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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輛空的出租車駛過,朝他們詢問式地按了一下喇叭,但楊煊卻并沒有轉(zhuǎn)頭看一眼,他只是沉默著,過了一會兒說:“上次你媽媽說的話你聽到了吧?”

    “可那是他們的事情啊……和我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湯君赫的眼角紅得愈發(fā)明顯,“該對我媽媽愧疚的應(yīng)該是我而不是你啊,是我處心積慮地接近你,不是嗎?”他的手緊緊攥著楊煊的衣袖,生怕他突然丟下自己走掉,“哥,你別不理我好不好?我們就還是偷偷的,就像以前一樣……好不好?我媽媽不會知道的,我會有辦法的,好不好啊哥?”

    他滿心等著楊煊說一聲“好”,就像那天答應(yīng)湯小年那樣鄭重。他的下眼瞼連帶著眼白都泛了紅,那兩顆黑瑪瑙似的眼珠泛著水光,將楊煊明明白白地映到上面。楊煊抬眼看向遠處,避開那雙直視著自己的眼睛,他的兩只手伸到兜里,捏著煙盒,但卻沒有拿出來抽,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聲音低沉而緩慢地說:“如果你看了楊成川的短信,就不會這么說了�!�

    “我不會看的,那只是一條短信啊……”湯君赫的聲音發(fā)著顫,猶如某種小動物的哀鳴。

    “短信上說,我跟你在一起,是為了報復(fù)……”楊煊將目光從遠處收回來,垂下眼睛,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又長長地呼出來,“報復(fù)你媽媽,湯小年�!�

    “可你不是啊……”湯君赫看著楊煊臉上的神情,他有些不確定了,抖著聲音問,“……不是嗎?”

    “那支煙,你應(yīng)該還記得吧?我的確想過要把它給你抽,它會毀了你,然后間接地毀掉你媽媽,就像當年的我媽媽那樣,痛不欲生,求死不得�!睏铎佑珠L長地嘆了一口氣,“你繞了那么大的一個圈子去報復(fù)馮博,就是為了繞過我,”像是苦笑了一下,他接著說,“你應(yīng)該知道我并不是一開始就想攔下那支煙的吧�!�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啊……”湯君赫幾近絕望地說,“可你不是攔下了嗎,哥,你幫過我,沒有你我早就去坐牢了,就算你真的把我毀了也沒關(guān)系……”

    “真的把你毀了……”楊煊又苦笑一下,搖了搖頭,繼續(xù)說,“我?guī)闳ニ估锾m卡,不是沒有想過你媽媽的反應(yīng),相反,我特別期待她的反應(yīng)。失去兒子跟失去母親的痛苦應(yīng)該是一樣的,我想也讓她嘗受一下……”

    “別這樣說,求你了哥,別把你對我的好都歸為報復(fù),別讓我恨你,你不說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可你現(xiàn)在不是知道了嗎?行了,沒有把你毀掉是因為你運氣好,”楊煊的一只手從兜里抽出來,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他又變成了那個稱職的哥哥,用那種一貫平淡的語氣說,“到此為止吧,好好上學(xué),好好高考……”

    “到此為止的意思就是再也不聯(lián)系嗎?”湯君赫退后兩步,避開楊煊的手,強忍著即將溢出來的眼淚。

    “不管怎么說我都是你哥哥,如果發(fā)生……”

    “如果是這樣的話,”湯君赫意識到他哥哥真的不要他了,一瞬間他被鋪天蓋地的恐懼吞沒了,乞求不成,他無師自通地學(xué)會了威脅,色厲內(nèi)荏地切齒道,“那我以后也不會再認你這個哥哥。”

    “這不是認不認的問題。”

    “就像我不認楊成川一樣�!�

    他忘了他哥哥是軟硬不吃的人,在楊煊轉(zhuǎn)過身說“那樣也好”的那一刻,他佯裝出來的威脅和兇狠全都垮塌了,他慌里慌張地追過去握著楊煊的手,自尊和理智一并拋之腦后,語無倫次地哀求他:“哥,你別不理我好不好?你讓我做什么都行,別不理我,求你了,你什么時候從國外回來?下個夏天你會回來的對不對?你答應(yīng)過我的,求你了哥,沒有你我會瘋的——”

    楊煊將手從他的手心里抽出來,在他們指尖相觸,兩只手分開的剎那,湯君赫的乞求聲弱了下去。

    他腳下的步子停了,不再追了,就站在原地,窮途末路地看著他哥哥走遠了。

    楊煊不知走了多久,才發(fā)現(xiàn)公交站已經(jīng)走過了。他想要抽一支煙,但煙盒拿出來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自己捏爛了,他打開晃著看了看,一支完整的煙也不剩了,只能勉強找出一支只斷了半截的,點燃抽了起來。

    那天回去之后,湯君赫連續(xù)幾天都發(fā)起了的高燒,他大病一場,一直過得有些恍惚。上午去醫(yī)院掛水,下午再回學(xué)校上課,混混沌沌的一天又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他總會忍不住回想他和楊煊之間相處的細節(jié),試圖確認楊煊那天說的那些全都是騙他的。但想得越多,他對于這段感情就越是不確信,楊煊沒有說過喜歡他的話,一直都像是他在自說自話;除了他們做愛的時候,楊煊也沒有主動地親吻過他;楊煊去他房間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總是自己在夜深人靜地時候悄悄地去敲他的門。

    于他自己而言,這是一場高燒不退的愛情,但當他試圖站在楊煊的角度去看一切,又覺得從頭至尾都像是一場摻雜了報復(fù)和欲望的不得已而為之。

    而至于楊煊幫他趕走周林,半途后悔遞給他那支煙,不過是因為他天性善良,就像他幫應(yīng)茴打架那次一樣,也許跟喜歡完全無關(guān)。

    他哥哥楊煊對別人總是善良的,對自己偶爾也會施以援手。

    他們后來又見了一次面,是去公證處辦理楊成川的遺產(chǎn)繼承,三人都在場,楊煊突然提出想放棄繼承遺產(chǎn),卻被告知未成年人放棄繼承是無效的。這件事就這么輕描淡寫地揭過了篇,他們?nèi)桃矝]對彼此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眼神的交匯都沒有。

    楊煊走的那天是周三,陳興本來說要去送他的,但他臨時有公務(wù)在身,需要陪領(lǐng)導(dǎo)去外地出差,只能打電話過來說抱歉。

    “您忙您的吧,機場我很熟了,不用送�!睏铎诱f。

    他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去了機場,辦登機手續(xù),托運行李,雖然這些對他來說都輕車熟路了,但一個人做這些,對他而言卻是第一次。以往楊成川都會來送他,若是實在公務(wù)纏身走不開,就會讓陳興過來,上一次有些不同,是他跟他弟弟一起走的。

    辦完托運,走出值機柜臺的時候,他愣了一下——

    湯君赫來了。

    湯君赫又翹課了,他穿著寬寬大大的校服,頭發(fā)有些長了,半遮著眉眼,臉色蒼白,看上去十分憔悴,只有那雙眼睛看上去還是烏溜溜的。

    他沒哭也沒鬧,連一聲“哥”也沒叫,只是用那雙烏溜溜地眼睛看著楊煊,嗓音微啞地說,我來送送你。

    事實上他長大以后就很少哭了,除了試圖殺死周林卻被攔下的那天傍晚,他從沒在楊煊面前掉過一滴眼淚,他早就不是小時候的那個湯君赫了。

    值機柜臺離安檢處不遠,他們一起走了短短的一段距離,這次誰也沒主動去牽誰的手。國際通道的安檢區(qū)人很少,不需要排隊,到了就可以接受安檢。入口處立著“送行人員止步”的標識,湯君赫自覺地停住了腳步,他知道只能送到這里了。

    楊煊也停下來,轉(zhuǎn)過身面對著湯君赫。機場一片亮堂,偶爾有人經(jīng)過他們身旁,誰也沒說話,就這樣相顧無言了幾秒鐘。

    湯君赫先開口了:“如果那天你說的是真的,那我說的也是真的�!�

    楊煊記得他說的話——“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以后也不會再認你這個哥哥�!彼]了閉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然后脫下自己身上穿著的那件黑色的棉質(zhì)外套,一揚手,把他們兩個人都罩了進去。

    刺眼的日光被過濾在外面,小小的一方空間里黑通通的,誰也看不見誰。

    眼睛無法適應(yīng)黑暗時,其他感官就會變得極其敏感。湯君赫感覺到楊煊離他很近,先是鼻息撲到他的臉上,隨即嘴唇也湊近了,摸索著貼上他的。

    他還發(fā)著燒,那兩片微涼的嘴唇一觸碰到他,他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一瞬間刷的掉了下來,落在他們彼此相觸的嘴唇上。

    “記得那個生日愿望。”他聽到楊煊用很低的聲音說,再然后,放在他腦后的那只手就拿開了,腳步聲漸遠,楊煊真的走了。

    湯君赫蹲下來,裹著那個外套無聲地哭了,他捂著臉,把脆弱全捂在兩只手心里,可是兩只手還是太小了,兜不住他的傷心,眼淚順著指縫滲出來,順著他的手腕和下巴掉下來,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全都洇進了黑色的布料里。

    第八十章

    醫(yī)院還是一往如常的熙攘繁忙,臨近下班,人才少了一些。湯君赫今天下午做了三臺擇期手術(shù),過程都很順利,沒出什么亂子。

    昨天科室主任薛遠山做了一臺特級手術(shù),湯君赫配合做一助,從頭至尾在手術(shù)臺邊站了近十三個小時,耗得心力交瘁,到現(xiàn)在還沒緩過勁兒來,正好今晚不是他當值,他打算早早回家補眠。

    白大褂脫到一半,外面突然響起一陣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聲。

    這是又來急診了,湯君赫心道,手上放慢了動作。

    果不其然,護士匆匆忙忙地推門而入:“湯醫(yī)生,來急診了,薛主任叫您馬上去會議室!”

    “這就來。”湯君赫把白大褂穿回去,跟在護士身后跑出去。

    從辦公室到會議室的幾十米距離,走在一旁的護士三言兩語地把情況交代清楚了,說是城南鬧市區(qū)發(fā)生槍襲事件,有人見義勇為中彈受傷了——槍是自制土槍,子彈也是自制的,目前病人右肺上葉殘留彈片,并且造成大出血休克。

    湯君赫點頭應(yīng)著,疾步走到會議室,握著門把手推門進入。

    胸外薛主任急診經(jīng)驗豐富,這時已經(jīng)組織好各科室人員,手術(shù)室、麻醉科的幾個醫(yī)生都站在顯示屏前,正緊急擬訂手術(shù)方案。

    見湯君赫進來,薛遠山抬頭看他一眼,繼續(xù)說:“目前彈片還沒移位,一會兒做胸腔鏡手術(shù),我來主刀,還是君赫配合我做一助�!�

    心胸外科上下都知道,湯君赫是薛主任的得意門生,在他剛到普濟醫(yī)院時,一向疾言厲色的薛遠山就曾在會議上公開夸過他,說他天生是做外科醫(yī)生的材料,不像有些人,書讀了半輩子,割個闌尾都嚇得手抖。

    薛遠山很少當眾夸人,湯君赫的相貌又實在惹眼,所以打那天之后,全院的護士都議論開了,說胸外有個湯醫(yī)生,刀口縫合得跟他的人一樣漂亮。

    手術(shù)方案擬訂得很利索,湯君赫洗了手進層流手術(shù)室,護士走上來幫他穿無菌服,他的目光看向手術(shù)臺上的那個人——那具身體看上去很年輕,但渾身上下都像是被血浸透了,打眼看上去觸目驚心,暗紅色的血液通過輸液裝置進入血管,正維持著迅速流逝的生命。

    術(shù)前的開胸工作照例是由湯君赫來做,他在手術(shù)臺邊站穩(wěn)了,冷靜地朝器械護士伸出左手,與此同時他下意識瞥了一眼病床上那人。

    冰涼的刀柄觸到他的手心,還未來得及握住,他的目光觸到病床上那人的臉,那一瞬間,仿佛當頭一道雷劈,他臉上的血色霎時褪盡,變得一片煞白,身上的血液像是剎那間涼透了,腳下險些站不穩(wěn)。

    “�!钡囊宦暣囗�,手術(shù)刀落在了地上,在各種儀器的運作聲中聽來令人心驚。

    站在手術(shù)臺邊的醫(yī)助一時都轉(zhuǎn)頭看他,薛遠山也將目光從顯示屏上收回來,皺眉看向他,厲聲罵道:“手術(shù)刀都握不住了?!”

    湯君赫沒說話,定了定神,接過護士遞來的另一把手術(shù)刀。他合上手指,握住了,做了個深呼吸,低頭將刀尖對準血肉模糊的傷處。

    因為剛剛那個意外,層流室的所有目光都匯聚在他手里的那把柳葉刀上,刀尖抖得厲害。薛遠山看出他的反常,催道:“還嫌病人失血不夠多是吧?”

    湯君赫收了那只抖得厲害的左手,直起上半身,垂著眼,深吸一口氣:“薛老師,這臺手術(shù)我做不了,這個病人……”聲線有些發(fā)顫,他咽了咽喉嚨才能勉強說出話來,“……是我哥�!�

    薛遠山聞言也愣了一下,但好在他閱歷豐富,二十幾年的手術(shù)臺并不是白站的,他劈手奪過手術(shù)刀,親自低頭開胸,嘴上罵道:“那還逞什么能,出去把孫連琦叫過來!”

    湯君赫推門出了手術(shù)室,眼前一陣眩暈,腿軟得走不動路,他六神無主地隨手抓了個經(jīng)過的護士,伸手摘了口罩,竭力穩(wěn)著聲音說:“幫我叫一下胸外的孫副,三樓右拐第一個辦公室,麻煩快一點。”

    他臉色慘白,把護士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趕忙應(yīng)道:“我這就去!”說著抬腿就朝三樓跑。

    不過一會兒,副主任醫(yī)師孫連琦快步趕到,轉(zhuǎn)頭看向湯君赫問:“出什么事了?”走近了,才看清他臉色煞白,嘴唇倒是有點血色,卻是用牙齒生生咬破了滲出來的血珠,下唇上還帶著齒痕,他轉(zhuǎn)了話音,“——身體不舒服?”

    湯君赫無力地搖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往常難度再大的急診手術(shù)也沒見他打怵過,孫連琦的神情中流露出些微詫異,但他來不及多問,匆匆換好衣服進了手術(shù)室。

    湯君赫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金屬椅子上,額頭上涔涔地冒著冷汗,臉埋到手心里,無法自控地想要干嘔。

    楊煊被推進來的那個瞬間在他腦子里不斷回放——被血浸透了的身體,還有緊閉著的那雙眼睛。

    醫(yī)不自醫(yī),打小就聽過這句話,到這時才真的有了切身體會。做了醫(yī)生,到頭來,想救的人卻一個也救不了。

    手術(shù)時間并不算多長,一個多小時后,薛遠山拉開門,從手術(shù)室走出來。

    湯君赫聽到開門的聲音,抬頭看向他,想張口問手術(shù)情況,又被胸口吊著的那口氣堵著,一時一個字也說不出。

    “在關(guān)胸了,”薛遠山朝手術(shù)室的方向偏了偏頭,神色如常道,“沒什么大礙�!�

    胸口吊著的那口氣這才松了下來,湯君赫艱澀開口道:“謝謝薛老師�!�

    “該謝的是他命大,這要是打穿了心肺,神仙也救不過來�!毖h山掏出煙盒,要出去抽煙醒神,走到湯君赫旁邊的時候停了步子,問道:“你家里還有個哥?從來沒聽你說過�!�

    “同父異母,”湯君赫感覺自己的牙在打顫,緊張感還沒完全緩下來,得竭力穩(wěn)著聲音才能正常說話,“很多年沒見面了�!�

    薛遠山更詫異了,挑眉道:“看你那么掛心,還以為你們兄弟倆關(guān)系很好�!�

    湯君赫勉強扯出一點笑來:“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薛遠山抬眼看他,笑了一聲說:“那還連個開胸都做不了,多大點事兒,出息�!�

    待到手術(shù)完全結(jié)束,護士推著病床走出來,見湯君赫還站在外面,招呼道:“湯醫(yī)生還在等��?”

    “嗯,辛苦了�!睖崭先�,幫忙推著病床。

    “他是你哥��?這也太巧了�!睆氖中g(shù)臺下來的護士放松了剛剛緊繃的神經(jīng),滔滔不絕地八卦道,“我們剛剛還在里面說呢,湯醫(yī)生你家的基因可真是好,不但生出倆帥哥,還不帶重樣兒的……說來你倆長得還真是不太像,他是你親哥嗎?”

    湯君赫并沒直接回答,只是說:“像的,眼睛最像。”

    “是嗎,閉著眼睛還真是看不太出來,”護士打趣道,“那等你哥睜眼了,我們再來看看�!�

    一旁叫來幫忙的孫副接話說:“我說剛過來的時候小湯怎么臉色不對,嚇我一大跳,以為出了什么大事!”

    “要么都說醫(yī)不自醫(yī)呢,”護士打趣道,“我今天才知道,湯醫(yī)生也有緊張打怵的時候�!�

    “來之前我還看那條新聞呢,”孫連琦說,“今天也多虧你哥,我看新聞上那個視頻啊,要不是他,城南今天那么多人,不知道得有多少傷亡。哎喲,當時他直接沖上去把那人手里的槍踢飛了,我說小湯,你哥這身手可以啊,做什么工作的?”

    湯君赫聽完,眉頭幾不可查地微蹙著,目光看向病床上雙眼緊閉的楊煊,低聲道:“我也不清楚,很多年沒見面了。”

    推著病床的兩人同時意識到湯醫(yī)生和他病床上的這個“哥哥”似乎關(guān)系并不佳,護士朝孫連琦吐了吐舌頭,自覺地噤了聲。

    病床推進重癥監(jiān)護室之后,薛遠山走進來跟ICU主任交流了幾句病情,又叮囑了后續(xù)的觀察事項,其他人陸續(xù)走了,只有湯君赫還留在病房。

    “湯醫(yī)生,你留下來陪著�。俊弊o士臨出門前回頭問。

    “我再待一會兒�!�

    “薛主任說沒什么大礙了,你也早些休息啊。”

    湯君赫“嗯”了一聲,又道了謝。身后的腳步聲漸遠,他抬頭看向病床上躺著的楊煊。

    麻醉效果還得一陣子才能過去,楊煊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湯君赫的目光便顯得有些肆無忌憚,直直地盯著楊煊。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楊煊了,十年還是十一年來著?十多年里,他想過會再見到楊煊,也想過再也見不到楊煊,幾乎預(yù)估了所有可能碰面的場景,本來以為對任何結(jié)果都可以心如止水了,沒想到還是高估了自己。

    楊煊已經(jīng)不是當年桀驁的少年模樣了,臉上多了幾分成熟穩(wěn)重的影子,頭發(fā)剃得很短,襯得臉上的輪廓愈發(fā)鋒利,就算是這樣虛弱而蒼白地躺在病床上,也像極了一把剛出鞘的人形利器。

    等待全麻蘇醒的時間有些漫長,但比剛剛站在手術(shù)室外要好受得多,湯君赫起身走到門邊,抬手關(guān)了病房的燈,到辦公室拿了手機回來,倚著旁邊的陪護床,摸黑看手機,屏幕上的白光投到他的臉上。

    通知欄已經(jīng)被各大新聞APP刷了屏,關(guān)于城南槍襲的新聞成了當日的爆炸頭條,路人拍攝的各個角度的現(xiàn)場視頻被輪番轉(zhuǎn)載,楊煊跨過護欄踢槍那一幕看起來讓人心驚肉跳。

    評論也是一水兒五花八門的后怕和驚嘆聲——

    “和平年代哪來的槍�。靠植�!今天下班還想去城南逛街來著,多虧臨時有事!”

    “警察反應(yīng)這么遲鈍??還要路人過來見義勇為?”

    “中彈了?看上去這么年輕,別出事啊,揪心……”

    “這身手,這哥們練過吧?!看上去比后面沖過來那幾個警察利落靠譜多了”

    湯君赫點開了新聞下方的視頻,監(jiān)控拍下的視頻里,鬧事者持槍對著路人,周圍的人面色驚慌,亂作一團,盡管視頻是無聲的,但隔著屏幕也能感受到現(xiàn)場的驚恐氛圍。

    楊煊是從鬧事者的后面過來的,他兩只手按著護欄,一條長腿跨過去——

    湯君赫還沒看到他踢槍的一幕,猛地一陣心悸,趕緊抖著手關(guān)了屏幕。他把手機放到陪護床上,低垂著頭,閉上眼睛,伸手捏住眉心,過了好一會兒才松開手,然后長長地舒了口氣。

    半晌,他坐到病床旁邊,借著窗外黯淡的路燈燈光,摸索著握住楊煊的手。楊煊手心里的繭還在,像是更厚了一些。這些年他去做了什么?湯君赫收緊手指,指尖在他的手心里摩挲了兩下。然后他的指尖觸碰到一處平滑的地方,圓圓的,位置靠近手腕。心下一動,這么多年了,被那支煙燙傷的疤痕還在。

    湯君赫坐在病床旁邊,倦意很濃,卻又不敢閉眼,一闔眼,眼前就會出現(xiàn)楊煊胸口中彈的那一幕,后怕到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

    一直等到后半夜,才半夢半醒地睡著了。夢里急診室腳步雜亂,醫(yī)生護士們十萬火急地推著病床跑進來,他站在一樓的門口等待會診病人,目光一轉(zhuǎn),一眼就看到病床上的楊煊。推過來的楊煊渾身被血浸透了,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他不敢置信地走上前去摸他的手,手心冰涼——夢做到這里戛然而止,湯君赫猛地睜開眼,醒了,胸口急促起伏。

    他趴在病床上,把楊煊的手握緊了一些,手心里是溫熱的,這才稍稍放了心。慶幸好在只是噩夢一場。

    過了好一會兒,呼吸和心跳平復(fù)下來,他乏力地直起上身,轉(zhuǎn)頭看向楊煊。

    隔著眼前的一團昏黑,湯君赫像是看到楊煊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他心下一悸,尚未清醒的大腦還未來得及冒出想法,手上已經(jīng)先一秒松開了楊煊的手,起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作者有話說

    醫(yī)學(xué)生的規(guī)培制度我查了一通,最后決定架空一下,大概就是采用15年以前的政策,在這里簡單交待一下,懇請大家別較真=

    =

    (看到評論區(qū)有人問,統(tǒng)一提醒一下,煙燙傷在53章)

    第八十一章

    第二天一大早,護士站就炸了鍋,不知是誰先起了個頭,說昨晚急診來了個大帥哥,就是新聞上說見義勇為的那個。一群二十幾歲的姑娘們頓時都湊過來八卦。

    背身偷偷吃早飯的那個鼓著腮幫子,含混不清地說:“多帥��?能有湯醫(yī)生好看?”

    另一個說:“我今早剛?cè)チ艘惶薎CU,你別說,跟湯醫(yī)生還真的有點像。”

    吃早飯的那人咽下包子,抬頭喝了口水,這才口齒清晰地嘆道:“唉,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丑的皮囊可是各有各的丑法啊……”

    早上薛遠山帶著手下的醫(yī)生查房,幾個病房依次查過去,幾乎都是湯君赫走上前查看病人的術(shù)后恢復(fù)狀況,薛遠山則直著腰桿站在一旁,偶爾指點一兩句。他用湯君赫用得順手,自然有心提拔他。

    臨到要進ICU病房,湯君赫突然停了步子,走上前跟薛遠山說,前面病房有個醫(yī)囑忘下了,他得折回去交代一聲。

    “什么醫(yī)囑?”薛遠山問。

    “是12床的病人,趙醫(yī)生交待給我的�!�

    胸外的趙臨峰向來好大喜功,病歷卻總是寫得一團糟糕,薛遠山一向看不上他,這時冷哼一聲:“他倒是很清閑�!钡挂矝]再說別的。

    湯君赫見他默認,回身去了前面的病房。事實上趙林峰今早的確跟他說過,有個病人今天要辦出院,讓他幫忙接待一下,但事情遠沒有這樣著急。他只是害怕看見楊煊,又或者說,是怕楊煊看到自己。

    給12床的病人下完醫(yī)囑,湯君赫回到辦公室。幾個查房的醫(yī)生已經(jīng)回來了,這時正低頭寫病程、開化驗單,湯君赫繞到一個小醫(yī)生旁邊,微微偏頭看他手上正寫著的那份病歷。

    小醫(yī)生誠惶誠恐地抬頭:“湯老師……”說著就要站起來。

    “你寫你的,”湯君赫伸手按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起身,“我就看看�!�

    因為有湯君赫在身后盯著,小醫(yī)生有些犯緊張,一句話得在腦子里過好幾遍才敢落筆,寫得比入黨申請書還要鄭重。湯君赫也不催,就那么偏著頭看他一筆一劃地寫完了,才開口道:“寫好了?我看一下。”說完捏著病歷本拿起來看。

    “哦,好……”小醫(yī)生站起身,把筆遞給他,“湯老師,您順便給補個簽名唄?”

    “嗯�!睖战舆^筆,目光掃到薛遠山剛剛寫的那幾行龍飛鳳舞的醫(yī)囑,逐字看完了,握著筆邊簽名邊問,“這個病人的狀況怎么樣?”

    “薛主任說恢復(fù)得不錯,今晚再在ICU監(jiān)視一晚,沒事的話明早就可以轉(zhuǎn)普通病房了�!�

    湯君赫點點頭,又將下面寫好的幾份病程大致看了看,簽好名遞給小醫(yī)生。去手術(shù)室的路上要經(jīng)過ICU,ICU病房不設(shè)窗戶,從走廊上看不到病房里面的情況,他低著頭快步經(jīng)過,徑直走到手術(shù)室。

    因為昨夜精神受到巨大沖擊,再加上一夜未眠,湯君赫的精神狀態(tài)有些不佳。上午強打精神主刀了兩臺擇期手術(shù),下手術(shù)臺后,他明顯有些精神不濟。他換了衣服,摘下口罩,上七樓的腫瘤科去看望湯小年。

    湯小年正吃著護工打來的午飯,精神倒是看上去不錯,見湯君赫過來,她更是心情好了許多:“剛下手術(shù)�。砍燥埩藳]?”

    “一會兒吃,”湯君赫走近了看她飯盒里的飯,“如果醫(yī)院的飯吃夠了,晚上讓周阿姨去樓下餐廳買�!�

    “這飯挺好的,我可沒你那么矜貴�!睖∧晏ь^看著他,“臉色這么差,又沒睡好?”

    “嗯,”湯君赫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過了一會兒說,“媽,我想下午去請個年假�!�

    “這段時間累啊?”湯小年自知自己的病讓湯君赫耗盡精力,自責道:“都是我這病鬧的,把你拖累了�!�

    “跟這沒關(guān)系,”湯君赫搖搖頭,“是我自己想休息幾天�!笔聦嵣纤桥驴吹綏铎樱刻鞄状蔚牟榉靠偛荒艽未味继舆^去。

    湯小年只當他工作太累,點點頭說:“多休息幾天也好�!�

    申請年假得先過薛遠山這一關(guān),再跟科室提交申請,湯君赫去年就沒休過年假,本以為今年會順利申請下來,沒想到在第一關(guān)就碰了壁。

    “不準休�!毖h山二話不說地駁回他的請求。

    要是放在往常,湯君赫從不為休假的事情爭論半句,但這次他卻罕見地有些堅持:“薛老師,我最近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

    薛遠山皺眉道:“那這兩天就少做兩臺,把不打緊的擇期手術(shù)往后推推,非得休年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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