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國師預(yù)言
觀星臺寧云舒緩步而來。
環(huán)顧四周，這里與記憶中相差無幾，只是當(dāng)初被她打碎的觀星鏡變得更大了，周遭那些她瞧不懂的儀器也變得更多。
還有就是眼前之人。
寧云舒朝楚明徽看去。
他坐在觀星臺南側(cè)的北斗亭中，白發(fā)蒼髯，須眉皓然，含笑看著她，雙目似新月。
“長公主，多年未見，您還是一點沒變。”
寧云舒輕笑一聲坐下，道：“國師真會說笑，上一次見國師，本宮還是黃發(fā)小兒，怎會一點未變？”
楚明徽給她斟茶，道：“老夫看人，不在表象�！�
寧云舒淡笑挑眉：“可國師跟本宮記憶中的樣子卻變了許多�！�
“噢？”
“更老了�！彼菩Ψ切Α�
“哈哈哈哈！”楚明徽無奈而笑，“是啊，整整十九年，老夫是老了！”
寧云舒飲了一口茶，眼中帶著試探之意：“今日來，本宮是有一事想請國師解惑�！�
“公主請講�！背骰真�(zhèn)定自若，睿智的雙眸似已然猜到來者之意。
“人，真有命運一說？”她緊緊盯著他的雙眸，那雙蒼老卻又高深莫測的眼眸，竟探查不到半點異樣。
楚明徽含笑，目光看向亭外的鵝毛大雪，緩緩道：“命與運有所不同，命指的是命格，生來即定，每個人皆獨一無二。命雖可能有交集與重疊，但絕無完全相同者。運則是指氣運，取決于個人的福報，福報越豐厚，氣運便越佳，反之亦然。二者合一相輔相成是以為命運�！�
“那命運，可能改變？”
“改命，乃悖逆天意，必受天譴。改運，則是人力可為，雖運勢可至極盛，但仍不可違逆天命。身為凡人，須謹(jǐn)守命中定數(shù)，方能大成�！�
寧云舒眸色微沉：“所以國師之意是，若命中注定沒有的東西，不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得到？”
楚明徽笑意高深，看著她的眼睛道：“命中注定的東西，即便想棄，也無法棄之�！�
寧云舒直視眼前之人。
若他真能觀氣運斷命格，又是否能夠料到她接下來將要做何？
他既然知曉，又怎能安然坐在這里與自己品茗閑聊？
“若你真知曉世人命運，可會出手干預(yù)？”寧云舒眸色凝重。
楚明徽沉默了須臾，寒風(fēng)瑟瑟，亭子里的炭火似乎要沒了溫度。
良久，他淡淡開口：“大道三千，老夫哪怕能窺見天機，也不過是宇宙之螻蟻，乃命之一環(huán)。干預(yù)？公主高看老夫了�！�
寧云舒握住茶杯的手暗暗用力。
他沒有否認(rèn)他出手，所以……徐舟衣的死或真的與他有關(guān)。
她也曾懷疑過此事是否與寧南州有關(guān)，畢竟國師乃是站他這邊。
可轉(zhuǎn)念一想，寧南州若是要徐舟衣死，大可不必找欽天監(jiān)的高手，畢竟他的身邊不可能沒有培養(yǎng)暗衛(wèi)死士。
所以此事既然與欽天監(jiān)有關(guān)，那么幕后脫不了關(guān)系的，便是眼前之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冰冷直直看向他：“國師之意，青州世子便該死？！”
楚明徽眸色平靜，早知她是為此而來。
“公主，凡事應(yīng)該順應(yīng)天意，何必執(zhí)著？”
“是嗎？難道國師沒有什么要與本宮解釋的？”寧云舒眼中寒光更甚。
楚明徽無奈搖頭道：“公主不愿遠(yuǎn)嫁青州，老夫便順?biāo)浦�，借世子命格替公主消了一劫。�?br />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么！”寧云舒眼中含恨。
楚明徽也沒有隱瞞，直言道：“在公主出嫁之日，老人派人給了世子兩個選擇。其一，逆天而行，逃離朝都，可逆天必會帶來更嚴(yán)重的后果。其二，順天而為，遵從內(nèi)心，做他想做之事�！�
“是你逼死了他！”寧云舒情緒激動。
“是世子一心求死，難逃命運�！背骰盏难劾镩W過幾分無奈。
年輕時，他與青州那位常把酒言歡暢飲至天明。
他也知逆天之舉必遭天譴，可畢竟是那人的孫子，他也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切發(fā)生。
然，命運之力，不是他一介凡夫俗子能夠撼改。
寧云舒閉上眼睛努力壓制著心中的怒火。
她必須保持理智。
她今日來，也只是為了解惑而非興師問罪。
楚明徽與徐舟衣無冤無仇，亦是不可能存害人之心。
所以，她只想知道，一切究竟是為何。
如今在楚明徽這里得到了答案。
她心下卻更是難受。
徐舟衣是心甘情愿，為她而死。
倘若他真是被人脅迫，或許她的內(nèi)心還沒有這么愧疚。
“公主不必自責(zé)，一切皆是命，萬般不由人�！背骰湛闯鏊男乃肌�
寧云舒睜開眼狠狠看向她：“本宮不信！若真有命，你倒是說說本宮的命會如何？！”
楚明徽看著她的眼，眸色越加凝重，語重心長，道：“公主命格關(guān)乎天機，老夫不便多言。然天下之勢，將因你生變。身系天下者，福禍相依，你命中大劫，系于一人。此人隱于眾生，暗合大道。其每一次抉擇，皆為變數(shù)，能掀起因果波瀾，一念為因，萬般為果，命運之無常，老夫言盡�！�
天下之勢，將因她生變？
寧云舒怔住，眼中難掩錯愕。
他當(dāng)真能窺探天機？
“這些話，國師為何不與陛下說？”寧云舒眼眸沉沉，語氣暗藏殺機。
皇上生性多疑，要是這番話被聽了去。
只怕她再無翻身之日。
楚明徽淡淡一笑，起身來到亭子邊沿，負(fù)手看向白茫茫的大地。
“公主，臣老了。臣等了您十九年，今日終于將這席話告知。今日后，臣將請辭歸隱，再不問世事。所以，這席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要辭官歸隱！”寧云舒起身，她完全看不懂眼前之人。
他睿智無雙，深諳世道，似洞悉一切，又似凌駕一切。
可他卻要辭官歸隱？不管這大肅國運？
還是他深知未來走向，而他根本無能為力……
“風(fēng)雨欲來，臣一把老骨頭，招架不住咯！”楚明徽自嘲一笑。
寧云舒對眼前之人生了幾分敬佩，然心中仍有疑慮。
“本宮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楚明徽回頭看向她，眸色深邃，噙著笑意道：“公主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再問老夫？”
寧云舒屏息，眼中閃過詫色。
她想要問他，他究竟是朝中哪派。
她心中確實已有猜想，而他根本不給她機會開口便承認(rèn)了她的猜想……
寧云舒倒吸一口涼氣，神色鄭重：“既是如此，本宮告辭。”
她無法再多說什么，她想知道的答案都已然明了。
楚明徽目送其離開，笑漸斂，神色肅然。
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