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離恨天做不到，他不是圣人，他不能只顧天下，而忽略自己……

    離落的婚事，全憑他自己的想法，他繼續(xù)，離恨天也沒有意見，因為這早都是離落決定的事情。他拒絕，離恨天也不勸說，這也是離落的決定，他無權(quán)干涉，他所能做的，就是平靜的看著，至于心里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反正，他不會去勸他，也不會干涉他。

    “不要生氣�！�

    他沒有生氣。

    他已經(jīng)沒必要，為這種已經(jīng)成為回憶的事情生氣了。

    當(dāng)時，他氣過了，也傷過了，夠了。

    這，和他無關(guān)了。

    “我沒生氣�！彪x恨天立即回了一句。不是逞強，而是真的不生氣。

    “我不會娶那公主，也不會再有東俱的聯(lián)姻，我會把事情處理好，不讓你擔(dān)心，”見男人說話時下意識的跺著腳，離落就知道，他肯定是冷了，離落把自己的棉襖脫－了下來，一邊說話，一邊罩在了男人身上，“過去，我說了渾話，惹你生氣了。你罵也罵過了，也讓我體驗到了失去的滋味，我知道錯了，徹徹底底的清楚了，這句原諒，是奢求，但是，給我個機會，重新來過。畢竟那錯誤還沒有發(fā)生，我已經(jīng)，回頭了�！�

    他讓他不要生氣，不是為他剛才的話，而是最初，他對他的傷害……

    如果不是無煊的入侵，離落怕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和離恨天說話。

    男人不理他。

    即便是在身份被揭穿，孤立無援時，也不肯拉住他伸來的援手……

    他選了木涯。

    離恨天給了他機會，但是沒有珍惜，所以，這難能可貴的機會，被他錯失了……

    然后，離恨天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他打定了主意不會回頭，幸虧開戰(zhàn)，幸虧他受傷回到離府，不然……

    離落這輩子，都得在悔恨中度過。

    重逢之后，男人再沒提過往事，像是沒發(fā)生般，和他與其他人一樣，正常相處著，不止是他，所有的事情，他們幾人的感情，男人都不想再提了。

    就像他決定赴死一般，他放下了。

    他們早都看出了，但是，誰也不想再放開，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失去的滋味，一次，真的就夠了。

    深入骨髓。

    “我沒騙你，在我眼里，你和其他人不同，想要你陪在我身邊，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見到那驚雷撲向你時，想要替你去死，我可以用命來保護(hù)你。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可是，我卻沒弄懂，這個重要的分量。”

    離落幫男人披好衣服，他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內(nèi)襖，這么冷的鬼天氣，離落只穿成這樣，是會受寒的，男人想把棉襖還給他，卻被離落壓住了手……

    緊緊按著。

    “聽我把話說完，”無視慍怒的男人，離落不讓他解下衣服，就用那雙淡漠的眼，看著他，繼續(xù)說著，“我很自信，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從沒有能從我手中溜走的，我知道，你對我有情，你是喜歡我的，我以為，不管做什么，因為喜歡，你都會接受。我也知道，他們都對你有意思，文曜更是想把你綁在他身邊，我不阻止，還是因為你對我的喜歡。我也自信的認(rèn)為，沒人能把你搶走，你就是我的�！�

    可是離落錯了，離恨天對他的情是真摯的，但卻并非廉價。

    他不會因為喜歡，就委曲求全，就接受離落的安排。

    離恨天也不會因為感情而失去自我。

    他不是一個傀儡，一個玩具，而是有著自己的靈魂，有著他的鮮明的性格的人……

    和原本的離恨天不同，他不會逆來順受。

    正因為他不同，所以離落才被他吸引，才會喜歡，但是，過度的自信，讓離落失去了他……

    “不管在什么時候，不管在什么場合，有誰出現(xiàn)，只要有我的地方，你的視線，永遠(yuǎn)都是追逐在我身上。即便我們沒有交談，甚至隔著很遠(yuǎn)，但是，你依賴的，信任的，喜歡的，一直都是我。”

    離恨天垂下了頭，他不否認(rèn)離落的話。

    他是喜歡離落。

    總會不經(jīng)意捕捉他的身影，他說話時，不管多雜亂，也會下意識的側(cè)耳傾聽，他從很早之前就養(yǎng)成了這個習(xí)慣，他不知道，離落會注意到自己，發(fā)現(xiàn)這些，因為這是，離落第一次說……

    離落過去，沒告訴過他。

    他一直以為，離落不曾注意過，這是他的習(xí)慣，他心底的秘密……

    “可是，那追逐的視線，不在了。”

    已經(jīng)習(xí)慣了男人的追逐，不管他和誰在一起，他看的人永遠(yuǎn)是自己。

    離落很驕傲，他們縱是使出渾身解數(shù)，那男人也還是他的，所以他沒必要鏟除異己，反正他需要時，一揮手，那男人就會來到自己身邊。

    他是他的。

    離落讓他知道自己對他也是有情的，這樣，那男人更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可，離落自信了小半生，這一次，他錯了……

    “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在鬧脾氣而已，你遲早，都會回到我身邊的。我還在等待你的歸來，卻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決定放棄，你放下我了，連感情都不要了，你的喜歡，并不卑微，你要的東西，我給不了，那你，也不會作踐自己。我懂的，我喜歡的，就是你這點，可是為什么，我要在傷害你之后，才發(fā)現(xiàn)呢……”

    當(dāng)他感受不到男人追逐的視線，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離恨天刻意淡化這段感情的時候，離落慌張了……

    比起扳倒木涯，比起有了東俱這個靠山，失去了離恨天，才是失去了所有目標(biāo)……

    他在他唾手可得的位置，他曾全心全意的愛著他，為什么，他就不懂珍惜呢……

    多愚蠢。

    “我還是愛著你，這段感情，一直沒有變，過去是，現(xiàn)在也是，只是中間，我走了條彎路，但很慶幸，我及時發(fā)現(xiàn)了，如果可以，讓我用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去換抹去那段過去，我也甘之如飴�！�

    手掌下方壓著的手，早已不再掙扎，那頭顱，也是垂了下去，離恨天不是被他打動，而是再度將自己包裹起來，用那滿身芒刺，這是男人對自己的保護(hù)，他不想，再動搖了……

    傷的太多，就要學(xué)會自我保護(hù)。

    話，離落再也說不下去了，他放開了他，但在他的溫度從掌心溜走之前，離落擁住了他，用力的擁抱……

    “對不起�！�

    離落說完，放開男人，轉(zhuǎn)身就走了，他的速度很快，是不想讓離恨天追上……

    腳，像灌了鉛一樣，穿了兩件棉襖的男人，渾身燥－熱，連心都燥的想要吶喊一般，可是他什么也沒有做，只是目送離落離開，看著那依舊傲然卻略顯單薄的背影……

    但現(xiàn)在，離落那淡漠中，夾雜的卻是孤寂與悲涼……

    離落沒有表情，但是，離恨天感覺到了他的傷心。

    第二四五章

    嚇壞他了

    離恨天失眠了。

    輾轉(zhuǎn)反側(cè)，不管怎么努力，還是睡不著。

    刻意去想一些事情，或是干脆什么也不想，都一樣找不到一點困意，即便是用力閉著眼睛，那眼瞼上也像加了彈簧一般，很快彈開。

    就那么瞪著。

    天快亮?xí)r，離恨天才模模糊糊的睡了過去，但睡的也不是很沉，連轉(zhuǎn)身都清清楚楚的，本以為他會睡到日上三竿，可男人還像往常一樣起床，連一刻都沒有多睡。

    人也精神的連他自己都覺得吃驚。

    一點倦意都沒有。

    像是處在興奮狀態(tài)一般，離恨天也說不清自己這是怎么了……

    但，和昨晚的事，應(yīng)該脫不開干系……

    他的傷基本痊愈了，由于治療的及時，又用了最好的藥材，所以基本沒留下什么疤痕，現(xiàn)在還有些淺淺的印子，不過用不了多久，就會恢復(fù)成以前的樣子。

    藥還在吃，但多以滋補為主，在欽墨的調(diào)理下，男人的身體越來越壯實，雖然還是怕冷，但不至于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有了身體條件的允許，即便是寒冷的冬日，離恨天也堅持每天都去散步，他不走遠(yuǎn)，用完午膳就在府里逛逛，然后睡了午覺，他的生活是很愜意的，也是從未有過的安寧與悠閑，但是……

    無煊還是每天都來。

    和男人受傷時一樣，待在某一處靜靜看著，不需要見他，也不需要男人知道，他只是想陪著他而已。

    在他起床之前，他就到了，等男人睡了，他再離開。

    無煊沉默的陪伴著男人，除非離恨天需要，或者有必要，否則，他不會出現(xiàn)。

    他這么做，不是在用苦肉計逼得男人的原諒，這種卑鄙的手段換來的諒解，無煊不需要。

    他等男人慢慢接受他，也許這需要個漫長的過程，但無煊愿意等待。

    他說過，男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他會在離恨天需要幫助時，第一個施與援手，他也會在男人遇到危險時，第一個站在他面前……

    從現(xiàn)在起，他是要保護(hù)他，也是要守護(hù)他的。

    無煊再沒出現(xiàn)在男人的視線中，但是離恨天知道，無煊一直都在，每一天，都沒有離開過……

    他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即便是現(xiàn)今的數(shù)九寒天，如此惡劣的天氣。

    無煊的傷也不知怎樣了，上次他也沒來得及問，也不知道，恢復(fù)的好不好，那鬼王，有沒有為難他……

    男人決定，天罰之后，就與無煊徹底斷絕關(guān)系，可是他還是會想起他，會掛機無煊的傷勢……

    放不下。

    特別是在處處都能看到無煊的影子的情況下。

    無煊就在他身邊，只是沒有出現(xiàn)在他面前而已。

    在他睡著的時候，會有人幫他拉起滑下的毯子，在他茶水冷掉的時候，會有人換上一壺?zé)岵�，這些，雨果都可以做。但，入睡之后，香爐中燃起的安神的香料，桌子上不時會出現(xiàn)的并非這個季節(jié)的水果，還有一些男人從沒見過的小食……

    有的，還是熱的。

    還有保暖的獸皮手套，輕－薄卻暖和的皮衣，一些不易察覺的細(xì)節(jié)，都被人完美的處理了。

    這些，若是其他人送來的，他們不會這么悄悄的，他直接會拉著男人去吃，也會問他是否喜歡……

    這些都是無煊做的，男人心里很清楚。

    但他沒有聲張過。

    今天天氣不錯，也不是那么冷，男人就走的遠(yuǎn)了一些，他一個人，沒用他們陪著。

    他傷好了，也不需要攙扶了，他是成年人，完全有能力照顧好自己，而且府里都是下人，根本用不著他們親自照顧。

    想要說什么，吩咐一句就行了。

    他是閑人，他們幾個不是，木涯和離落是官員，總不能一直告假，欽墨失蹤了那么久，他的商鋪堆積了很多事情等著他去解決，所以在離恨天已無大礙，恢復(fù)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就讓他們各自忙去了，若是閑下來，晚上再來看他。

    現(xiàn)在又不像以前，需要換藥煎藥，陪著他也是無事可做，閑談而已。

    感情固然重要，但他們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意氣用事，他們分的清孰輕孰重，在男人身體允許的情況下，他們便接受了離恨天的提議，畢竟他們不可能拋下一切，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那些，也都是他們的責(zé)任。

    冬日的蓮花池，結(jié)了不算厚的一層冰，木涯說今年的冬天沒有往年冷，但在男人眼里，冬天的溫度都是一樣的，即便偶爾氣溫略高，也改變不了什么。

    還是一樣的冷。

    男人穿著厚厚的棉衣，他沒帶暖手包，就把手塞進(jìn)了袖筒里，兩個袖子被他緊緊的攏到了一起，一絲寒風(fēng)都吹不進(jìn)去，男人就這么自己抓著自己的手腕，站在蓮花池邊看那層薄冰。

    小時候，每到冬天，離恨天就會和鄰居家的伙伴，一同到結(jié)冰的河面上溜冰，那時候很快樂，也沒有危險意識，直到有人掉進(jìn)了冰窟窿，家里人就不允許他再到河邊去。

    后來，長大了，工作了，每次路過溜冰場時他都會駐足片刻，但是忙碌的工作不給他消遣的機會，看幾眼，也就作罷。

    如今看到這結(jié)了冰的蓮花池，讓男人想起了那些往事，蓮花池修的不是很高，他一伸腳，就能碰到冰面，離恨天知道這凍的不結(jié)實，他只是想感受一把冰面那滑滑的感覺，所以他扯著衣擺，試探著伸出了一只腳……

    潔白的冰層倒映著男人靠近的腳，在腳尖將要碰到冰面的時候，他的胳膊，猛的被人扯住了，然后他整個人，就被帶離了蓮花池……

    錯愕的神情在看到對方緊繃的臉后，便恢復(fù)如常，他一點也不意外，無煊會出現(xiàn)在他原本空無一人的身后。

    “你以為我要尋死？”

    看著那潔白的冰層，男人心說，他兒時的感覺怕是找不回了，想及此，他也就不再執(zhí)意靠近蓮花池，而是轉(zhuǎn)身進(jìn)了亭子。

    天氣好時，離落每晚都會小坐片刻的亭子。

    見男人坐下了，無煊站了半晌，也跟著走了進(jìn)去，剛才看到離恨天一直盯著那蓮花池看，無煊就覺得心里直發(fā)毛，他有不好的感覺……

    當(dāng)男人伸出腳后，無煊再也按捺不住，拉住了他……

    本來想，過一段時間，等離恨天把前陣的事情淡忘一些后，他再出現(xiàn)，因為男人受傷了，看到他心情怕是會受到影響，如果間接的影響到傷口的恢復(fù)，就糟糕了。

    所以無煊一直沒有出現(xiàn)。

    沉默的等待。

    可是現(xiàn)在，無煊沒辦法坐視不理。

    他真的以為離恨天要尋短見。

    “呼——”伸直了腳，男人長長的呼了口氣，他盯著自己的腳尖，也沒看無煊，“我就是想試試那冰有多厚，我還沒蠢到跳那恐怕都不足一人深的蓮花池�！�

    “那也很危險，以后不要做這種事情了。”無煊很快說。

    無煊的心跳還是沒有平復(fù)，離恨天沒有說謊，可剛才的一幕，他揮之不去。

    雖說是想要試試冰層，但那蓮花池邊別說柵欄，連個遮擋的東西都沒有，現(xiàn)在是冬天，濕漉漉的土地早凍成了冰坨子，若是一個不小心滑進(jìn)蓮花池，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那池子也許不深，但大冬天的嗆一口水也夠他一嗆，更何況，他的病才剛好。

    想到這兒，無煊才有一點緩和的心情又落入谷底，那表情干脆一點改變都沒有，再度警告，“不要再去試了，如果我沒看到，你跌下去，這里又沒有下人經(jīng)過，不死，半條命也進(jìn)去了。”

    男人點點頭，但對于剛才的舉動，卻沒有一點認(rèn)錯的自覺，他一邊百無聊賴的晃動著腳尖，一邊理所當(dāng)然的對無煊說，“反正你肯定都在周圍，你不會讓我掉下去的，就算下去了，你也會立即把我撈上來的。”

    他知道，他一直在他身邊……

    無煊做的很小心，需要的時候，他還帶了青皮鬼，按理說，那次他和男人聊過之后，應(yīng)該沒人會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而離恨天也沒什么特殊表現(xiàn)，無煊以為，離恨天不知道他在這兒附近，他送的東西，他也以為是其他人帶來的……

    可是，他居然都知道。

    ＃果不是剛才的事情，你是不是一直準(zhǔn)備扮演空氣？”視線從腳尖移回，看了無煊一眼又轉(zhuǎn)了回去，可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是讓無煊呼吸一滯。

    他訝異的瞪圓了眼睛，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做那種危險的舉動，只是想讓我出來？”

    “不是，我還沒那么無聊，”離恨天立即否決了，“倒是你，我不是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是你爹，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再來這里了�！�

    如今在說這話，不像當(dāng)初時義正言辭的，男人的態(tài)度，就像是隨口一說，沒什么更深一層的意思。

    “我也說過，有你的地方，就有我。”這話，不是兒戲，無煊既然說了，就會遵守下去，沒有理由，而是這就是他的想法而已，陪在這男人身邊。

    無煊的回答，也沒有改變。

    這里的景象，讓他想起了離落，如果要形容離恨天今兒的心情，那就是一條直線，不是很好，也不低落，很平靜，靜的讓他懶得說話，也不想和無煊爭辯。

    他們吵來吵去，結(jié)果是一樣的，無煊那么倔強，他不會聽他的。

    所以，也就不浪費口舌了。

    “無煊，你知道除夕伏龍寺會舉辦祈�；顒訂�？”話鋒一轉(zhuǎn)，男人突然問了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無煊點頭，“聽說過�！�

    “那……”離恨天再度看向無煊，狐疑問道，“你不準(zhǔn)備請我去嗎？”

    第二四六章

    提邀請了

    “你想去嗎？”問完之后，不等男人給出回答，無煊便直接站了起來，“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給我等一下！”無煊那家伙，話一說完人就要走出亭子了，離恨天不是沒見過他在自己眼前消失的樣子，一著急，男人干脆扯住了無煊的袖子，“我話還沒說完！”

    他不用他去弄什么檀香牌子。

    無煊今兒穿的是綢緞面襖衫，照比男人那厚厚的棉襖要薄上許多，不但不臃腫，還能凸顯他修－長的身材，由于長時間在室外，那綢緞面有點冰手，男人一伸出手，若仔細(xì)看，便能看到他指縫間正往出冒著淡淡的白煙，那是急速消失的熱氣。

    那傳說中很難弄到的檀香牌子，現(xiàn)在這離府里就有三塊，離恨天完全相信，無煊有能力再弄到一塊。

    已經(jīng)夠多了，用不了那么多，他們在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