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紅袖招
安排好孫英后，秦立站在湖畔，湖面早已結(jié)冰，他看著冰面出神。
跟呼延雪一起來的那個匈奴使臣，帶著秦立的口信，往各個游牧小部落去了，估計要不了多久，競拍公主的消息就會傳遍邊境。
至于使臣會不會被匈奴可汗扣下，秦立并不擔(dān)心，他早就丑話說在前頭，五日后見不到各部落的競標(biāo)團，他就撕票。
秦立長舒一口氣，環(huán)視四周。
這府邸倒是挺好的，但沒有自己的人，總歸是不踏實，哪天正睡覺呢，再給他暗殺了。
正琢磨著，小侍女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殿下，關(guān)姑娘剛剛來過，留下……”
關(guān)姑娘？上午老皇帝給他賜婚的關(guān)山月？
秦立看了她一眼道：“長得漂亮嗎？”
小侍女猛猛點頭：“漂亮！跟嫦娥似的……”
漂亮？
“漂亮你不給我攔著點？？”
秦立氣得兩眼一黑，好不容易撿個漂亮媳婦，人家主動上門，竟然連面都沒見著！
小侍女后撤兩步，一縮脖子：“關(guān)姑娘等了半個時辰，讓奴婢不要打擾您，喝了盞茶就走了�！�
秦立原地亂走：“你剛說關(guān)姑娘留下什么？”
“留下口信，說婚期定在五日后，問殿意下如何�！�
秦立一愣，這姑娘倒是干脆。
想想原身那副德行，還以為關(guān)山月要來一出拼死抗旨呢。
她這樣不哭不鬧，反而讓秦立好奇起來。
這邊，小侍女磨磨蹭蹭，像有什么話要說。
“怎么？”
她迅速看了秦立一眼，猶豫道：“奴婢想報答殿下�！�
小姑娘精瘦精瘦，跟小幺雞兒似的。
秦立眸子微斂，也好吧。
想找心腹，找誰不是找，反正這里的所有人對他來說都是陌生人。
改日將她參軍的二哥劃到自己麾下，想來她也不敢做糊涂事。
“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女激動道：“奴婢賤名綠兒�！�
秦立含笑，眼神深不見底道：“以后就叫秦綠兒吧，跟在我身邊伺候。讓你家人也搬過來，方便照應(yīng)�！�
秦綠兒聽到“家人”二字，瞳孔一縮，趕忙認(rèn)真道：“謝殿下，奴婢必定忠心，絕無二心！”
“來府里多久了？”
“奴婢七歲時被賣進來，已有整十年了。”
秦立看向竹林邊孫英的住處：“府里的人事你最清楚，替我盯住孫英，一旦他與呼延雪見面，立刻告訴我！”
……
京城最大的風(fēng)月場——紅袖招的頂樓。
窗邊，一個長相妖冶的紅裙女子吐了口水煙，滑嫩的小腿在薄紗中若隱若現(xiàn)，翹著二郎腿依在狐皮毯上。
旁邊坐著紫衣花魁，正皺著眉頭撥弄腳邊的碳盆。
后面的金絲軟榻上，三個姑娘拿橘子相互喂食，三臉不滿。
她們都是紅袖招的上層。
“哎喲，大早上聽到這窩囊廢的名字真晦氣！”
“關(guān)姐姐，嫁給那個窩囊廢，還不如一頭撞死呢！你還親自去見他，他也配？！”
“你們是沒看見他討好那匈奴公主的樣子，可賣力了！恨不得跪著舔她！”
“還是四殿下好，長得一表人才，文才武略比那廢物不知好多少倍！關(guān)鍵是一車一車真金白銀往妹妹那送，要是我，早就以身相許咯。”
花魁嗤笑道：“關(guān)姐姐，要不然你讓四殿下去找六皇子，那窩囊廢肯定嚇得屁滾尿流，求皇上收回圣旨……”
“啪——！”
然而她話音未落，一個清脆的巴掌就落到了臉上，動作干脆，力道卻重。
屋內(nèi)瞬間安靜，眾女不知所措地看向關(guān)山月。
花魁白嫩的小臉上立刻浮起幾道紅印子，抬頭正對上關(guān)山月冰冷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趕忙跪坐在地上，驚慌道：
“關(guān)姐姐別生氣……”
紅裙女子也嚇了一跳，趕忙上前，其他姑娘相互對視，不敢說話。
只見關(guān)山月一襲月白長衣，臉色微沉道：
“姐妹們，以后我就是六皇子妃，六皇子再不濟也是我的夫君，你們非議他，就是打我關(guān)山月的臉，到時別怪我翻臉不認(rèn)人，聽明白了嗎！”
眾女趕忙稱是。
紅裙女察言觀色，將花魁扶起來后又拉著關(guān)山月坐下，道：
“姐妹們只是心疼你，你跟我們不一樣，你關(guān)家有從龍之功，你完全可以嫁個如意郎君啊，那六皇子實在不是良配。”
關(guān)山月喃喃道：“這些年，圣上做的寒心事還少嗎……”
怕她爺爺擁兵自重，削兵權(quán)。
怕她父親謀反，將她弟弟當(dāng)作人質(zhì)養(yǎng)在宮里，美其名曰給皇子作伴。
眼下老皇帝連她也不放過，讓她跟他的傻兒子成婚！
種種跡象最終都指向一個結(jié)果：狡兔死，走狗烹。
關(guān)家功高震主，皇帝遲早容不下他們。
正是早早看清了這些，她才費盡心血成立紅袖招，為關(guān)家留后路。
紅袖招的女子專門刺探消息，有朝中重臣的消息，也有販夫走卒三教九流的消息。
這里表面上是無盡繁華醉生夢死的溫柔鄉(xiāng)，實際卻是一張繁雜精密的消息網(wǎng)，關(guān)山月靜靜蟄伏在這張蛛網(wǎng)的中心，任何異動都盡收眼底。
這也是為什么宣旨的太監(jiān)還未到關(guān)家，她就能提前知道賜婚之事的原因，恐怕此時她爹娘都還被蒙在鼓里。
屋內(nèi)安靜得可怕，只有炭盆偶爾傳來輕微的爆裂聲。
不知過了多久，紅裙女蹙眉試探道：“妹妹，可那是六皇子，你真的想好了嗎？”
關(guān)山月微不可察地嘆口氣：“不必多說了。”
她當(dāng)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割地，乞尾求憐，窩囊……
六皇子將所有的荒唐事都做盡了，皇帝賜婚，已經(jīng)讓她淪為名門望族千金們的笑柄，多少人排著隊看她的笑話，但她只能硬撐。
不管怎么說，這輩子就這一個男人了。
“我與他沒什么情分，但圣上賜婚，他的身家性命也就關(guān)系著我關(guān)家，日后他的事和我的事一樣重要�！�
眾女低頭應(yīng)下。
關(guān)山月看著窗外陰翳的天，眸中晦暗不明，對紅裙女道：
“羅綾，你去查查四皇子與西域都護府的關(guān)系，我倒想知道，那公主是怎么溜進來的�！�
呼延雪的姘頭是孫英，孫英是四皇子的人，一切不言而喻。
隨后，關(guān)山月看向六皇子府的方向，眼中充滿失落。
但愿他能少做些荒唐事，她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