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明徽面露猶豫。
父母對她而言,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如今明懷禮以父母遺物威脅她,是認定她會同意他提議。
“既然是我父母十年前留下,那這么多年我怎么沒聽二叔二嬸提起過?”
明徽表情愈加凝重,垂在桌底的手默默攥緊。
明懷禮先提出讓她墊付,又用父母遺物做鉤子引她,難免讓她懷疑他話中真實性。
明懷禮抹一把臉,眼角閃爍淚光。
“我一看到那些東西,就能想到哥哥嫂嫂死前的慘狀,我受不了,也害怕你受不了,就將東西全都封在了地下室。
說著,明懷禮竟慟哭起來,“哥哥,是我對不起你,沒照顧好阿徽,讓阿徽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
自從明懷禮夫婦死后,明徽性情大變,愈加沉默,愈加內斂。
半晌,他又從懷中掏出個紅絲絨盒子放在桌上。
“阿徽,這是你父親留下的功勛章,你仔細收著�!�
視野內,出現(xiàn)一抹紅。
明徽看著面前精致匣子,遲遲不動,像一尊雕塑,夕陽余暉照射她輪廓,蒙上一道金邊。
滿目的紅,是父親的鮮血。
她藏在桌下的手顫顫發(fā)抖,再眨眼,淚水順臉頰滑落。
明懷禮將她表情盡收眼底,轉瞬一抹笑意,又嘆口氣,起身拍拍她肩。
“阿徽,好好想想吧�!�
說完,他邁步離開,走出咖啡館。
咖啡館玻璃門被大力推開,又順著慣性彈回來,晃悠悠幾遭,才漸漸停止擺動。
明徽呆呆坐著,像被定住,眼前出現(xiàn)一層水霧,將面前景象模糊。
不遠處,兩名保鏢對視一眼,靜靜等在旁邊。
“父親......”
明徽嘴唇張合,喃喃自語。
陌生的口型,生澀的發(fā)音。
無名堵塞她心腔,血液回流,眼淚源源不斷,大顆落下,砸在桌面。
明徽抬手抹掉淚珠,卻又被糊上眼睛,不知淚水怎么這么多,擦不完似得,可當初在父母靈堂明明已哭干眼淚了。
兩名保鏢終于忍不住,從吧臺借了紙巾放到桌上。
明徽抽一張,小聲道謝。
窗外夕陽終究落下了,浮在她輪廓的金邊也消失,明徽終于止住淚。
她小心撫摸絲絨盒面,仔細捏著盒子,吧嗒一下打開磁吸開關。
里面,一塊勛章靜靜躺在里面。
父母的命換來的。
明徽仔細端詳,承載了父母性命與榮耀的功勛章,沉甸甸的,太刺眼,太燙手。
“走,回別墅。”
明徽垂眸,緊攥著口袋里的小盒子。
明懷禮果真奸詐。
他料到明徽不愿意出這錢,便用父母遺物激她。又料到明徽會懷疑,提前準備功勛章,既表明他話中真實性,又無形給明徽壓力,迫使明徽同意。
真是明目張膽的陽謀。
推開門,門外寒風陣陣,她打個哆嗦,埋頭向前走。
“不看路嗎?”
熟悉的聲音響起,明徽身體一滯,偏頭向旁邊看。
邁巴赫后座車門大敞,霍硯深撐起小桌板批文件。他偏頭看她,手指卻依舊在鍵盤飛舞。
四方皆黑,唯有這一點亮起燈光。
明徽心頭忽地酸澀,說不上來的感覺,空空的,又脹脹的。
她低下頭鉆進車里。
車內暖氣驅散寒意,明徽手心滲出汗。
“見明懷禮了?”
“嗯�!�
她嗓音沉悶,是哭過。
“哭了?”
霍硯深停下動作,偏頭看她。
明徽搖頭。
燈光昏暗,他依舊看清她眼邊紅痕。
“還騙人�!�
霍硯深冷嗤一聲,不理她。
明徽撇撇嘴,強忍住淚意。
若在平常,她一定對霍硯深這句話嗤之以鼻,可今天不一樣,聽了這話總覺得心頭發(fā)脹。
她癱在車座上,可以將表情隱入黑暗中。
口袋里的勛章被她摩挲得溫熱,仿佛牽住父親的手。
她想起父親。
小時候父親常握著她手讓她“騎大馬”,那時霍硯深是她小跟班,他常對父親說:“明叔叔,以后我要娶阿徽當老婆,保護她一輩子�!�
父親聽完只呵呵笑,背后卻向母親告狀,“讓霍家那小子離咱閨女遠點,他一看就沒安好心�!�
母親對霍硯深的態(tài)度倒是開明,常常逗他問:“小女婿,什么時候娶阿徽��?”
霍硯深便再拍拍胸膛,“長大了就娶阿徽當媳婦。”
不論如何,他倒是履行了承諾。
娶了,也變心了。
再回過神時,是霍硯深叫她名字。
“啊?”她愣愣問,“到家了?”
霍硯深神色柔和下來,語氣也藏起幾分不耐,“對,到家了。”
男人迎著光。
明徽眼神逐漸聚焦,看他。
他輪廓眉目隨時間流淌,但依稀可見小時候的影子,等量放大的桃花眼曾經笑瞇瞇看她,如今里面只有冰冷和厭惡。
明徽腦子很亂,亂到什么都不想做。
她渾渾噩噩回了房間,心累,身體更累,疲乏地躺在床上。
劉姨走之前,她還能抱著她傾訴幾句,可現(xiàn)在,她只能抱著枕頭愣神。
回憶太殘酷。
殘酷到以前真實發(fā)生的美好像是虛幻美夢,轉瞬就成了泡影,好似她現(xiàn)在的生活就是為了襯托以前的美好。
她想問問老天,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穩(wěn)。
十六歲之前的回憶在她夢中循環(huán)放映,像是跳滿雪花的老電影,嘎吱嘎吱響著,最后一幕是她跪在靈堂時的畫面。
明懷禮的計策確實厲害,因為第二天醒過來之后,明徽就做出決定。
父母的遺物,她一定要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