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沒什么大不了的
盧仚在棺材鋪張望時,魯天星酒肉正酣。
這是蒸籠大胡同最里面,一間白墻黑瓦、園林森森的宅子,名曰‘玉堂春’。
精巧的暖閣里,火爐子上架著一口狗肉鍋子,一口羊肉鍋子,一旁放了十幾個碟子,上面碼著滿滿的各色山珍海味。
暖炕上,一名身穿大紅色長袍,胸前守宮背上,八顆血色斑點炫目的中年男子巍然盤坐,右手筷子,左手酒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正吃得滿頭大汗,酣暢淋漓。
魯天星在一旁相陪,他和中年男子的身邊,各有一名生得珠圓玉潤,長相有七八分相似,顯然是一對兒姐妹的絕色少婦相伴。
兩位婦人巧笑嫣然,為兩人斟酒、燙菜,時不時溫言細(xì)語附和兩句,將兩人伺候得妥妥帖帖。
外面小風(fēng)‘嗖嗖’的吹著,魯天星從狗肉鍋子里,舀了一個燉得噴香的雞蛋,小心的放進(jìn)了中年男子面前的小碗中,笑吟吟的說道:姐夫,本來我心里還有點發(fā)憷,這次的事情怕是不好收尾呢。有姐夫你親自帶人來坐鎮(zhèn),我這顆心啊,算是落在實處了。
生得頭如笆斗,五短身材,但是雙臂極其粗壯,一雙手掌色澤青黑宛如鐵鑄,手背、手指上青筋纏繞,在燈光下隱隱泛著寒光的中年男子也不怕燙,夾起雞蛋丟進(jìn)嘴里,咀嚼了兩口,‘咕咚’咽了下去。
端起酒碗,滿足的喝了一大口,中年男子放下酒碗,摸了摸下巴上的一把大胡子。
猶如鷹隼的眸子里寒光一閃,中年男子厲聲道:小星,你這次的事情,的確辦得不漂亮。折損了這么多手下,居然連對方一點兒尾巴都沒摸到,上面有大人要用家法嚴(yán)懲你,是我?guī)湍銛r下來了。
魯天星額頭上,幾顆冷汗就滲了出來。
中年男子擺了擺手,冷然道:不過,監(jiān)公英明。
中年男子和魯天星同時朝著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中年男子冷哼了一聲,輕聲道:這些天,監(jiān)里的人手,主要力量都放在了監(jiān)視滿朝文武,還有那些文教弟子上面,真正用來追查那案子的人手,本來就不多。
不怕沒動靜,有動靜,是好事。
你那三個最早被殺的手下,也就罷了,他們的劍術(shù)路子,是東神州最大的那一家的嫡傳……這事情,定然牽扯到四極坊里的那群王八羔子,一時半會,不好動。
但是另外那十五個被殺的手下,他們身上的傷嘛,前兩天,監(jiān)公親自出動,請出了大內(nèi)幾位已經(jīng)榮養(yǎng)退休了好些年的老祖宗,認(rèn)出了他們身上的傷勢。
魯天星眼睛一亮:找到嫌疑人了
中年男子吧嗒了一下嘴,抄起筷子夾了塊羊蹄,沉沉的說道:昨天才剛剛確定下來。要不,今兒個我怎么會主動請纓,來給你壓陣呢這群混賬,已經(jīng)有銷聲匿跡快七十年,怕是如今守宮監(jiān),就沒幾個人記得他們。
哼,九陰教,聽說過沒中年男子斜眼看著魯天星。
魯天星皺起了眉頭:似乎,什么時候聽說過。嘖,還是在哪份案卷上見到過
那,拜鬼母教呢這名字,你一定不陌生。這名號,在守宮監(jiān)正殿大堂上掛著呢,可是‘大逆不赦’鐵錄上排名第一的叛逆、邪魔。
魯天星嚇得渾身一哆嗦,他猛地一下子跳了起來,站在暖炕上驚呼:九陰教,沒錯,就是他們,他們就是拜鬼母教,他們在我的地盤上有窩點難怪,下手這么狠毒,好幾個兄弟,差點沒被打成肉餅!
鎮(zhèn)定,鎮(zhèn)定,多大點事中年男子無比自信的昂起了頭:不怕敵人強(qiáng),就怕不知道敵人是誰。拜鬼母教再兇殘,只要他們露了痕跡,豈能是我們的對手
監(jiān)公親自下令,我這次,能動用的人手,全調(diào)動了。一千五百直屬的校尉、監(jiān)丁,加上他們召集的地里鬼,上萬人馬已經(jīng)圍住了你這兩街一巷。所有人都裝備了武庫中提出來的精良甲胄、長槍大戟,強(qiáng)弓硬弩更是配足了。
中年男子將羊蹄塞進(jìn)嘴里,三兩下就吐出了白骨。
這次,你折損了人手,但是也嗅到了那些家伙的氣味,嘿嘿。手中筷子朝著面露驚駭之色的魯天星一指,中年男子悠然道:這次,主要功勞,我準(zhǔn)備全算在你頭上。你在力士職銜上熬了這么幾年,也該換一身行頭了。
魯天星臉色急驟變化,他急忙坐下,端起酒壺,給中年男子滿上了一碗好酒。
姐夫,全靠您提攜,嘿嘿。
中年男子微笑,端起酒碗和魯天星碰了一下,將一碗美酒一飲而盡,然后他用力的拍了拍腦門:對了,還有一件事情,你要放在心上。有個叫盧仚的,剛剛加入你這一隊的年輕人
魯天星驚訝的看著自家姐夫:是,生得細(xì)皮嫩肉的小白臉,但是年紀(jì)輕輕的,居然有拓脈境的修為,應(yīng)該是大家子出身。
在鎬京的盧氏大族,只有涇陽盧氏的萊國公一脈和天恩侯一脈,這小子應(yīng)該是出自那兩家罷魯天星眨巴著眼睛。
中年男子微笑,他悠然道:今天我?guī)顺霭l(fā)前,監(jiān)公著人送信,讓你小心看顧他。
‘呵呵’一笑,中年男子壓低了聲音:這小子,前途無量啊。他剛剛加入守宮監(jiān),在監(jiān)公那里,已經(jīng)被記下了三次大功,你說厲害不厲害
魯天星駭然:啥他什么都沒干,就被記了三次大功
中年男子斜睨了魯天星一眼:你這就不懂了,他可不是什么都沒干。他把白長空氣得當(dāng)街吐血,他讓大將軍府動用人手,滿大街的傳白長空的謠言,讓文教弟子和大將軍府交惡,這就是天大的功勞!
油簍子大街上,盧仚三兩步就追上了老何。
雙手揣在袖子里,盧仚低聲沖老何道:招呼人吧,那安掌柜,認(rèn)出老哥你了。嗯,直接調(diào)人抄了那兩家棺材鋪罷,絕對不會抓錯。
老何又驚又喜的看著盧仚:你確定你怎么知道,他們有問題
盧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很誠懇的對老何說道:我這一對招子,天生能看出一些常人難見的細(xì)節(jié)。那兩家棺材鋪的掌柜、小兒,身上的邪氣隔著三里地我都能看出來。
他們絕對有問題,就算不是他們下手殺了那十八位兄弟,他們也絕對不是什么正經(jīng)路數(shù)。抓他們,絕對不會有錯。
盧仚眸子里一抹青光流過。
他悠悠道:再說了,守宮監(jiān)還怕抓錯人么
老何眨巴著眼睛。
盧仚又繼續(xù)說道:另外,四極坊崎芳園住的是誰也讓兄弟們打聽打聽罷
大過年的,死了三個十五六歲的女子,而且要的是最便宜的薄皮棺材,可見死掉的人身份卑微,那么就是侍女下人一類。
不覺得,這套路很熟悉么
盧仚冷聲道:想必,我們的柳少莊主老實了幾天,這是故態(tài)萌發(fā),又開始做幺蛾子了。
老何一對眼睛瞪得和牛眼一般大小,他猶如見鬼一樣看著盧仚,干巴巴的說道:盧仚,我說,你這究竟是運(yùn)氣好呢還是,還是……
盧仚腦海中,蓮子狀的神魂靈光猶如水波一樣蕩漾著。
他憨笑看著老何:當(dāng)然是運(yùn)氣好。不過,所謂,巧合中定然有一絲必然,你要說我是不是運(yùn)氣好,我們可以慢慢探討,但是現(xiàn)在,我們時間不多了。
兩人一路疾走,已經(jīng)走過了小半條油簍子大街。
前方有一家金鋪,店門已經(jīng)半閉,燈光從半開的店門透了出來,隱隱可以聽到店鋪里的笑聲。
哎!
笑聲戛然而止,一聲幽幽輕嘆傳出。
好精致,好可愛的首飾。
這做工,不愧是六百年的老店,就連宮里,都時常用他家的東西。
想我還是姑娘時,就常從他家選首飾。
后來入了宮,用的也多是他家的寶貝。
可是這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后來呢……
幽幽輕嘆聲透著一股子刺骨的寒意,盧仚莫名的渾身寒毛直豎,急忙加速大步走過這家金鋪。
金鋪門前幾盞紅綢子燈籠,突然燈光大盛,血一般的光,將附近數(shù)十丈長短的一段大街染成了血色。
淡淡的霧氣從金鋪大門內(nèi)飄出,半開半閉的店門無聲開啟,一頂紅色的鸞鳳轎子猶如紙扎的風(fēng)箏,輕飄飄的離地半尺,從金鋪里飄了出來,不偏不斜的擋在了盧仚和老何面前。
盧仚和老何臉色驟變。
鸞鳳轎子的簾子一動,一雙血色的繡花鞋輕輕的從簾子下面出現(xiàn)。
一個凄凄涼涼的聲音幽幽響起:既然是爹娘生養(yǎng)的血肉至親,為何將我送入那不見天日的地方生熬
兩位相公,我們配對耍子可好
霧氣快速向大街兩側(cè)彌漫,很快就將數(shù)十丈長短的街道籠罩在霧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