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等一分鐘

    我們又趕往手術(shù)室。

    手術(shù)室外面的候醫(yī)室滿是人，大家都很焦慮，電視沒人看，老太太的叫賣聲沒有人理。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各自親屬被推入的手術(shù)間大門。

    紅燈一直在閃爍著，預(yù)告著情況的緊急。

    偶爾有聲音從喇叭里傳出。

    “XXX家屬，XXX已經(jīng)手術(shù)完畢，請做好接待準(zhǔn)備！”

    “XXX家屬，病人已經(jīng)推出手術(shù)室，請悉心照顧……”

    我們找了最邊的位置坐下，施加的臉用黑布蒙了起來，就露出兩只眼睛，因此，也不怕人看出來異樣。方圓從叫賣的老太太那里買了兩根玉米棒，我們一人一根啃起來，說實話，在滿是福爾馬林味道的候醫(yī)間啃玉米，感覺一點也不好，但是沒有辦法，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補充過能量了。

    與我的大快朵頤不一樣，方圓吃得很細(xì)致，用手扳下一排排玉米粒往嘴里放，差不多是我將玉米粒啃完，方圓吃了一半的時候，喇叭又響了起來：“文小南家屬，文小南已經(jīng)手術(shù)完畢，請悉心照料！”

    一聽到妻子的名字，施加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我看了看衣袖里的起尸鈴，心說我還沒晃起尸鈴啊，你這是擅自行動啊！不過也難怪，此時施加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妻子的病，聽到妻子即將被推出手術(shù)室，能不激動得跳起來么？

    幾乎在施加站起來的同時，離我們六排遠(yuǎn)的地方，也有一名男子站了起來，他的年歲和施加差不多大，衣著樸素，滿面滄桑，步履卻是十分麻利，三步并做兩步就跑到了手術(shù)室的門前。

    見到那男子時，施加站住了。

    我壓低了聲音問道：“怎么了？”

    施加嘆息一聲說道：“他是我的同事，叫朝軍，是個老光棍！”

    “是他為你老婆墊付的醫(yī)藥費？”

    施加又是一聲嘆息：“應(yīng)該是！”

    意思很明白了，朝軍為她老婆付醫(yī)藥費，又等到候醫(yī)室，是想取代施加空缺的位置。

    難怪他一開口就是嘆息，不論哪個男人遇到這樣的事，心里都好受不了吧！

    不僅僅是被取代，還有被遺忘……

    這時候，擔(dān)架已經(jīng)被推了出來，躲在擔(dān)架上的小南只露出了一張臉，雙眼緊閉，仍在麻醉后的昏迷之中，朝軍快步走上去，扶住擔(dān)架叫道：“小南，小南……”

    “輕點聲！”一旁的護(hù)工警告道。

    我推了推施加，示意他跟上去，施加卻沒有動，自言自語道“朝軍是個好人，我相信他會對小南好，對小石頭好的！”

    過了一會兒，施加問我：“你說我該去看小南嗎？”

    夫妻一場，小南又病重在床，按道理來講，施加去看小南理有應(yīng)當(dāng)?shù)�，但是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來了一個第三者，施加希望小南在身心復(fù)元之后過上新生活，而不是活在過去的桎梏之中。

    可是，做為至親之人，他又怎么能夠做到還沒告別就決然而去呢？

    他心中糾結(jié)，因此才會問我。

    我想了想，說了個折中的方法：“那就……偷偷看一眼吧！”

    擔(dān)架已經(jīng)進(jìn)了電梯，除了朝軍之外，電梯里還擠了四五個男女護(hù)工。

    我們只好換了另一架電梯。

    當(dāng)我們趕到病房的時候，病房的門虛掩著，不時有護(hù)士醫(yī)生進(jìn)進(jìn)出來，呼吸機，心跳監(jiān)測儀，營養(yǎng)液，麻醉棒，各類藥瓶被依次送入了病房之中，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透過窗戶往里望去，小南的全身上下都插滿了管子，此時她已經(jīng)有了些許的意識，哼哼幾幾地顯得很不舒服。

    朝軍坐在床沿上手足無措，臉漲得通紅“小南，你要是痛就和我說啊，我?guī)湍惴謸?dān)一點……咳咳咳，不過這個好像沒法分擔(dān)，那我跟你說說話吧，分神之后就沒有那么難過了！……”

    “我知道，你始終無法忘記施老弟，我能理解，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不過，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嘛，不是我說，你這日子，沒個男人幫忙撐著，實在是太苦太苦了！我想幫你分擔(dān)……”

    “我沒有其它的意思啊，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好，至于其它的事情，終究是要你心甘情愿才是，你好好養(yǎng)病，未來的日子還長，咱們邊走邊看，我相信有一天，你終究會接受我的！”

    “妹子，你怎么哭了�。『煤煤�，我不說，我不說了！”又過了一會兒，朝軍說道：“我唱首歌給你聽吧，就唱施老弟最愛唱的那首歌《等一分鐘》”沙啞的聲音響起“如果時間，忘記了轉(zhuǎn)，忘了帶走什么……你會不會，至今停在說愛我的那天，然后在世界的一個角，有了一個我們的家，你說我的胸膛會讓你感到暖，如果生命，沒有遺憾，沒有波瀾，你會不會，永遠(yuǎn)沒有說再見的一天……可能年少的心太柔軟，經(jīng)不起風(fēng)經(jīng)不起浪，若今天的我能回到昨天，我會向自己妥協(xié)，我在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看到你閃躲的眼，我不會讓傷心的淚掛滿你的臉，我在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能夠感覺你也心痛，那一年我不會讓離別成永遠(yuǎn)……”

    歌未唱完，朝軍的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掛上了兩行清淚。

    深情的歌詞，悲愴的語調(diào)，不怎么好聽，卻聽的人的眼睛酸酸的，施加的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掛上了兩顆淚水，原本木無表情的臉上，慢慢地現(xiàn)出了悲傷的表情，不是很明顯，卻能觸及人的心深處。

    他的心里也許有些難過。

    他的心里也許有些遺憾。

    他的心里也許在為小南祝福。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別離排在第一位。

    我見施加似有話說，側(cè)耳去聽，就聽他幽幽地說道“走吧，走吧，我

    看到小南了，她很好，這已經(jīng)足夠了！”

    “我再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如果你真的也心痛，我會告訴你我的胸膛依舊暖……”

    歌聲仍舊響著。

    這時候，小南突然睜開了眼睛，吃力地叫道：“施加，施加，我好想你啊，你在哪里？”

    施加停住了腳步，慢慢地，慢慢地，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然后大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