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院

    留守的護士看了眼心電監(jiān)護儀的顯示屏：“心率55，血壓7550。”

    報完數(shù)值，護士看向三人，女同學卻說了句：“快叫醫(yī)生�！�

    三人一沒有畢業(yè)，二沒有行醫(yī)執(zhí)照，這是最穩(wěn)妥的處理方式。

    一名護士跑出去找人。

    前腳剛走，剩下的護士又叫：“心率40�！�

    許在拿起治療車上的手電筒，翻開病人眼皮：“雙側(cè)瞳孔孔徑大小不同，右眼瞳孔擴大，應(yīng)該是顱內(nèi)壓升高造成的�！�

    這時一名五十好幾的中年婦人牽著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女孩，走過搶救室門口，只一眼便認出熟悉的衣服。

    她帶著孩子沖進搶救室，發(fā)現(xiàn)兒子一動不動地躺在搶救床上，左腿牛仔褲膝蓋以下空蕩蕩的。

    “撲通”一聲，膝蓋硬生生砸在大理石地磚上。

    老人雙手拽著許在白大褂的衣擺，仰頭痛哭哀求道：“醫(yī)生快救救我兒子，救救我兒子。”

    又拉小女孩一起跪下，“孩子才六歲，已經(jīng)沒有媽媽了，不能再沒有爸爸。”

    這句話直接擊中了許在的神經(jīng)。

    女同學向老人解釋：“對不起，我們只是剛來的見習醫(yī)生，不具備單獨行醫(yī)的能力。護士已經(jīng)去找醫(yī)生了�！�

    護士突然高聲喊道：“心率40以下了�！�

    楊文俊喃喃道：“四十以下，病人隨時會心臟驟停。”

    老人渾身一軟，癱在了地上。

    “奶奶，奶奶……”

    小女孩的哽咽聲讓深藏在許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翻涌出來。

    被白布蓋著臉的母親，渾身是血的父親，和一個八歲的小女孩。

    那個秋天，充斥了整整一季的消毒水味。

    許在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是血腫引發(fā)腦疝，而且右邊血腫一直在增大，必須立即開顱降壓�！�

    護士詢問：“是送去手術(shù)室嗎？”

    “沒時間去手術(shù)室了�！�

    聽她這么說，女同學突然瞪大眼睛：“許在你是說在這里開顱？”

    許在鄭重點頭。

    “你瘋了！我們只是見習，況且這里不具備手術(shù)條件，出了人命是要吃官司的。”

    楊文俊也擔心：“要不我們再等等？”

    北醫(yī)學院，東國的No.1，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考進。

    見習期間沒有帶教老師陪同，私自接診病人，是要被開除學籍，前途盡毀的。

    許在咬牙道：“我一力承擔，與你們無關(guān)�！�

    女同學沒再說話，雙手環(huán)胸退到角落，與她劃清界限。

    許在問護士：“這里有沒有穿孔設(shè)備？”

    發(fā)懵的護士沒來得及回答，楊文俊拿著顱鉆遞到許在面前。

    不知道為什么，但就是覺得她可以。

    拿起顱鉆，到了關(guān)鍵時刻，許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無法蜷緊。

    這才意識到凍傷讓她的手靈活度下降，連穩(wěn)定鉆頭都做不到，談何開顱。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用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做賭注，卻是碰見不可預(yù)計的阻礙。

    誰不絕望。

    室內(nèi)氣氛一度陷入沉寂，只剩下刺耳的蜂鳴聲。

    就在生命在她面前一點點流失時，一只骨節(jié)分明覆著薄繭的手，從她背后奪走她手里的鉆頭。

    錯愕間，許在抬頭。

    一名身形消瘦高挑，穿了件深灰色運動連帽衫男人站在她身旁。

    帽檐下棕色卷發(fā)擋住了他的眼眉，不等她發(fā)問，嗓音嚴厲道：“不想她死，就壓住她的頭�！�

    許在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聽個陌生人的話。

    只是他一張口，便覺得熟悉。

    “壓穩(wěn)了。我們只有兩分鐘的時間。”

    話音剛落，電鉆的馬達聲“滋滋”響起。

    他右手的手勢又快又穩(wěn)。

    不到一分鐘就在病人右側(cè)顳骨鉆開了一個小孔。

    “手術(shù)刀�！�

    看得目瞪口呆的楊文俊，傻傻遞給他。

    取出顱骨的瞬間，帶著壓力的血液噴濺而出。

    毫無準備的許在感受到臉上一陣溫熱。

    但她壓著病人頭的手始終一動不動。

    男人沒有提醒也沒有抱歉，甚至動作也沒停一下，只掀了下眼皮繼續(xù)道：“吸引器�！�

    吸出顱內(nèi)部分血液，暫時緩解了顱內(nèi)壓，病人心率回升。

    楊文俊關(guān)心許在：“你沒事吧？”

    許在站起身，來不及擦拭臉上的血漬，回頭看向墻上的電子時鐘。

    一共耗時一分五十秒。

    這個人，絕對是頂尖的腦外科專家。

    “干的不錯�！�

    許在沒聽清他夸誰，只是再回頭的時候，男人已經(jīng)離開。

    接觸了血液污染物，按照院感流程，許在必須去感染科抽血化驗，等待結(jié)果才能繼續(xù)工作。

    護士抽好血囑咐她：“摁五分鐘，別揉針眼。所有結(jié)果24小時內(nèi)出來�！�

    坐在治療床上的許在，食指抵住棉球：“好，謝謝。”

    護士收拾完用具正準備離開，治療室的門突然打開。

    她愣了下，反應(yīng)過來來人是誰，立即打招呼：“院長�！�

    許在順著她的聲音看過去。

    黑皮鞋，白大褂，金絲邊眼鏡。

    陸斯衡沉著臉，略略頷首，而后大步向她走過來。

    護士把門帶上，只聽室內(nèi)傳出男人冷峻的低喝。

    “許在，誰讓你擅作主張的！”

    許在被男人的氣勢嚇懵了，光張著嘴發(fā)不出聲。

    陸斯衡伸手拉過一張椅子，解了白大褂的扣子，坐在她身前。

    犀利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

    上面還殘留著未完全擦拭干凈的血痂。

    許在的視線落在他的胸牌上，職務(wù)一欄寫著——

    【行政院長，陸斯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