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比起九溟族，比起國璽，其實他見到無煊，最應(yīng)該說的一句話是，你回來了……
他們父子終于團圓了……
一家人，在一起了。
忽然，他好像茅塞頓開了。
他用力的眨了兩下眼睛，風無說，無煊想要的東西，也許是最簡單的……
和仇恨，和種族無關(guān)的，最簡單的……
他可能是知道了。
“既然你不是他們的爹，為什么還顧著他們……”
想真正的爹一樣，如果離恨天不說，沒人能看出，他不是過去的離恨天了。
無煊不懂，他這么做的理由。
他們相處，不過一年多的時間，還并非朝夕，可離恨天為什么愿意為對他來說，和陌生人無異的人做這種事情……
就算有了感情，他們也不是親生父子，他完全沒必要這樣的。
人是自私的，不是都該為自己考慮嗎……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值得嗎，他圖的，又是什么……
無煊問的，離恨天也想知道。
是啊，不是他們的爹，為什么還要管他們……
過去曾那樣對待過自己，他為什么還要替他們擔心，會一再的原諒他們……
見他們受苦受罪，他不是應(yīng)該有報復(fù)的快－感嗎……
覺得，這是上蒼在幫他復(fù)仇。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混蛋，都給過他多多少少不同的傷害。
那些所為，他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但同時，也記得，他們的好。
他們也真的對他好過。
他不是他們的爹……
但是，那只是個名分而已，虛假的，沒有實質(zhì)上的意義，感情才是真的。
其實，他早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兒子……
入戲太深，他拔不出了。
這其中，也不止，只有親情……
如果只是這半生不熟的親情，他也不會做到如此地步……
他已經(jīng)深陷了，對他們的感情，越來越復(fù)雜，他放不下了……
他怎么可能放棄他們，只顧全自己……
他最重要的人，愛著的人……
他們再壞，也是他兒子，也是他在乎的人。
“因為，你們都是我兒子。”
很簡單的答案。
不是客套，也不是敷衍，而是發(fā)自肺腑。
“我是你們的爹，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們，更不可能，看著欽墨去死。如果那個人是你，我也會這么做的。生死關(guān)頭，一切都排在后面，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以后，想說抱歉，都沒有對象了。無煊，父輩的仇恨，不該附加與子女身上，那對他們來說，很殘忍。九溟族敗落，那是血海深仇，但，那些不該都背負在你一個人肩上的，那些都過去了，你不該記得。從小，你離開了家，感受不到親情，還有手足之情，你已經(jīng)錯過了那么多，難道，你一直錯過下去嗎……”
對他們，離恨天有不同的感情，但對無煊，同情居多。
無煊是個可憐的人，他希望，他能放下那些，輕松的過活。
和蒼生，和三界無關(guān)，離恨天只是想讓這個人，自由而已……
他也是，他的兒子。
看向身邊的男人，這一刻，無煊才知道，他弄錯人了。
腦子里，突然空白一片，一時間，他什么都想不起了，只有男人那幾句話，依舊在盤旋著，等那片茫然的白褪去后，里面的東西還沒拼湊起來，冥幽便搖著扇子走了進來。
他直接進了內(nèi)室，但沒有靠近，而是靠在門口，看著床榻邊上那父子二人，懶懶笑著，“走吧，去突襲，今晚破城�！�
他說的，志在必得。
當木涯從鏡染劍上墜落的瞬間，無煊就已經(jīng)想到了，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
木涯出事，在下一任將領(lǐng)出現(xiàn)之前的這個空當，是他們可以利用的機會，南朝的后備力量不弱，木涯的部署也肯定是百密而無一疏的，誰知道有多少個木涯在后面等待，他們不能浪費時機，難得的機會。
今晚，是最好的突襲時間。
也是決勝的關(guān)鍵。
無煊早就清楚。
看看冥幽，又看看身旁的男人，無煊毫不遲疑的站了起來，在他邁步的瞬間，他聽到身后那男人焦急的喊了聲他的名字，無煊不為所動，跟著冥幽出去了。
沒說完的話，等著他回來再說，反正離恨天也走不出鬼府，可是無煊沒有想到，踏出這房門之后，將再沒有他所想的以后。
一切將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包括這個男人在內(nèi)。
徹底的，脫了軌。
第二一八章
跑出來了
離恨天心神不寧的，他能感覺到，將要發(fā)生的事情……
驚天動地的大事。
無煊才回來，就又急著去攻城，那鬼王的態(tài)度，分明是已經(jīng)有了把握……
像在下棋，一下子，從中間，就跳躍到了終點……
很多步驟都省略了，很多東西，也都忽略了。
無煊他們快進了，可是帝都城呢……
木涯呢……
其他人呢……
他們能不能扛的住，木涯的情況到底怎樣……
無煊他們的樣子，似乎真的沒有什么忌憚了。
聯(lián)想起欽墨之前說的話，男人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慌了手腳。
木涯應(yīng)該會贏的，他不會輸……
他相信他。
可是胸腔里那股沉悶，又是怎么回事……
離恨天焦急的踱著步子，在屋子里一圈一圈的轉(zhuǎn)著，原本平靜的心湖瞬間風浪大起，腦子里亂七八糟的，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有用的東西。
前一刻還在和無煊難得平靜的聊一次，下一瞬，他卻又趕往戰(zhàn)場……
和他的兄弟，手足相殘。
他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腦子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而遲鈍了。
該怎么辦……
離恨天心焦萬分，他想到帝都城去，可是自己又沒能力離開鬼府，他也想去看看欽墨的情況，可是自從上次回來之后，那通往地下的階梯，就被妖物守住了，他進不去……
混亂的思維中，忽然有一瞬的停頓，然后風無的臉就出現(xiàn)在里面，男人猛的一拍額頭，作勢就要去找風無，這種情況，也顧不得風無會不會幫忙了，他先去求了再說。
可他沒想到，他剛邁出門檻，就見風無疾步趕來。
兩人走了個迎面。
“你……”
“你……”同時說話，語氣里的焦急交相輝映，現(xiàn)在的情況，哪還來得及顧及禮讓，在離恨天再度開口前，風無搶先說道，“和我走，我們必須要去帝都城，今晚過后，這人間，這三界將會是什么模樣，就將揭曉�！�
風無說的急，動作也急，顧不上許多，他干脆拉著離恨天的手就往出走，這向來氣定神閑的仙者，居然會露出如此焦躁的神情，這應(yīng)該是件相當有趣的事情，但是離恨天哪還有心思去思考這些，他的情況照比風無，也好不了多少。
風無曾說過，無煊作惡太多，最后勢必會遭到天罰，既然風無說，今晚過后，一切就有了眉目，是否意味著，無煊的宿命，是否也將要迎來最后的抉擇……
是生，是死。
心亂如麻。
亂糟糟的，如果可以，他真想對著天惡狠狠的吼兩聲。
無煊對他不好，離恨天對他的感情也不深，但潛意識里他知道他是自己的兒子，無論如何，離恨天也是放不下的……
他剛才沒有騙無煊。
他不想他死。
與三界無關(guān)，他想讓無煊活的不要那么累，放自己自由……
“風無，等一下！”風無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小跑著的，離恨天拼命邁動步伐，跟上他的速度，可走著走著，離恨天突然停住了，他扯的風無一頓，兩個人的胳膊在空中拉扯成了一條直線，“欽墨，你能把欽墨救出來嗎？他還在冷水里泡著，再這么下去，不用無煊回來，他也會死的�！�
風無的眼睛一轉(zhuǎn)，重重的點了下頭，然后就扯著他改變了方向，如果離恨天不說，他真的把欽墨忘記了。
來到鬼府，他與離恨天見了一面之后，風無大部分時間，都和天邪在一起，他在盡可能的，阻止這場動蕩，但是天邪不曾給他回應(yīng)……
忙著這件事情，欽墨，就忘到腦后了。
來到上次的階梯入口，風無一擺袖子，門口那兩只給離恨天造成阻礙的怪物瞬間就化成粉末，離恨天來不及驚訝，就跟著風無向那延伸的階梯跑下去……
很快上次那鐵門，就出現(xiàn)在眼前，風無再度擺袖，那鐵門應(yīng)聲而開，連銹死的聲音都沒聽到，就咣當一聲撞到了后面的墻上。
再沒反彈。
這次離恨天看清楚了，風無是用靈力撞開的門，只是速度過快，他只來得及看到一陣淡青色的光芒而已……
風無很強，強到無法估量。
這地方，還是陰冷如初，欽墨就在最里面，還吊在那里，這里的光線不明，離恨天隱約能看到個人影，其它的都看不清，包括欽墨的倒影，離恨天想要跳到水里，風無卻攔住了他。
他們沒時間換衣服。
風無用靈力斬斷鐵鏈，再將欽墨從里面拖出來，欽墨已經(jīng)氣若游絲了，身體浮在空中，兩只手無力的垂搭著，看到欽墨這樣，離恨天的心猛的抽痛起來……
欽墨的身上很冷，他一靠近，就像是一塊冰一樣，遠遠的，就傳來了寒氣。
鼻子不爭氣的酸了，離恨天因為自己會哭出來，可也只是皺著眉頭，揪心的查看欽墨的情況，離恨天不懂醫(yī)理，他只是摸了摸欽墨的脖子，再就是試了試心跳。
欽墨沒死，但情況糟糕的很。
這時風無從懷里掏出了個小葫蘆，倒出一堆藥丸，風無將它們攤在掌心，從里面挑出幾顆就塞進了欽墨的嘴里，風無的藥上次在黑鱗潭已經(jīng)見過一次了，見風無這么鎮(zhèn)定，有條不紊的幫欽墨治療，離恨天就知道，欽墨不會有事。
果不其然，那幾顆藥丸喂下去，欽墨就有了點反應(yīng)，風無示意男人把欽墨扶起來，就在這陰冷的臺階上，運用靈力，替欽墨驅(qū)寒，也順帶將他剛剛吃下去的藥丸融化，讓他盡快吸收。
無煊抓了欽墨，也關(guān)起了他，但并沒有封住他的力量，欽墨本身是明尊，會簡單的治療，一進到這里，欽墨就看清了形式，像當初給離恨天驅(qū)寒一樣，他運用靈力為自己取暖，但又不敢使用太多，只是維持在這溫度不會讓自己凍傷的地步。
至于食物，無煊不會這么快讓他死，他多少還是吃了一些，雖然不多，但對欽墨來說，也是保命的關(guān)鍵了。
幸虧欽墨的身體好，又是明尊，盡管受了些罪，但不會落下什么毛病。
看起來很嚴重，但是并不像離恨天想的那么糟糕。
否則，別說是沒有成仙的風無，就算是成了仙的水痕，也無能為力了。
恢復(fù)過來的欽墨，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的眨了兩下，才確定眼前那一臉擔憂的人不是幻覺……
不管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欽墨只想用力的擁抱他一下，只是那兩條胳膊像墜了鐵球一般，怎么都抬不起。
這時欽墨才發(fā)現(xiàn)，背心有一股熱－源，正緩緩的流進身體，充斥四肢，連指尖，都有了溫度……
仿若脫胎換骨一般……
等風無停止輸送靈力，欽墨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七八層，就連那已經(jīng)有潰爛跡象的鞭傷也好了大半，只留下一道道痕跡，很清晰，但不像離恨天那日看到的，那般猙獰了。
風無的藥，還是那么有效。
當欽墨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后，離恨天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
欽墨的衣服，已經(jīng)破爛不堪，根本看不出衣服的樣子，即便是干爽了，也沒辦法繼續(xù)穿在身上，他們的時間很少，風無不想浪費，但轉(zhuǎn)念還是讓欽墨去找了身衣服換上，攻破城門，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他們應(yīng)該來得及。
如欽墨所想，鬼府是在帝都城下，但也不完全是，至少你掘地三尺，是看不到的。
鬼府存在于另外一個空間，從這里到地面，時間是有誤差的，雖然你只覺得走了幾步路，但實質(zhì)上，卻是過了很久。
無煊為離恨天準備了幾套衣服，他們又折返回去，等欽墨換衣服，時間緊迫，欽墨只是大致披上了，跟著他們一邊走，一邊穿好。
很多細節(jié)來不及問，但是看到離恨天與風無凝重的表情，欽墨猜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怕是木涯那邊，真的挺不住了。
欽墨也擔心。
對這鬼府，欽墨怕是畢生難忘了，但過于匆忙，他居然連看都沒留意看上一眼，之前發(fā)生的事情，明明和生死維系，可在這種情況下，也突然變的很淡，眼下所有的注意力，都系在那兩個形色匆忙的人身上。
還有情況未明的帝都城。
欽墨向來不會被外界影響，他很有定力，可是現(xiàn)在，心也莫名的提了起來。
一路暢通無阻，沒遇到一個攔路者，欽墨以為風無是來救他們的，但情況又不像，就在走到某個轉(zhuǎn)彎的時候，欽墨忍不住，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
很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這個轉(zhuǎn)角之后，他就再也抓不到他了。
像要失去……
欽墨用力晃了晃腦袋，將那個想法摒棄出去，這時風無已經(jīng)到達了目的地。
和皇宮直通的路早都被堵死了，他們只能到達城外，這個時辰，怕是正是激戰(zhàn)，或是，城門已經(jīng)破了……
突然就脫離苦海了，也將要見到他們，像做夢一樣，一下子就換了個場景，前一刻還處在因戰(zhàn)爭而緊繃的氛圍中，一盞茶不到，就是生死抉擇。
太快了。
明明感覺，還要過很久，這場仗才會結(jié)束，這才剛剛開始。
無煊的折磨也只是起了個頭而已，他的國璽還沒拿到手，他之前還說，要用自己去換國璽的……
可是一下子，什么都不用了。
直接跳到了尾聲。
拉起的線突然斷掉了，一切都戛然而止……
到了最后一刻。
快的，讓人無法琢磨。
也來不及準備。
太突然了。
離恨天曾無數(shù)次幻想離開這里的方式，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他也曾覺得，那一天也許離他很遠……
突然間就來了，他措手不及。
要離開了……
他苦心等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