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奪朱非正色，異種也稱王。在一片凝滯的空氣中，蕭燕的聲音顯得特別的清脆。

    居然是這兩句詩！

    清朝著名的文字獄之一，據(jù)說是沈德潛所寫，沈德潛死后，此詩被人上報乾隆，乾隆大怒，誅其子孫九族，并將其鞭尸。

    蕭燕望著臉色鐵青的乾隆，心里暗道，難怪乾隆大怒。單看字面意思來說，實在不得不讓人聯(lián)想其中有反清之意。

    蕭燕曾經(jīng)因為好奇，仔細(xì)地查過有關(guān)這兩句詩的資料。

    奪朱非正色，異種也稱王。其中的奪朱是引用自《論語》中惡紫之奪朱也，異種是指奇異之種的意思。雖然此詩可視作詠黑牡丹的妙句，但是這詩里究竟有沒有含有雙關(guān)之意，這就得去問沈德潛本人了。

    可是，無論沈德潛是不是有反清之意，他都已經(jīng)死了，既然人死，他的一切都該隨風(fēng)而去，怎能讓他的子孫代其受過，沈家后人何其無辜?

    蕭燕想了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決定試一試，就算失敗了，沈家的結(jié)局還是一樣誅九族，也不能再壞了。

    阿瑪，這兩句詩怎么了?怎么讓您生這么大的氣?

    乾隆本來是盛怒，聽到蕭燕的問話就更怒了！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重重的拍桌聲沉沉地敲打著和珅的心。

    和珅一聽到蕭燕念出這兩句詩，他就絕望了。

    這兩句詩，就算他想巧言飾非，也無法開脫這兩句詩中的反意。

    和珅很了解沈元龍，他知道沈元龍絕對不會有逆反之心。這幅畫既是從藏書樓里拿到的，那么有可能是沈家的先人所寫。

    這先人之罪，子孫自當(dāng)承受，無可厚非，可是……沈家本可無事，全是因為他帶著乾隆來了，才會落得如此結(jié)局，他實在無顏面對沈氏九族。

    �？蛋猜犃诉@兩句詩后，與乾隆一樣，也怒了：難怪皇上生氣，沈家竟有如此反心。

    但是，見到和珅焦急與絕望的神情，卻又心中不忍。他有點想不通，他與沈元龍的交情也不差，對他的為人也有所了解，沒覺他有反逆之心�。�

    乾隆一拍桌子，這下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全跪下了，蕭燕也跟著跪下。

    五阿哥膝行幾步，到蕭燕身旁停下，磕頭道：皇阿瑪，請息怒。小燕子她在上書房時日還短，無法理解詩中之意，請您恕小燕子不知之罪。

    乾隆臉色鐵青地瞪著蕭燕，看著她仍然蒼白的臉色，想著她為救自己而受的傷還沒養(yǎng)好，心便軟了，但臉色依然難看極了，也沒叫大家起來。

    蕭燕聽著五阿哥的話，第一次深深地看著跪在身側(cè)的五阿哥。他長得很俊秀，鼻梁挺直，雙唇微抿，看著蕭燕望他，便也溫柔地回視著蕭燕，眸中帶著安撫之意，他瞄了瞄乾隆，張了張唇，無聲地說：別怕。

    蕭燕鼻子微酸。

    她并不喜歡五阿哥，她覺得他親近庶母令妃，遠(yuǎn)離嫡母皇后，很是腦殘。她覺得他喜歡小燕子，置親妹妹紫薇于不顧，很是腦殘。她覺得得他在還珠第二部里因為愛情至上論而偷走含香，給乾隆戴綠帽，很是腦殘。他做的很多事，她都覺得他很是腦殘。

    可是，這么一個人，卻是對她最好的一個人，無論在何時何地，他都想著要護著她。

    五阿哥也許對不起很多人，但他真的沒有對不起她蕭燕。

    也許，所有的人都可以唾棄他，唯獨她不能。

    蕭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來，不能再拖了。對于五阿哥，她必須要快刀斬亂麻，否則，她心頭難安。

    看著乾隆難看的臉色，蕭燕也有些惴惴。但，既然開了個頭，她就必須繼續(xù)下去。無論如何，要試過才能甘心。

    此時此刻，也只有五阿哥才能幫得了她。

    五阿哥，這兩句詩什么意思啊?為什么阿瑪會這么生氣?

    小燕子，別再問了。五阿哥快急死了。

    可我不懂��！

    紫薇見乾隆的臉色由青轉(zhuǎn)黑，忙膝行過來，低聲對蕭燕說：小燕子，回去我再告訴你，你別再說話了。

    蕭燕也著急。五阿哥對小燕子素來是有求必應(yīng)，整整三部還劇里，五阿哥就沒拒絕過小燕子任何事，但此時此刻，連五阿哥都不敢解說詩句含意，想來，這反詩在清代里，真的很嚴(yán)重，比她想像得還嚴(yán)重。

    可是，必須要有人敢解說，她才能有機會救下沈家九族。

    為什么要回去現(xiàn)在說不可以嗎?蕭燕不得不繼續(xù)不依不繞。

    和珅的手緊緊地攥著，指節(jié)白。他聽著蕭燕的話，有一瞬間，他真想掐死這個還珠格格，皇上已經(jīng)盛怒了，居然還來加把火，是不是怕沈家的九族誅不完?

    �？蛋矂t有些奇怪地看著蕭燕。

    在他的印像里，蕭燕是一個鎮(zhèn)定冷靜的女子，在此時此刻，她如此不依不饒，難道另有深意?

    紀(jì)曉嵐與福倫都是漢人，在此時此刻，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皇帝的怒火燒到他們的身上。

    蕭燕的不依不饒終于讓乾隆的怒火上升了一個境界，他本想拍桌子讓人拖她出去打二十大板，但是他一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改為：小燕子，你不學(xué)無術(shù)就不要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紫薇，還不快帶小燕子回房去。

    蕭燕倒吸一口氣。

    在乾隆如此盛怒之時退下，那真的再也沒有轉(zhuǎn)彎的余地了。

    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把，賭乾隆是真心地疼愛她的。

    她悄悄地掐了掐腿，疼痛逼得她眼淚直冒，她哽咽地說：阿瑪，孩兒只是想知道您為什么會生這大的氣，嗚嗚紀(jì)先生曾說過，做人要不恥下問，為什么我越問，您就越生氣呢?嗚嗚

    小燕子……紫薇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乾隆滿肚子火氣，在看到蕭燕的眼淚不由熄了一半。這孩子平日里開心樂觀，從未見她如此哭過。蒼白的小臉，倔強的目光，淺淺的淚光朦朦朧朧，讓乾隆的心不由地揪著痛。

    他怎能遷怒于她呢?

    氣呼呼地瞪著仍在哭的蕭燕，乾隆對紀(jì)曉嵐吼道：紀(jì)曉嵐，你是小燕子的師傅，你來告訴她！

    紀(jì)曉嵐真是覺得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格格，在理解這句詩之前，我們來了解一些東西。您知道明朝的皇帝姓什么嗎?

    當(dāng)然知道。讀過小學(xué)的都知道。

    蕭燕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明朝皇帝姓朱。格格知道我大清是從龍興關(guān)外的嗎?

    蕭燕繼續(xù)搖頭：不知道。

    紀(jì)曉嵐撫額，他覺得蕭燕今天特別笨。本來，她自從被乾隆打了板子之后，開始認(rèn)真學(xué)習(xí)以來，進境真是一日千里，紀(jì)曉嵐連呼她是天才（蕭燕語：學(xué)習(xí)已經(jīng)完全懂的知識，能不天才嗎?），但今天怎么這么笨了?

    我大清龍興關(guān)外之前，這江山是漢人的江山，如今江山是滿人的江山。格格，如此解說，您懂了嗎?

    蕭燕搖頭：不懂。

    紀(jì)曉嵐想吐血，他咬咬牙，道：詩中的奪朱是指我們大清奪取了明朝的天下。異種是指我大清滿族是非我族類。如此，格格明白了嗎?

    蕭燕本來想讓紀(jì)曉嵐把整句詩的意思直譯出來，但是，見他一幅上了斷頭臺的樣子，也不忍心再逼他了。

    原來如此，紀(jì)先生這么一強調(diào)，我就懂了。

    紀(jì)曉嵐想哭，我有哪強調(diào)?這詩本就是這個意思。

    乾隆聽著，心中一震：小燕子，你說什么?

    蕭燕聞言心中一喜，沈氏的九族至少能救下了。

    她故作疑惑地說：孩兒說我懂了。

    前面那句！

    紀(jì)先生這么一強調(diào)，我就懂了。

    和珅聽著，眼前一亮，張口想言，卻馬上想到，有些話，由他來說，大打折扣，他回頭望向�？蛋�，眸中滿是請求之意。

    和珅的意思，福康安明白，他斟酌了一下，道：皇上，我大清入關(guān)已久，天下百姓已歸心，若將此詩宣揚出去，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加以強調(diào)煽動，只怕會民心不安。

    乾隆臉色難看地盯著地上的畫，許久，才揮了揮手道：此事不得宣揚，你們跪安吧！

    蕭燕松了一口氣，不能宣揚，那么沈氏九族算是救下了，至于沈家上下，還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