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第1章
1
我是被錢府買來的丫鬟，照顧天生雙腿殘疾的楚眀釗。
后來楚眀釗成了當(dāng)朝第一個(gè)身患?xì)埣驳奈墓�，無數(shù)女子對(duì)他趨之若鶩。
他感激的對(duì)我說:我會(huì)讓你成為我唯一的妾室。
我笑:公子，我不做妾。
楚眀釗沒把我的話當(dāng)回事。
直到我被迫假死，他才徹底瘋了。
素素，我來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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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初我跟楚眀釗約定，他若能順利謀得一官半職，必定請(qǐng)求老爺和夫人，八抬大轎娶我為妻。
可他食言了，還央求道:素素，不要為難我，好嗎
我沒說話，推著我給他做的輪椅到窗邊。
外面的丫鬟們嘰嘰喳喳。
真好笑，鄭懷素跟公子打賭要做正妻，結(jié)果只是個(gè)妾室。
自不量力罷了，也不想想，一個(gè)奴才哪來的資格做正妻癡人說夢！
就是！公子未來的正妻可是侍郎家的嫡小姐！她鄭懷素也配肖想正妻的位置
屋內(nèi)，氣氛凝固。
楚眀釗閉上眼，聲音沉沉:對(duì)不住，懷素。
我要的不只是一句道歉。
楚眀釗像是妥協(xié)一樣:你不想做妾，就繼續(xù)做我的丫鬟，永遠(yuǎn)陪著我，好嗎
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我笑笑。
公子，我從前說過，我不想一輩子做個(gè)奴才。
我要自由身。
我要跟他楚眀釗一樣，做個(gè)堂堂正正的人。
楚眀釗抓緊我的手，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他說:所以你打算離開了我告訴你，想都別想，你離不開我。
我垂眸。
是楚眀釗離不開我才對(duì)。
因?yàn)檫@么多年來，只有我在面對(duì)他那殘缺萎靡的雙腿時(shí)，面不改色。
他也想起了從前，撫摸著雙膝回憶。
第一次見面，那么多奴才里，只有你敢湊到我身邊，問我疼不疼。
素素，我是因?yàn)槟愕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br />
我看著他的腿發(fā)呆。
其實(shí)最開始，我和其他人一樣，很害怕楚眀釗這雙畸形的腿。
他不許別人看，更不許別人碰，丫鬟，小廝，誰靠近他就打誰。
我不想挨打，就鼓起勇氣站出來，給楚眀釗的雙腿吹氣，問他疼不疼。
誰知這一問，就被楚眀釗留下，陪他走過了艱難的六年。
初初成為楚眀釗的丫鬟，我心中忐忑，很怕被趕出去。
府中傳言，楚眀釗因天生殘疾，性格陰晴不定，十分乖戾。
于是我起早貪黑跟大夫?qū)W按摩手法，學(xué)怎么敷藥，希望能博得他一絲好感。
可楚眀釗時(shí)常將滾燙的藥罐子掀翻，指著我鼻子罵。
蠢貨！我這雙腿不管吃什么藥都好不起來！誰讓你多管閑事！
因?yàn)檫@雙殘疾的雙腿，楚眀釗并不受老夫人他們待見，其他兄弟有的疼愛，楚眀釗都沒有。
若不是他早亡的母親給他留下數(shù)不清的錢財(cái)，楚眀釗怕是早就餓死在這府里的角落。
我忍著被楚眀釗打死的恐懼感，努力直視他痛苦又自卑的眼睛。
公子，不論如何，你都要愛惜自己的身體，這世上若連你都不愛惜自己，還指望誰來愛你呢
楚眀釗盯了我半晌，竟然笑開。
他捏住我下巴，在我驚愕的目光下，咬了口我的唇。
我不懂怎么愛自己，要不你教教我或者，你來愛我吧素素。
2
楚眀釗想一出是一出，不再排斥我的觸碰，還跟我親昵起來。
不過我覺得，他大概只把我當(dāng)個(gè)消遣的玩意兒，說什么讓我愛他，只是玩笑話。
因他實(shí)在很嫌棄我。
說我太笨，不認(rèn)識(shí)字，逼著我跟他學(xué)習(xí)讀書，替他抄一些孤本；
又說我做飯難吃，讓我研究怎么做個(gè)好廚娘。
別人家的夫人都能上廳堂下廚房，素素以后要做我的夫人，不能比她們差，蠢是蠢了點(diǎn)兒，我慢慢教。
時(shí)間長了，我有種真的在學(xué)習(xí)如何做他夫人的錯(cuò)覺，對(duì)他也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無論外人如何說他暴戾，他對(duì)我都沒有太過苛責(zé)，甚至還讓我學(xué)到了很多真本事。
我感激他，所以在他犯病的時(shí)候，愿意被他抱著，聽他訴說心中的苦痛。
素素，正常行走是什么樣的滋味像我這樣深陷泥淖之人，是不是不應(yīng)該活下去
那時(shí)，我看著這樣金尊玉貴的人，因?yàn)樘焐鷼埣捕髦槊蓧m，心中像針扎一樣疼。
我知道，我喜歡上楚眀釗了。
所以我安慰他:不是的公子，您天資聰穎，以后定然能有您的一番天地。
我的話發(fā)自肺腑，因?yàn)槌b釗當(dāng)真十分聰明，也不該明珠蒙塵。
楚眀釗對(duì)我笑:天下也只有你，覺得我還有以后，你知不知道，我這條命只是用藥吊著，活不了多久
我知道。
楚眀釗的腿是娘胎里帶的毒，他需要常年用藥，才得以活下來。
大夫說，他至多活四十歲。
楚眀釗拿起一把精美的匕首，朝身上比劃。
他說:素素，我不想活了，反正總歸要死，不如現(xiàn)在死在你懷里。
我心驚膽顫的同他搶，雙手鮮血淋漓也不在乎。
聞到我身上濃郁的血腥味，楚眀釗就會(huì)徹底恢復(fù)正常，冷著臉給我包扎。
他問:蠢丫頭，為什么不躲！
我小心翼翼的答:總不能讓公子一個(gè)人疼，我想為公子分擔(dān)一些。
楚眀釗動(dòng)作一頓，將我抱在懷里，啞聲說。
笨死了，我的蠢丫頭。
嘴上雖這么說，可自那以后，楚眀釗再也沒舍得讓我干粗活，還把各種好東西送到我面前。
他說:懷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自然也配得上最好的。
六年下來，我成了楚眀釗唯一的身邊人，府里上上下下都默認(rèn)，我遲早會(huì)為他生兒育女。
實(shí)際上，我和楚眀釗始終沒有走到那一步。
因?yàn)樗f，要給我一個(gè)完整的洞房花燭。
后來，楚眀釗以殘缺之身進(jìn)入朝堂，我眼巴巴的等他同老夫人提起與我的婚事。
誰知道，我等來的卻是一個(gè)噩耗。
楚眀釗曾說，他這輩子最幸運(yùn)的事，就是遇見我。
而我卻想，如果有機(jī)會(huì)，我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絕不愛上楚眀釗。
那樣，我就不必因?yàn)閻鬯磸匦撵�，更不必眼睜睜看著他另娶別人。
3
楚眀釗娶妻的日子定下來后，我被老夫人叫去，賞了一百兩銀子。
這些年你照顧明釗有功，來日他成親，你也要好好侍奉左右，助他夫妻和睦。
我眼底酸澀難忍，很想帶著一百兩銀子就這樣逃出去。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我只是跪在地上:奴婢謹(jǐn)遵老夫人吩咐。
老夫人拉著我的手直嘆氣。
明釗那樣的情況，他未過門的妻子也不能生育，我擔(dān)心他以后連個(gè)子嗣都沒有，素素啊......
我聽著老夫人的話，看著她眼底的算計(jì)，身體慢慢變得僵直。
回到院子，楚眀釗照舊問我老夫人說了些什么。
我若無其事的搖搖頭。
老夫人賞了我一百兩銀子。
至于子嗣的事，我提都沒提。
楚眀釗還是冷下臉，回房拿了一個(gè)盒子給我。
這是一千兩，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把那一百兩給我。
楚眀釗對(duì)我有種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他不讓我拿別人給的東西，我的一切都得是他給的的才行。
一百兩變成一千兩，我難得笑起來。
楚眀釗也笑:小財(cái)迷，以后我的錢都是你的。
我漸漸收起笑。
老夫人說，我必須得給楚眀釗生個(gè)兒子，才能脫了奴籍。
可是生下兒子，我會(huì)徹底失去自由。
我不愿意。
楚眀釗見我臉色不對(duì)，溫聲問:
你怎么了還在因?yàn)槲胰⑵薜氖虏桓吲d
我抬眼看著他。
喜事將近，院子里到處都是紅綢，將楚眀釗映襯的如同仙人般俊美。
我曾幻想過無數(shù)次，楚眀釗愛上我后，我嫁給他，同他琴瑟和鳴，白首偕老。
我愛楚眀釗，包括他殘缺的一切。
所以我也希望楚眀釗能像我愛他一樣，毫無保留的愛我。
而不是在有妻子的情況下，還同我糾纏不清。
那對(duì)他的妻子何談公平
見我不說話，楚眀釗皺起眉。
素素，你會(huì)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誰都越不過你，除了名分，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寵愛。
我笑著笑著，眼淚砸下來。
可是公子，奴婢想走了。
4
楚眀釗眼神一暗，強(qiáng)行拉住我的手，一字一句的說。
想都別想！
眼淚砸在地上，被楚眀釗伸手接住。
他將我拉進(jìn)懷里緊緊抱著，任由我撕咬哭泣發(fā)泄情緒。
素素，你我兩情相悅，不過一個(gè)名分而已，你何必那么在乎
我搖頭:那不只是一個(gè)名分，公子，倘若你娶了侍郎家的小姐，卻還將我囚在身邊，你讓那位小姐心中作何感想
楚眀釗皺眉:我與她各取所需，她如何想與我何干再說，這世上的男人三妻四妾多了去，怎么輪到你就不行
我哭著吼:可是我不愿你三妻四妾，我只想你身邊只有我一個(gè)！
他被我這句話震住，半晌后別過臉。
素素，別為難我。
又是這句話。
我冷靜下來，去拿了一個(gè)盒子。
盒子里，是楚眀釗很久之前給我的，他們楚家傳給兒媳的翡翠玉鐲。
他曾經(jīng)是真心想娶我，山盟海誓都說遍了。
奈何官途在他眼里，比我重要。
我也明白，如今的機(jī)會(huì)對(duì)楚眀釗來說有多難得，讓他為我放棄，的確不可能。
他沒錯(cuò)，錯(cuò)的是我，都怪我癡心妄想。
還給公子。
楚眀釗的手在抖，半晌才接下了鐲子。
他語氣晦澀:它很適合你。
我壓下眼底的酸脹，搖頭:奴戴不上。
玉鐲太大，我偷偷戴過幾回，總是從手腕上滑下去。
或許我跟楚眀釗，注定有緣無分。
很快，到了試喜服這天。
還有半個(gè)月，楚眀釗就要娶那位侍郎家的小姐了。
我親自伺候楚眀釗穿上喜服。
即便坐在輪椅上，依舊遮掩不了他的玉樹風(fēng)姿。
他仰頭看著我笑:娘子。
周圍侍候的丫鬟婆子，全都低下頭。
我雙手一顫，連忙俯身:公子莫要尋奴開心了。
楚眀釗嘴角的笑慢慢淡下去。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他開口:
素素，我多希望，娶的人是你。
有些話，楚眀釗想怎么說都可以，反正他身份尊貴，沒人能拿他怎么樣。
可我不同。
我只是一個(gè)卑賤的奴才。
楚眀釗的話傳到老夫人耳朵里，她趁楚眀釗不在，將我綁去，打了二十杖。
府里上上下下，都看著我狼狽求饒痛呼，沒有一個(gè)人敢為我說話。
老夫人是要?dú)㈦u儆猴，讓所有人知道，哪怕楚眀釗是個(gè)殘廢，也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肖想的。
她說:奴才就是奴才，想翻身做主子，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條命！
我痛得想暈過去，卻硬撐著不敢暈。
因?yàn)槔戏蛉艘盐亿s出去，我若暈倒，再醒來被送到哪兒都不知道。
你一個(gè)小丫鬟，膽敢勾引我兒無心婚事，丟我楚家顏面，來人，把她拖出去扔到亂葬崗，讓她自生自滅！
按理說，我本該驚慌害怕。
可不知為何，我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慶幸。
這樣也好。
讓楚眀釗以為我死了，我們就不必再互相折磨。
我貼身帶著楚眀釗給的一千兩，出去后只要能活下來，天高海闊，去哪都行。
只是有些可惜。
楚眀釗出門前，吩咐我做的杏仁酥還在廚房。
待他回來，怕是要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