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叔叔？
雜貨鋪的老王正撅著屁股整理地上的零件，今早老婆翠花指著自己鼻子一頓罵。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屁大點地方，堆得下腳地兒也沒有�！�
老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翠花罵，能從天亮罵到天黑，從屋里罵到屋外，要是敢還嘴，母老虎拎著菜刀就追的他從街頭跑到街尾。
一陣馬打鼻兒的‘噗噗’聲打斷了他的勤懇，轉(zhuǎn)過身就看見一個畫上走下來的男人翻身下馬。
局促的搓了搓手里的油漬，老王臉上堆笑。
“您想要點啥？”
秦遠(yuǎn)山上下打量了一番，據(jù)說是鎮(zhèn)上最大的雜貨鋪，昏暗低矮，他還得彎著腰才能進來。
到處擺放著拆解的自行車，破舊的暖水瓶，蒙著灰的煤油燈，雜七雜八什么都有。
搜尋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有點慌張。
本來他是想順手買的，可現(xiàn)在的情況不是順手了，變成了專程。
“你這有沒有漁網(wǎng)？”
“啥？漁網(wǎng)？”
老王伸長了脖子，想確認(rèn)下自己沒聽錯。
一陣噠噠聲響起，翠花從里屋拎出一桶臟水，準(zhǔn)備往街面上倒。
抬眼就發(fā)現(xiàn)自家的小破鋪子都亮得晃眼，一身軍裝，身姿挺拔，五官分明，像刀刻的一樣，眼神凜冽，可那薄唇卻是誘惑人似的，老是想盯著看。
“哎呦，哪來的仙人下凡？
嘖嘖嘖，軍人哥哥你想要點啥，我們這都有，就是沒有的我都給你變出來。”
咯咯咯的笑聲像掉在銀盤上的豆子，噼里啪啦。
秦遠(yuǎn)山皺了皺眉，壓下煩悶的情緒，低沉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
“漁網(wǎng)。”
翠花把手里的臟水桶‘咚’一聲放在地上，擰身就在角落里扯出一團。
“那南蠻子收了好多走，這還是壓底下沒瞅著，要不也賣了，送你啦，以后多多照顧生意，姐姐都給你便宜賣。”
接下杵到自己眼前的漁網(wǎng)，他伸手在挎包里摸了兩塊錢出來，放在一旁的破桌上，轉(zhuǎn)身離開。
“唉~不用給錢~真是！”
不理會身后的吵鬧，秦遠(yuǎn)山將漁網(wǎng)扔在馬背上，用綁帶捆了捆，牽著馬繼續(xù)向前。
下一站，鎮(zhèn)上的供銷社。
把‘追風(fēng)’拴在路邊，他大踏步走進。
下午的供銷社人倒是不多，他一出現(xiàn)，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站在日化柜臺百無聊賴的趙瑩瑩正扣著手上的倒刺，一抬眼就看見鶴立雞群的秦遠(yuǎn)山。
這種長相她還是頭回見，眼睛里頓時冒出小星星來。
秦遠(yuǎn)山環(huán)顧了一周，走去了槍械柜臺，買了一小袋子彈，還有鐵砂，火藥。
付完錢又徑直走向日化柜臺，惹得女孩們一陣艷羨。
為啥不艷羨槍械柜臺，因為賣貨的是個老頭。
柜臺里琳瑯滿目，雪花膏，鏡子，手電筒，搪瓷盆……
看了半天他也沒發(fā)現(xiàn)想找的東西。
“同志，有沒有嘎啦油�！�
臉上常年掛著冰的趙瑩瑩有些臉紅心跳，回身就在架子上拿出一個，輕輕放在柜臺上。
“還需要點什么？”
“不需要了，謝謝�！�
“一毛錢�！�
“給�！�
趙瑩瑩剛想鼓起勇氣問問他的名字，還沒等開口，人就走了。
一旁糧油柜臺的李姐拿胳膊肘拐了拐她。
“還瞅呢，再瞅就盯出個洞來�！�
收回目送男人翻身上馬的瀟灑背影，趙瑩瑩瞪了一眼湊熱鬧的李姐。
“咋還不讓瞅了，能掉二兩肉？”
“嘖嘖，你這小模樣都沒讓人家瞅你一眼，一看就不是咱們這兒的人，瞅了也白瞅。
說不定是城里來的，還能看上鄉(xiāng)野丫頭？”
趙瑩瑩可不信這個邪，那不少的知青下鄉(xiāng)，安家落戶娃都生了，自己長的俊才能進得了供銷社，憑啥就看不上自己。
等下次他再來，一定問問他的名字，感情還不是處出來的。
秦遠(yuǎn)山倒是不知道自己引起的騷亂，把信投進郵箱，就打道回府。
歸途風(fēng)雪漸起，他把帽子的兩個耳朵解開，系在下巴上，伏低身子抓緊韁繩。
‘追風(fēng)’飛奔不停，渾身蒸騰著一層熱氣，這個天不要說上山打獵，出門都難。
快馬加鞭了一個多小時，他才回到了靠山屯。
靠山屯建在山坳里，可也比鎮(zhèn)上冷上不少，稀稀落落的人家都聚在一起，煙囪里不停冒出白煙，只有屯子邊上孤零零的小屋，白煙最少。
馬剛一停穩(wěn)在破院門前，就正好看見渾身是雪的楚燈芯垂頭喪氣從遠(yuǎn)處走來。
燈芯抬頭就看見了高頭大馬，興沖沖的上前摸了又摸。
秦遠(yuǎn)山剛想阻止，卻沒想到性子極烈的‘追風(fēng)’竟然乖巧異常，高傲的馬頭低垂，很是溫順，還帶了一絲討好。
這家伙，竟然在那諂媚？
住隔壁的白卓有天想靠近棚子里的‘追風(fēng)’仔細(xì)瞧瞧，它打著象鼻兒張開大嘴露出恐怖的大黃牙，給人家嚇的夠嗆，再以后都繞著走。
拍了拍懂事的‘追風(fēng)’，燈芯歪著腦袋仰頭看著秦遠(yuǎn)山。
“啥西北風(fēng)把你吹來了，這兩天上不去山，你也用不上槍，我就沒還給你，咋？你著急了？”
小氣鬼，剛借來就想要回去……
看著鼻頭小嘴凍的通紅，眸子卻亮晶晶的燈芯，他一言不發(fā)翻身下馬，解下馬鞍上掛著的漁網(wǎng)，一把放到她懷里。
又從貼著胸口的口袋里掏出嘎啦油，塞進她的手心里，還帶著體溫。
看著沾滿風(fēng)雪挺拔的男人，臉頰因為寒冷而微微泛紅，唇角抿緊，眼神幽深。
楚燈芯微微震驚，眉眼彎彎。
“你簡直是帥炸裂了！你咋知道我就缺個網(wǎng)？”
興高采烈的她一把抱住他的腰，還蹦噠了兩下。
秦遠(yuǎn)山頓時渾身緊繃，一動不動。
他什么時候被一個女人這樣抱過？
雖然氣息都跟著亂了，可嘴角卻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突然出現(xiàn)了兩個小腦袋瓜鉆進秦遠(yuǎn)山的眼皮子底下。
“姐，這是誰？”
“姐，媽不給我吃肉，非要等你回來才給吃�！�
蟬花杜鵑的出現(xiàn)讓秦遠(yuǎn)山嗆了口水一樣，咳了起來。
燈芯蹲下，一把抱起兩個丫頭，轉(zhuǎn)起圈來。
“可以吃魚肉啦。”
“快謝謝叔叔。”
秦遠(yuǎn)山眉頭一抖。
叔叔？
我有這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