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阮曼秋開分武館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香港。
家族一個多世紀的產(chǎn)業(yè)到她和阮故春這一代徹底沒落,她始終覺得自己有愧于先祖。
如今她有了能力,有了機會,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振興曾在自己手上灰敗的家業(yè)。
香港阮氏武館開業(yè)的那天,阮曼秋難得穿了一條裙子。
裙子是黑色的布面,她不喜歡綢,紀湮找了幾十家鋪子才找到這么軟乎又適合她的面料。
定做也費了不少功夫,前前后后折騰了一個多月,總算是趕在阮曼秋生日前完工了,作為她的二十七歲生日禮物,紀湮送的時候,倒是沒說做件衣服有多麻煩。
但是阮曼秋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么多年,那些不得不出席的場合,她總是穿著霍南庭給給她買的裙子。
這些裙子要么不合身,要么襯得她的皮膚黑,沒有一條是霍南庭真的花了心思挑選的。
阮曼秋很討厭穿裙子,因為每穿一次,就要被圈子里的富太太們詬病一次。
霍南庭也跟著嫌棄她穿裙子丑陋的樣子,卻從來沒有反思過一次,她真的適合這些嗎
他總想讓她活成自己夢寐以求的樣子,她做不到,他就失望透頂,冷言相對。
紀湮不同。
他從不要求她做任何事,他送給她的二十八歲生日祝福語,是阮姑娘,做自己。
不必委曲求全迎合任何人,欣賞不了的人不必為他卑微,自然會有懂的人來。
就像她記掛了這么多年的武術(shù)功夫,或許曾破敗過,但終有一天,苦盡甘來,會有真正明白的人想要傳承。
紀湮站在人群里,靜靜地看著阮曼秋。
她化了一點淡妝,一雙眼睛晶亮,是他這么多年等了很久,終于等到的光。
阮小姐,您在內(nèi)地辦的武館很成功,為什么第一家分館開在了香港呢電視臺記者拿著話筒問她。
她回頭看了眼新得發(fā)亮的阮氏武館招牌,忽然眼淚盈了滿眶。
但她沒哭。
顫抖的聲音是她對于這片土地根深蒂固的愛與信仰。
這里是我的根。阮曼秋昂起頭,抬眼看見了不遠處的紀湮,她像是被灌滿了力量,話語里都是底氣,我回到這里,亦是想告訴整個香港,中華是我們的根。不必追求所謂的洋流,中華文化自成血脈,自有風骨。
掌聲雷動間,阮曼秋看到了霍南庭轉(zhuǎn)身離去的身影。
她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看著他因為這段時間的麻煩疲憊滿身力挽狂瀾卻無能為力的身影,欣賞他落荒而逃的模樣,像極了十多年前他狼狽地趕到阮氏武館的招牌下躲雨。
有些人,一見誤了終身。
她總是幸運,及時清醒,及時回頭。
泥濘再深,她也勇敢地跨了出來。
接下來,她會做更多的事,讓更多人看到、了解到、真正地愛上中華武術(shù)。
阮曼秋不想與過去糾纏,卻沒想到,過去會再次纏上她。
武館開業(yè),她設(shè)了晚宴,邀請香港的一些老朋友。
阮家現(xiàn)在風頭正盛,圈兒里的人也心知肚明她的背后是紀湮在撐腰,都對她客客氣氣的,絲毫不敢有往日里的半分譏諷。
人總是這樣,高的攀,低的踩,阮曼秋這么多年來對生意場上的這些規(guī)矩早已厭煩,她早早地結(jié)束了宴席,拒絕了別的富家太太的邀約,坐車回了武館。
卻沒料想到,霍南庭站在武館前,像是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