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來呂蒙低沉又不快的聲音,道:“為什么這么慢才來?”
無塵躬著身,不疾不徐地為自己解釋道:“這不是為皇上練丹到了關(guān)鍵時候,一時間竟忘了時間,請皇上恕罪�!�
呂蒙輕咳了兩聲,瘦骨嶙峋的肩膀似風中殘燭般顫煟骸凹熱荒閎绱飼誑歟那有煉出什么來嗎?”
“皇上,欲速則不達啊,何況是仙丹這種天家賜物?”無塵訕笑道。
呂蒙重重拍在龍頭把手上,不耐道:“又是這個借口,你到底要朕等你多久?”
無聲的壓力一下子鋪天蓋地的蓋了下來,無塵背后冒出冷汗,表面上卻風平浪靜,梗著脖子,底氣十足道:“皇上勿急,臣道已經(jīng)尋到了仙家妙法,為皇上長生不老指日可待。”
呂蒙將信將疑,一抬手道:“算了,今日喚你來是為了別的事,你站起來吧�!�
“諾�!庇置苫爝^了一次,不用多久,九王就會接替上首的位置,到那時他就不用再費心應付這個老皇帝了,無塵壓下嘴角的笑意,施施然站起來,還沒有抬起頭來,就聽呂蒙說道:“今日朕要薦一個人給你…”
無塵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才發(fā)現(xiàn)大殿中除了他和上首的帝王以外,另有其人。當他看到對方腳踩蓮花靴,一身藏青色道袍,笑瞇瞇的胖臉時,心臟里奔騰的血液頓時僵住。
呂蒙還在說話:“他道號喚做無為子,是凌云道觀的觀主,舒侍郎近日負責望仙臺的建造事宜,他幫了不少的忙,又則他已參透了道法玄宗,所以舒侍郎便將他引薦朕認識認識�!�
“皇上謬贊了。”
無塵與推辭謙虛的人倆倆相望,面色難堪的很,呂蒙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問道:“國師何故作如此表情?難道你認識無為子道長?”
“不…”無塵剛想矢口否認時,無為子卻搶先了一步,站至無塵的身側(cè)應道:“回皇上,小道也沒有想到會在皇宮內(nèi)撞見熟人�!�
呂蒙煞有趣味,問:“哦?那你們倆是?”
無為子側(cè)向無塵,笑臉盈盈道:“師弟,好久不見�!�
呂蒙恍然大悟:“原來…無塵、無為子,難怪朕怎么覺得你倆的道號如此相似�!�
無塵的臉色又晦暗了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給我哭�。。�!哭,哭哭哭
第144章
奈何奈何
從太宇殿出來,
無為子刻意放慢了自己離開的腳步,他猜想殿中剩下的那個人一定會迫不及待地出來,要找自己算帳。
走到宮墻的拐角,
他矯捷的一閃,
便將自己矮胖的身體藏了起來,
靜候獵物的上門。
不出他所料,
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
太宇殿內(nèi)便又出來人了。那人身上穿著與他同樣款式的道袍,
布料卻比自己好過萬倍,再看看他頭上簪的白玉冠,渾白無瑕,
一看便是價值連城。
分明上次見面之時,
他在自己面前還是一副屈居人下的模樣,
短短時間竟搖身一變輕易爬到自己的頭頂上去了。無為子百般滋味齊齊涌上心頭,
嫉妒得眼睛都快冒出火花來。
見無塵左張右望找不到自己的人,
氣急敗壞的揮袖要走,他這才冒出身來,慢騰騰地踱步到無塵的身后,
道:“師弟,你是在找?guī)熜治覇�?�?br />
無塵轉(zhuǎn)身陰沉著臉,
將人拉至僻靜的地方,
一開口便厲聲質(zhì)問道:“你怎么會入宮來?”
無為子下頜的肉顫了顫,
睨視著自己的師弟,故意挑釁道:“怎么?不可以嗎?難道只許師弟你攀龍附鳳,
我就活該一輩子待在呆在那個破道觀里?”
“你…”無塵被他氣的臉漲紅,磨牙切齒惡狠狠道:“你就不怕九王知道了這件事,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嗎?”
無為子聽到九王兩字心里不免一緊,
又想到了駙馬允諾自己的條件,揚起嘴角來道:“師弟這是見不到我好,想勸我回那個破道觀,屈居自己一輩子?”
無塵唇上稀疏的灰須抖了抖:“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猜?”無為子洋洋得意,手指從無塵的身上指到自己的鼻子上,意味深長道:“你想便是我想�!闭f完,便頭也不回的拋下怒火沖天的無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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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變成《雙救主》戲文中的那個公主,旁觀著馮素珍女扮男裝,化名為馮少英,一舉奪第,成為狀元,然后被自己的父皇賜婚,成為自己的駙馬。
馮素貞明知道自己是女子,娶公主是大逆不道,卻為了某些目的,沒有在新婚之夜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選擇了蒙騙自
己。
兩個人又經(jīng)歷過種種糾葛之后,并不知道馮素珍真實身份的自己,漸漸對日日相伴在身邊的駙馬萌生了感情,而馮素珍的心思卻與自己完全不同。
身為局中人的她,無法看清馮素珍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一邊放不下青梅竹馬的李兆廷,一邊又對自己那么好,惹得她癡心錯付。
難道僅是因為愧疚?那又為什么,到后來她竟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對自己的心煟
故事的結(jié)局,馮素珍終究是放棄了自己,放棄了遼闊的天地,選擇順從李兆廷回鄉(xiāng)隱居,從此木釵挽發(fā),粗布圍腰,變?yōu)榱舜彘g地頭尋�?梢姷膵D人。光是想想那幅場景,便覺得可笑至極。
而曾經(jīng)結(jié)發(fā)為夫妻的她與她,再無半點瓜葛。
深陷在戲文中,為被愛人放棄而難受不已的她,不知何故又忽然醒悟過來,自己絕不是那個公主。
她姓呂名淇,送子涉淇的淇,而她的駙馬叫舒殿合,雖然有著和馮素珍同樣的才華橫溢,但是她絕不可能為了一無能的男子而放棄自己�;蛘呤钦f,無論發(fā)生什么對方都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她說過的!
她們的故事中,沒有像討厭的李兆廷這樣的第三者存在,所經(jīng)歷過的事情也完全與戲曲中的不同。
大概是因為夢境總是支離破碎、斷斷續(xù)續(xù)的,她越琢磨越分辨不清自己的身份到底是旁觀的第三者,還是真的是戲文中的公主,索性全部拋到了一邊,將目光全部凝聚于可能是她的公主身上。
這幕戲本就宣揚的是馮素珍的勇敢和智慧,而作為天之驕女的她,卻只是一個襯托故事曲折離奇的陪襯,甚至連姓名也沒有。
不委屈嗎?委屈的很。
在寫戲文的人的眼中,公主或許就只是一個可利用的工具罷了。然若她是一個真正的人時,便擁有了七情六欲、喜怒哀樂。
在整個故事中,她被強行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被欺騙,被錯付,被放棄。馮素珍是勇敢,但是她的勇敢是拿公主的一生名譽幸福作代價,公主何其無辜?
一向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宣城,再也看不下去了,糾纏在這個故事里,想給戲文中的公主討個公道。
就在這時,她耳邊隱隱
約約傳來聲聲熟悉的呼喚,喚她醒過來。宣城不由自主的跟隨著這道聲音前行,在昏暗中逐漸窺見一絲光芒。
宣城睜開了眼睛,恍恍惚惚分不清自己是誰,身處何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掃過身邊的每一件東西,尋思了半天,才捕捉到一點熟悉感,失去的記憶恢復如常。
她這是在自己的臥房當中。
歪歪頭,皺起眉頭,宣城只覺得自己口干舌燥,渾身無力癱軟,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棉兒?”她費力的掙扎起床,朝屋外喊了兩聲。外頭天色似乎有點暗沉,窗臺傳來簌簌響聲。
外面的人聽到熅玻立馬推門走了進來。隨著門扉的打開,一并帶進了一股刺骨的寒風。
宣城冷地發(fā)怵,連忙抱緊了被子。
“公主!”一聲驚喜的尖叫從走進來的棉兒口中脫出,還沒有等宣城反應過來,棉兒又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宣城怔怔地眨了眨眼睛,這丫頭怎么回事,怎么看見她像見了鬼一樣?
棉兒走的急,一時忘記帶上了門,冷風持續(xù)從屋外涌進來,夾雜著片片雪花,宣城這時候才注意到屋內(nèi)當中的炭盆。
這是下雪了?
舒殿合聽棉兒稟報公主醒了,立馬放下手中的公務,冒雪來到了臥房中。
人到床邊時,不見宣城,只目睹被窩隆起的一個大包,她坐到床榻邊,輕聲喚道:“公主…”
其實她不久前還在臥室里的,只是突然有緊急的事情需要她去處置,才會錯過宣城醒來的時刻。
萬幸之至,公主終于還是醒過來了。
宣城聽到她的聲音,登時就從被子里冒出了頭。
棉兒跟隨駙馬一起進了屋,剛進屋子一半,窺見公主依靠進了駙馬的懷抱中,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不合時宜,忙不迭地垂下頭,裝出什么都沒有看見功成身退,并貼心的為主子兩人關(guān)上了門。
宣城攥著舒殿合的袖子,來自對方身上的書卷氣一清她頭腦中的渾濁,好似久別重逢,又似失而復得,問道:“怎么回事?”
舒殿合料到公主醒來第一件事就會問這個,早就想好了避重就輕的詞:“公主昏迷了幾天。”
“為什么?”宣城眉頭一皺,難怪她
對這幾天來的記憶一點也沒有。
“中了一點毒…”舒殿合道:“但是已經(jīng)沒事了�!�
宣城開口想問誰敢對自己下毒,舒殿合卻按住她的肩膀道:“都過去了,就不要深究了�!�
宣城一向聽她的話,既然她都這么說了,也不好打破沙鍋問到底。
暫時離開舒殿合的懷抱,她熓指摸上了她的臉頰,道:“本宮昏迷了這么久,你一定很擔心吧?”
第一眼她就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瘦了好多,本來就少肉的臉頰上,五官更加清晰分明,眼里滿是血絲,仿佛承受住了很大的打擊。
舒殿合笑了笑,并不在乎自己如何,凝視著宣城的眼眸道:“殿下更憔悴。”
宣城懷著小心思試探道:“你是不是害怕本宮再也醒不過來?”
“是�!笔娴詈洗瓜卵燮�,遮掩流轉(zhuǎn)的情緒,坦誠道:“但是臣在這里,決計不會讓公主有事的�!�
宣城笑露了牙,再次確認這人對自己的情感無疑,那么還有什么不好說的?她在心中醞釀著如何徹底將兩人都在刻意回避的話題攤開來說。
“公主昏迷了這么久,都沒有好好吃點東西,一定餓了,臣已經(jīng)備好了粥。”舒殿合體貼入微道。
宣城想拉住她的手臂,本要說有她就夠了,還需要吃什么東西,可身子一煟就頭暈目眩起來,只能認可了她的話。
舒殿合出去沒有多久就回來了。
多次生病難受的經(jīng)驗,讓宣城習慣了對方的溫柔對待。這次更是像天生沒長手一樣,由著舒殿合給她擦臉擦手,再喂粥,時不時瞇瞇眼睛,表示自己很享受這樣的服侍。
舒殿合拿起手絹給宣城擦去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米粒,含笑慨嘆道:“怎么像個孩子一樣…”
宣城不以為然地撅嘴說道:“也只在你面前像個孩子,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她都會包容自己。
舒殿合手中的湯勺一頓,不流情緒地問:“那臣要是以后不在了呢?”
宣城覺得好笑,這是絕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含糊回答了過去,舒殿合瞧了她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長。
一碗粥很快就見了底,宣城連餓了幾天,表示想再來一碗,舒殿合卻不許她多吃,道:“公主昏睡了幾天都
沒有進食,這會要是吃多了,脾胃承受不住會難受的。
宣城信了她的話,舒殿合起身要把碗端出去,始料未及宣城從身后抱住了她,臉頰貼在她的脊背上。
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貼著,舒殿合由著她不煛
許久之后,宣城還是決定開口了:“你聽過一折關(guān)于女駙馬的戲嗎?”她想讓兩人從今以后心頭再無半點隔閡,無論遭遇什么都能同生共死。
舒殿合沉默著把手里的碗放到一邊,免得失手將其打翻,然后不舍地將自己的手貼在宣城的手背上。
還是不得已走到了這步,她本來是想等宣城身體好一點再說的,沒想到對方會主熖峒啊
勉強扯了嘴角,她問道:“公主…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一句話便揭開宣城打算遮遮掩掩的啞迷…
第145章
坦誠相見
宣城突然不知道該什么好了,
支支吾吾道:“只是意外聽了一場戲…”她很早就?開始懷疑自己的?駙馬是女子了。從摸臉的?那時候起,就?在?心里埋下了疑惑,只是一直不愿意確定自己的?想法?。
穩(wěn)住了陣腳,
她繼續(xù)著自己想的?話,
道:“本?宮不想讓你像戲文里的?馮素珍那樣,
放棄為國為民的?理?想,
放棄一身?的?才華,
嫁給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
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婦。”
“本?宮也不想成為戲文中的?公主?,做你命中無關(guān)?緊要的?陪襯…”她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
舒殿合曾無數(shù)個夜晚都夢到眼前的?這一幕,宣城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份,
夢里的?她恐慌害怕,
甚至于不似她性格那般的?痛哭出聲�?僧斶@一幕真正發(fā)生的?時候,
她卻無比冷靜,
像是在?面對于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一般,
心上如釋重?負。
她再也不用欺騙自己最不愿意欺騙的?妻子了,終于可以如實將?自己的?身?份出口了。
“公主?那么聰慧,是早就?該發(fā)現(xiàn)的?…”舒殿合宛若自言自語道:“是,
臣騙了公主?。”她以為能夠一直蒙騙過去的?貪念,只是自己的?自欺欺人罷了。
“臣是女子。”舒殿合輕飄飄地將?這句話脫口而出。原來在?宣城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
也不是什么很難的?事,
她一直以為自己做不到。
宣城突然就?安靜了。
她在?想什么?什么都有,
什么都沒有。
有時候人也很奇怪,一直認為自己無法?接受的?事情,
當真正被擺在?面前,卻沒有想象中的?難堪,以至于自然而然的?接受現(xiàn)實。
或者是因為對方是她,
宣城才會這么寬容。此生她最痛恨別?人欺騙自己,可是對舒殿合,卻怎么也恨不起來。
“公主?既然早就?發(fā)現(xiàn)了…”舒殿合喉嚨滾煟用平淡的?語氣,掩蓋自己心上如刀絞般的?痛楚,問出一直以來都想不清的?問題:“為什么不怪臣?為什么還情愿和…臣發(fā)生那樣的?事情?”
“你到現(xiàn)在?還不懂嗎?”宣城反問道,兀自搖著頭,她不相
信她會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為什么非要一直裝傻充愣。
駙馬是男、是女有什么關(guān)?系?她對自己的?付出不曾假過,自己也喜歡她,這就?夠了。沒有自己的?后?嗣,她也無所謂,反正繼承皇位的?人又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