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何必再演戲給我看
寧梔動作很快，熱乎乎的飯菜端上桌。
濃郁的香味直往陸川的鼻子里鉆，嘗過一口，忍不住微微睜大眼睛。
廚房的調(diào)料少，只有鹽、醬油和快見底的豬油，怎么也沒想到寧梔能做出這么可口的飯菜。
“陸川，小景和小馨怎么還不回來？”
寧梔燒的都是簡單菜色，本想著等兩孩子到家，再下鍋炒，哪知左等右等依舊沒見到身影，一家人肚子餓得咕咕叫，沒辦法只好炒出來留下足夠的菜后端起碗筷先吃。
陸川咀嚼嘴里的米飯，垂下眼嘆息，弟妹一定是怕自己吃虧，故意躲著不回家。
弟妹上多了當(dāng)，每次寧梔有什么過分要求必然是用她對弟弟妹妹的好為切入點，半強(qiáng)迫的逼著他答應(yīng)。
他們看在眼里，為了家庭安穩(wěn)從不出聲，兄妹三人性格太像，都報喜不報憂，受了委屈只會往肚里咽，這才叫寧梔鉆到空子，瞞了這么多年，直到現(xiàn)在讓他撞破假象。
“不等了�！睂帡d收拾好碗筷，拿出兩個老舊的鋁制飯盒，將飯菜裝好放進(jìn)籃子里：“我們?nèi)W(xué)校找他們�！�
陸景和陸馨很少回來吃，因為知道家里不會有，寧梔根本不在乎也不關(guān)心他們，哪里管他們餓不餓，有沒有飯吃。
“寧梔，你心里清楚，小景和小馨為什么寧愿挨餓也不愿回家�！标懘鏌o表情，聲音里滲著淡淡的寒意。
寧梔認(rèn)認(rèn)真真地聽完，抱起妞妞，挎著籃子扭頭就走：“你愛去不去，跟我求你似的�！�
她沒有虐待少年兒童的癖好，給孩子送午飯，為的是問心無愧。
陸川僵硬地站著，直到她的背影即將消失，不放心地追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學(xué)校的土路上，各自想心事。
一路上，陸川不動聲色觀察寧梔。
眼前的女人，實在與記憶里的太不一樣。
幫陸景澄清委屈，趕跑欺負(fù)人的張大寶，從前對妞妞不屑一顧，也開始注意維護(hù)，和寧家撕破臉，送人販子去派出所。
樁樁件件無不在訴說她的改變。
甚至揚(yáng)言要隨軍。
陸川不得不懷疑她的動機(jī)與目的。
難道有人收買做了敵特，想通過他順利進(jìn)入軍區(qū)，方便刺探情報？
陸川心中一跳，神色變幻不定，有了這個猜測，寧梔所有不合理的奇怪表現(xiàn)，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不行。
他必須阻止寧梔去部隊。
事關(guān)部隊，得排除一切可疑人員。
陸川瞧著前面說說笑笑，全然放松的母女倆，眼底幽光一閃，不經(jīng)意出聲：“寧梔�！�
他的聲音不大，但人往往對自己的名字熟悉且敏感，如果眼前的寧梔是別人假扮的，那么反應(yīng)相對會遲鈍一些。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寧梔在他出聲后立刻做出回應(yīng)，微微側(cè)頭，疑惑地看了過來：“嗯？喊我做什么？”
陸川眼中劃過一抹復(fù)雜，面上神情冷漠：“這個岔路該往左，你直走到不了學(xué)校。”
寧梔‘哦’了一聲，淡定地走到他身邊，將臂彎里的籃子遞出，下巴輕點：“我來得少，你前面帶路，走快些，都這個點了，再不吃飯孩子餓壞了怎么辦�！�
陸川沒有回應(yīng)，腳下的步子卻不自覺的加快一些。
兩人來到學(xué)校時，陸川手里的籃子重新回到寧梔手中，而妞妞趴在他背上睡的正香。
小孩子覺多，現(xiàn)在是妞妞習(xí)慣的睡眠時間。
經(jīng)過寧家的事，兩人都不敢把孩子放在家里。
鎮(zhèn)上的學(xué)校占地面積不大，里面讀書的都是鎮(zhèn)上和附近村里的孩子，人數(shù)不多，紅衛(wèi)兵的事情結(jié)束沒多久，讀書無用論依舊深入人心。
人們意識不到讀書的重要性，總覺得送孩子進(jìn)學(xué)校是浪費(fèi)，有這時間不如讓孩子在家分擔(dān)家務(wù)，大人也能安心出門掙工分。
寧梔看著破破爛爛的學(xué)校，若不是門口掛著個牌子，她差點以為是危房。
“大爺，請問學(xué)校班里還有學(xué)生嗎？”
“我們是陸景和陸馨的哥嫂�！�
守門的大爺推了推黑框老花鏡，問了幾個兄妹倆的問題，確認(rèn)陸川的身份，端起手邊的搪瓷缸子喝口水，不緊不慢道：“你們來晚一步，他們倆剛被人叫走了。”
寧梔眉頭一擰：“大爺，他們有說要去哪里嗎？”
大爺搖搖頭：“沒說，不過我看他們往那個方向走�！彼焓种钢鬟叺男÷罚骸澳銈冄芈氛疫^去說不定能碰著。”
道過謝，兩人對視一眼，不清楚誰會找他們。
陸川心中微凝，弟弟疏于管教，加上正是性格叛逆的年紀(jì)，憂心他結(jié)交不三不四的朋友走歪了路。
況且陸馨也在，陸川的擔(dān)憂更重一層。
“我們走快點，前面有條河，小景可別因為天熱貪涼下河玩水。”
向陽鎮(zhèn)有長河的分段，水深不說，水面看起來平靜，實際上河底暗礁多對流強(qiáng)，人卷進(jìn)去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連呼救的機(jī)會都沒有。
這河段每年夏天都要吞噬好幾條生命。
寧梔擔(dān)心他們防范意識不夠，遭遇危險。
陸川反倒不以為意，附近有河，在河邊長大的孩子哪個不會水？
兩人想法不同，但殊途同歸都想快點找到陸景，沿著小路不由得加快腳步。
“寧武，快放開我妹妹！你個只會欺負(fù)孩子的孬種，有本事你沖我來！”
“哈，陸家的小叫花，你被我踩在腳下，王八烏龜一樣的撲騰，有什么資格和我叫囂？”
“想我放開她？可以啊，只要你從我胯下爬過去，磕十個響頭，喊我一聲爹，我就放了她�！�
與張桂蘭相似度極高的粗噶嗓子囂張的大笑，掩蓋住陸馨微弱的抽泣和陸景憤怒的掙扎。
寧梔臉色一沉，沒想到寧武這欺軟怕硬的慫蛋，會來學(xué)校欺負(fù)陸家兄妹出昨天被打的氣。
“寧武，我和你拼了！”
“啊！臭要飯的你敢咬我�！�
遠(yuǎn)處陸景突如其來的大吼和寧武的慘叫讓兩人頓感不妙，飛快朝前方跑去。
穿過一片低矮的草地來到土堤前，陸川目眥欲裂，只見陸馨死死抱住寧武的腿，而他手里提著破布娃娃般的陸景，獰笑著舉起奮力向堤壩外的河里丟去。
“不！小景！”
陸川大吼一聲，把妞妞塞進(jìn)寧梔懷里，如離弦之箭沖上前，終究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掉入河中，濺起一大蓬水花，消失在平靜的渾濁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