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意讀書
在東北農(nóng)村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看一個人家是否勤快，首先看柴火垛。柴火是東北農(nóng)村必不可少的生活物資，做飯取暖都離不了它。
因為守著大山，木頭并不稀缺，冬天農(nóng)閑的時候，男人們都會進(jìn)山去撿柴火，然后趁著下雪的時候，一趟趟的拉下山。
木頭到了自己家里以后，先用鋸子鋸成一米左右的木段，再用斧頭劈成劈柴柈子。通常劈柴都會選擇凌晨5，6點鐘的時候，這個時間段天氣最冷，木頭被凍得又硬又脆，一劈一個準(zhǔn)。
每每到了冬天的早晨，幾乎家家戶戶都能聽到或沉悶，或清脆的劈柴聲。
這些柴火之后被方方正正的碼成一跺，再用毛柴做頂，防止下雨里面被淋濕。
這樣的活兒屬實沒什么技巧，只要肯花力氣，花時間，一個冬季下來，都能攢下一大跺的柴火。攢不下的，除了懶之外，沒有任何理由。
陳家的柴火垛，是黃泥崗村里最小的，松松垮垮隨意地堆在一處，不夠了就去山上隨便揀點，絲毫不在意濕柴冒著的滾滾濃煙。
王老師沉吟半響，攤上這樣的父母，唉！
“你放心，我有辦法對付陳大發(fā)�！眲⒌滤谌味嗄辏瑢Υ謇镞@些人的脾氣秉性，早已爛熟于心。
陳秀麗回來就直接扎進(jìn)了屋子里繼續(xù)貼工藝品，因為心不在焉，一連失誤了好幾處。
劉德水帶著老師進(jìn)門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里，陳秀麗放下手上的活計，把耳朵貼在門縫上，屏住呼吸。
陳大發(fā)蹲在門檻上，吸著悶煙，一聲不吭。
王萍側(cè)著身子，半坐在一張椅子上，狀似為難，“我們也想送孩子去，可是家里條件實在不允許。主要是還有弟弟妹妹，若是就她一個，我們也不會這么難了，而且就算上了高中，以后的大學(xué)，我們也供不起。”
“大學(xué)可以選擇報個師范類，不僅學(xué)費(fèi)全免，每個月還有補(bǔ)貼�！�
王萍眼前一亮，“真有這樣的好事？那不是大家都去讀了？”
王老師笑笑，“高考要看分?jǐn)?shù)，越是好的學(xué)校越不好考。不過，秀麗的成績非常有希望能考上東師，這是一所非常好的師范大學(xué)，畢業(yè)了以后可以直接分配高中當(dāng)老師，收入穩(wěn)定，社會地位也高，多好�！�
陳大發(fā)聽到補(bǔ)貼，心思略動，“老師，你說的補(bǔ)貼，夠用嗎，還需要家里添錢不？”
“越是好的學(xué)校，補(bǔ)貼的金額越高，基本上是夠用的�！�
“我和她媽身體不好，家里的房子也該翻新了，實在是困難，不是我們狠心不讓她去念�！标惔蟀l(fā)轉(zhuǎn)著眼珠，為自己辯解，“現(xiàn)在她初中畢業(yè)，能識文斷字，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們就是老農(nóng)民家庭，享不了知識分子的福氣，我看就這樣吧。”
“我看你是抱著金疙瘩當(dāng)土坷垃，生在福中不知福�！眲⒌滤畯暮竺嫣吡岁惔蟀l(fā)一腳，后者被踢得一個趔趄，從門檻上翻下來，差點摔得狗吃屎。
王老師憋住笑，對于農(nóng)村里這樣的頑固派，劉德水的方式特別管用。
“人家老師現(xiàn)巴巴跑過來，跟你說大學(xué)不用花錢，你家秀麗自己也攢了不少錢，你還不讓她去，你想干什么！全鎮(zhèn)就考上了12個孩子，你家考上了還不讓去，有你們這樣的父母嗎？是想讓整個鎮(zhèn)子都笑話咱們黃泥崗嘛，這不是你們一家的事，這是我們?nèi)宓哪樏�！�?br />
陳大發(fā)揉了揉屁股，雖然不服氣，聲音卻不自覺矮了幾分，“你說的是沒錯，可是她只攢了一年的錢，還有兩年呢？既然你都說了是村里的臉面，那村里能不能照顧照顧？”
這話說的當(dāng)真不要臉，兩個大活人天天在家躺著，還想要照顧。
“能，”劉德水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書記，你可別忽悠我啊�！标惔蟀l(fā)眼中露出幾縷貪婪，“其實也不用多照顧，一年給幾千塊錢，夠孩子上學(xué)就行�！�
“說話也不怕大風(fēng)呲了你的牙。”劉德水恨不得再踹他兩腳，“你們倆要是生活不能自理，癱炕上了，村里可以出錢供孩子上學(xué)�！�
“書記，你咋這么說話呢�！标惔蟀l(fā)怕了劉德水，把身子又往外挪了兩步，“好端端的，這不是咒我們兩口子嘛？”
“誰家好人像你這么懶�！眲⒌滤掼F不成鋼，“村里每年都有挖水渠，修路的活兒。這活兒有多搶手你也知道，國家按天給錢，一個月下來，孩子差不多一年的費(fèi)用就出來了。往年都是抓鬮，今年我給你留一個名額，其他人還像原來那樣�！�
“挖水渠，修路，什么時候？能和地里的活撞上不？”
這話仿佛一道滾油澆在火苗上，劉德水只覺得怒氣直沖腦瓜皮，王萍伸出手把陳大發(fā)拽到里屋，“撞不上，這些活都是挑農(nóng)閑的時候，謝謝書記照顧我們家�！�
劉德水緩了口氣，半勸半威脅道：“讓孩子好好念書，這活我一直留給你，要不，我就給別人。”
“放心吧，書記，我們肯定讓她去念書�！�
從門縫里聽到這句話，陳秀麗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在了肚子里。
劉德水和王老師走后，陳大發(fā)跟王萍吹胡子瞪眼，“書記說的好聽，修路，挖水渠的活每年都不一樣，趕上多的時候就能多掙點，趕上少的時候幾天就完事了。而且，還有一部分是義務(wù)工，只干活，沒錢拿�！�
“明年不敢說，今年肯定活多，大河里的水今年比往年少了不少，下邊稻地里的水不夠用了，必須得加深水渠�！�
“行吧，那我先去干，你告訴秀麗，別以為書記替她說了話，就不用自己攢學(xué)費(fèi)了，她上學(xué)的錢，自己出大頭，不夠的家里再給她貼補(bǔ)�！�
不知什么時候，陳秀麗出現(xiàn)在門后，她向父母保證，“爸，你放心，只要你們讓我去上學(xué)，錢的事情，我會自己多想辦法�！�
從那天開始，陳秀麗更加賣力氣，白天早出晚歸刨根，夜里點燈熬油貼工藝品。
8月底的時候，陳秀麗整整攢夠了3000塊錢，這些差不過夠她兩年高中的費(fèi)用了。她把錢藏在書桌底下的一個鐵盒里，每日開心的像只剛會飛翔的小鳥，而重點高中，就是她將要翱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