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霍硯深冷眼旁觀一切,嘴角笑容魔鬼一般,點點頭。
他想起了明徽,和她肚子里那個孩子。
若是明徽,一定不舍得將自己的親生孩子送出去,他也不會。
孫相宜看著面色陰沉的男人,心臟要被撐爆,多年來深埋的愧疚,激蕩騰然爆發(fā),燒毀理智。
那時,她是迫不得已才將孩子送回老家,一送,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間,她哀求過,希望把孩子接回來在自己身邊養(yǎng)著,就算比不上霍硯深,她也愿意,只要孩子能回到身邊。
可霍宏山不同意。
他說:“自古以來,兄弟鬩墻之事多如牛毛,為霍氏根基穩(wěn)定,我這輩子只有一個兒子�!�
此后,孫相宜便再沒提過這事兒。
如今,這孩子竟然這么大了,那......他會怨她嗎?
孫相宜不知自己怎么走出的霍氏大樓,渾渾噩噩時,已經(jīng)見到窗外天光。
不遠處,薛泯立在樹下,正打電話。
長身玉立,輪廓英武,自帶端正冷肅氣質(zhì),與霍宏山身上的如出一轍。
他眉眼像霍宏山,嘴巴鼻子像她。
孫相宜眼眶濕透,潤澤眼睫,模糊間,對方身影消失在視野。
她想追上去,幾息之后腳步又止住。
追上去又能怎樣,她以前沒能力留住他,現(xiàn)在依然沒能力留住他。
思緒收回,孫相宜呼吸一滯,潦倒上了車。
這時,薛泯腳步僵住,向后深深看一眼。
銀灰色勞斯萊斯一騎絕塵,車影逐漸模糊,消失在眼前,如同前二十八年。
他認識她。
赫赫有名的霍夫人,北城慈善協(xié)會會長夫人,北城美院名譽院長,霍硯深的母親。
許多頭銜,可沒一個與他有關。
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電視屏幕中看到過這個影子,遙遠的、親切的、縹緲的。
未曾謀面,卻又血脈相連。
在西南邊陲小城生活的日子里,他日夜盼望這道身影能出現(xiàn)。
小時候外婆說,她太忙,能她忙完這陣就好了。
后來外婆說,阿泯要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就能來接他了。
接著,外婆去世前又說,這輩子陪不了阿泯了,但阿泯能回家了。
果然,霍家的車來了。
但是下來的不是電視上的身影,而是一道冷漠又鄙夷的聲音。
“薛先生,老爺夫人說您如今已經(jīng)十八歲,已經(jīng)可以負責自己的人生,所以他們不會干預你的所有決定。這是老爺資助您的資金,足夠您上完大學了,此后你與霍家,再無瓜葛�!�
他沉默地抱著骨灰盒。
胡桃木色的骨灰盒,條紋清晰,顏色沉悶,里面的小老太太臨死前還撫摸著他的頭,說:“阿泯終于可以回家了�!�
他也這樣以為。
前十八年,薛泯堅信一個道理——天底下沒有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等,所以他努力生長,所以他不斷為父母找借口。
他一次次為自己構建枷鎖,一次次懷揣信心。
等到他長大,等到外婆老去,等到春去秋來十八年,終于以為要見到父母,可事實是他早就被拋棄,從出生開始就被拋棄。
一張銀行卡斬斷了所有親情。
沉甸甸的骨灰盒被泥土掩埋,連同他的希冀,他的期盼,他的孺慕,一起埋葬。
這世上,他沒有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