秘兮兮地說。
橫豎不是父皇允許她出宮的消息,宣城左思右想,目光不經(jīng)意落到語笑嫣然的太子妃身上,大膽猜測道:“難不成是皇嫂又懷孕了?”
太子和太子妃膝下有一子一女,宣城的小侄子今年七歲,小侄女五歲。隔了這么多年,若說太子妃再有孕,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宣城猜的合情合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咳,其實皇帝寵幸男寵的事,不是很稀奇,漢朝有一堆…比如鄧通,董賢,韓嫣之類的
將來的宣城:我父皇好男色,我好女色,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呀
還有一件事,這篇文的原始人設是按照新女駙馬兩位寫的(我超喜歡這對cp),但是故事情節(jié)體系,全是原創(chuàng)的,所以又不能算是衍生,本來是在文案上說過的,編說這樣不行,就只能刪了,大家懂懂一下,心照不宣
(殿合的性格改了,因為出場地不同,經(jīng)歷不同,所以她沒有馮素貞天下第一美人的傲氣,她比馮更純粹,更不食煙火,出場時是白紙一張,然后逐漸被公主糟�!θ葜饾u變態(tài)
另,宣城也會長大感謝在2020-04-27
20:00:11~2020-04-28
19:59: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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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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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鄉(xiāng)試搜身
太子給她一個爆栗:“你腦袋瓜子里,整天想什么呢?”
再看太子妃雖然和太子已成婚多年,
但是談起這樣的事,還是會被惹的面紅耳赤。
宣城揉著被他磕疼的腦袋,忿忿然道:“不然還會是什么?”
太子有意吊著她的胃口:“你被禁足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