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試探
謝南笙等了片刻,就在她以為謝南笙傅知硯不會回答之時,傅知硯清洌的聲音傳來。
“老師于我有恩,行舟亦是我的朋友�!�
原來是為了報恩。
謝南笙有些怔愣,許是太過久遠,她都快不記得幼時的事了。
傅知硯五歲啟蒙,父親是他的第一個老師。
傅知硯來來往往謝府七年,少時傅知硯確實跟兄長相處不錯。
因著他生得實在好看,她也曾跟在他屁股身后,甜甜地稱呼他一聲知硯哥哥,彼時哥哥還時常嘲笑她。
十二歲那年,傅知硯身子愈發(fā)不好,自此就沒來過謝府。
后來他文筆卓然,才情橫溢,名頭很快響亮盛京。
只是身子不爭氣,傅知硯這兩三年鮮少出府,便是同一府中住著,侯爺夫婦也很少見到傅知硯。
謝南笙眼底浮現(xiàn)一抹憐惜,正好落入傅知硯的眼里。
傅知硯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緊緊扣著輪椅把手。
“我雖不良于行,可到底有幾個能用之人,你若需要,但請開口。”
謝南笙斂去眼底的情緒,到底沒有拒絕傅知硯的一片好心。
“世子,若我有需要,定會相告�!�
“世子,多謝。”
謝南笙看著傅知硯,眼眸沉沉,是為著今生的出口相幫,更是為著前世的施以援手。
傅知硯抬頭回望,蒼白的俊臉上無甚表情,只眼底多了絲疑惑。
他又看到了謝南笙露出的神情,只是他還是沒能想明白。
難道是因為謝家一月兩門喪,昔日往來親友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
因為嘗過人情冷暖,所以謝南笙對于他無甚幫助的一句話,感慨良多?
可仔細一想,傅知硯又覺不對。
若是如此,她早上見到他露出的情緒,又該作何解釋?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我之間,無需客氣�!�
謝南笙沒有解釋,也無從解釋。
“世子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也請開口�!�
謝南笙雙手交握,努力將淚意憋回。
傅知硯愣然一瞬,待回味過后,心中驀然生出一絲歡喜。
涼亭中再次安靜下來,竹喧走過來,輕輕朝著謝南笙點了點頭。
謝南笙看向傅知硯,聲音帶著一絲歉意。
“世子,我要失陪片刻。”
傅知硯點頭,看著謝南笙的背影,忽而松了一口氣。
花園的假山后,蹴鞠掉落在謝清若的跟前,嚇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小姐,沒事吧�!�
謝清若笑著搖頭,眉眼中并無任何慍色。
“無事,這應(yīng)當(dāng)是臨川弟弟的蹴鞠�!�
謝清若彎腰撿起蹴鞠,此時傅隨安走了過來,看到假山后面的少女,竟一時有些晃神。
“二小姐。”
傅隨安認(rèn)得謝清若,謝家二爺?shù)牡张惦S安退了半步,避開眼眸,一副端莊君子的模樣。
“傅二公子,你是來尋蹴鞠的?”
“沒錯,臨川不小心將蹴鞠踢到樹上了,我方才用棍子將蹴鞠弄下,不知有沒有嚇到二小姐�!�
謝清若將蹴鞠給一旁的婢女,婢女將蹴鞠遞了出去。
“不曾,傅二公子如此體貼細心,姐姐真幸福�!�
傅隨安聞言,眉眼歡愉,果然在外人眼里,他千好萬好,故而他足以配得上謝南笙。
“二小姐謬贊了,南笙近來情緒不高,我只是想讓南笙高興。”
謝清若絞著帕子,面上仍舊噙著淡淡的笑。
“傅二公子才華過人,謙恭有禮,姐姐貌美無雙,當(dāng)真相配,想來姐姐往后的日子必定歡心�!�
傅隨安嘴角弧度越發(fā)明顯,心中止不住點頭。
謝清若是繼聽晚之后,第二個如此懂他的女子。
“二小姐溫柔寫意,日后也能尋一如意郎君�!�
傅隨安說著,挺直胸膛,贊賞地看了謝清若一眼。
謝家的女子個個都好,只可惜謝清若的身世略遜色一籌。
“借姐夫吉言,婚期已定,清若盼姐姐姐夫琴瑟和鳴,恩愛到白頭�!�
“多謝清若妹妹�!�
傅隨安拿著蹴鞠離開,謝清若只看了一眼,跟著轉(zhuǎn)身離開。
謝南笙從假山另一邊走出來,看著二人背道而馳的方向,眼底戾氣多了兩分。
“姑娘,瞧著二小姐同傅公子并無別的交集�!�
“嗯,確實沒有�!�
竹喧不解的看著謝南笙。
“既如此,姑娘為何是這般神情?”
“竹喧,你覺得清若是個怎樣的女子?”
竹喧皺著眉,看著謝清若的背影。
“溫柔、謹(jǐn)慎、內(nèi)斂,循規(guī)蹈矩,從不與人爭辯,亦不會同人紅臉。”
謝南笙輕嘆一聲。
“是啊,謹(jǐn)慎小心,處處以規(guī)矩約束己身,你可曾見過清若有如此逾矩的一面?”
昨晚臨川過來之時,她特意提及院中的那棵歪脖子樹,依著臨川的性子,必然想瞧瞧能不能將蹴鞠踢到樹上。
傅隨安為了在她跟前表現(xiàn),必然會主動替臨川拿下蹴鞠,樹朝著在假山這邊歪,蹴鞠必定會落在假山里面。
至于謝清若,她心里要是真的有傅隨安,她必然會想法子見一見傅隨安。
而假山就是最好的選擇,往外兩步就能看到?jīng)鐾ぶ械那闆r,涼亭上的人還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竹喧沉默了,姑娘跟傅二公子的婚事瞧著是板上釘釘,可只要一日不成親,姑娘就還是謝家女。
若是從前,二姑娘決不會草率改稱謂,更不會稱呼傅公子為姐夫。
正常中透露出一絲異樣。
“姑娘,二小姐?”
“竹喧,鬼終歸會暴露在烈日之下,世子還在涼亭中,我們回去吧。”
謝南笙心中的恨意翻天,主仆二人剛走出假山,謝清若主仆迎面走過來,眼底快速閃過一抹詫異。
尤其當(dāng)謝清若瞥見謝南笙身上的衣裳。
“姐姐,傅二公子已經(jīng)將蹴鞠拿走了�!�
謝南笙咽下心頭的濁氣,勉強擠出一抹笑意。
“是嗎?”
“嗯,梳春親手給傅二公子的�!�
“清若,你怎會在此?”
謝南笙直直看著謝清若,不想錯過她眼底的任何情緒,乃至她臉上的微小變化。
“我在屋中煩悶,故而出來走走�!�
“既如此,何不到?jīng)鐾ぶ凶粫�?�?br />
謝清若眉頭輕蹙,閃過一點糾結(jié)。
“今日傅家上門下聘,二嬸知曉其中的原委,歇息片刻,定然不會怪你。”
“那我隨姐姐走一趟。”
越是試探,謝南笙的心越是寒涼,正是因為了解,所以謝清若的一絲反常,她都能感覺到。
心臟密密麻麻的痛意,喉間一陣腥甜。
兩人并肩而走,謝清若終究沒忍住,輕聲開口。
“姐姐,你怎不穿昨日那套月白色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