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蕭衛(wèi)瀾安的什么心!
京都,秦府。
榻上身著金紋牡丹青衣的宋氏針線正在縫合護膝,低頭時斜飛云鬢中一支紅珊瑚海棠金釵瑩瑩生輝,飽滿的海南珍珠垂在夫人耳垂,端的就是主母風(fēng)范的雍容華貴。
三十五歲了,眼尾還是看不出一絲皺紋,依稀可見年輕時京都第一美人的風(fēng)姿。
她忽的想到什么,抬頭看向身側(cè)的仆婦,
“這秦酒也真是,走了半月都不見一封信,根本沒把我當(dāng)母親!”
“真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嘶——”
指尖被針戳出了血。
宋氏倒吸一口涼氣,手里的護膝扔進竹兜。
“真是提到她就糟心�!�
一旁的婆子趕忙拿來藥膏,“夫人別氣了,那去往隴右道的路程久遠,舟車勞頓,就是信鴿也得飛好幾天�!�
宋氏一巴掌拍在茶幾,咬碎了牙,
“婚隊離都那日,三房的人都來了,入馬車時愣是沒同我這個繼母道別,當(dāng)真是恨極了我給她安排的親事!”
婆子一邊給宋氏指尖上藥,邊語重心長:
“女郎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那日定是人多了,小姐忙不過來,這蕭小都督的親事,全京都女郎手里帕子都要攪爛了�!�
在仆婦的勸說下,宋氏面色好轉(zhuǎn)些許,和那蕭郎君親事整個京都貴女都驚羨不已的,人品好,相貌佳,年紀輕輕就是定遠將軍,未來加官進爵,為秦酒掙的一個誥命夫人完全不是問題。
她雖是繼母,可從未沒有虧待秦酒,就是這小妮子從小頑劣難以教養(yǎng),她也是忍了。
站在窗邊春桃見一只腿上綁信的白鴿飛來窗子,
“夫人,來信了,來信了!是您的!”
春桃興奮的報喜,婆子也笑了起來,
“定是小姐到都督府了,給您報喜呢。”
宋氏也顧不得掌心的疼痛,“快,把信給我。”
侍女呈遞過一個精巧的金制鏤空圓筒,旁的仆婦忙開口道,
“這信筒還是軍機加急的用的,那蕭都督真是關(guān)切小姐思母心切�!�
宋氏笑著點頭,“這蕭家郎君確實是一個良人�!�
小心翼翼拆開信筒,卷紙被緩緩打開,隨著文字一點點展開,宋氏笑容忽的消散緊接著變得煞白,身體如冬月雪一般寒涼,兩眼一翻,暈了。
“夫人!”
仆婦渾身一震,趕忙抱住昏厥的宋氏,三四個圍著的侍女皆被嚇不清,還有理智的仆婦吼著門口小廝。
“快喊大夫,夫人昏倒了!”
仆婦小心拿起茶幾上的信紙,手一抖,差點暈過去。
【原州匪亂,婚隊被劫,剿匪之時,匪寨起火,秦小姐不知所蹤,蕭家軍正全力搜救,望夫人安心。】
安心!
這蕭衛(wèi)瀾安的什么心!
是要氣死他們夫人。
秦府陷入兵荒馬亂,三院的人全都驚動了。
乃至全京城貴女的圈子都在傳,秦小姐不知所蹤的消息,越傳越離譜。
說什么秦大小姐被山賊劫殺。
說什么秦大小姐婚隊被劫,她燒了山賊窩,與之同歸于盡。
說什么秦大小姐是假死逃婚,什么都有,京都貴女的圈子又多了一個熱鬧的話題。
秦小姐深居簡出十六年,名聲就這么被火熱的傳開了。
若是以前的宋氏,臉都要笑開了花,終于教養(yǎng)出頭了,但眼前的情況,只會讓她眼前一黑。
……
……
紅棕烈馬踏雨疾馳,馬上的士兵高舉秦字的軍旗上系著紅飄帶,那飄帶獵獵飛揚,鮮紅熱烈。
官道上的路人紛紛避讓。
一頭戴草帽披著蓑衣的少年人也是連忙著毛驢躲開。
待那紅棕馬飛馳離去后,行人的目光還黏在那個方向,紛紛開始議論起來。
“那官兵手里的旗子系著紅繩,是捷報��!”
“秦家軍又打了一次勝仗!”
“可謂是雙喜臨門�!�
有人疑惑,“還有什么喜?”
“當(dāng)然是秦將軍嫁女,秦娘子半月前便從京都出發(fā)去了,是與那定遠小將軍的婚事。”
“秦家娘子京城第一美人,蕭小將軍英勇善戰(zhàn),十六歲便痛擊西戎三部殺他個片甲不留,英雄配美人,這不妙哉!”
那路人摸了摸胡須,很是滿意這梟雄配美人的設(shè)定。
“原來如此�!蹦且苫蟮娜寺冻隽巳坏纳袂椤�
旁一雙手舉著傘的白面書生有些猶豫,好像知道什么又不敢說的模樣。
只見那毛驢蹄子踏到了他身側(cè)。
毛驢上的少年人低聲道,“我路過山南郡的時候時聽說那秦家娘子的婚隊被打劫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幾個還在議論這件美事的路人忽的愣住了。
那幾人忙道:“胡說”“小孩子插什么嘴�!薄盎逇猓逇�!”
書生卻是眼睛一亮,也開了口,“我就是隴右道趕過來的,半月前確實出了這么一樁事,可能還沒傳到京城呢�!�
毛驢上的少年眼睛朝著眾人一眨,看吧,還有一個人也是這樣說。
幾個路人被驚的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兒,一群人繼續(xù)議論,這次主人公徹底變成了秦小姐。
少年人可沒心思聽,趕著毛驢朝前走了,書生正好奇打量毛驢,毛驢一跑,忙朝著毛驢追去,
“少年郎,等我一路!”
少年人也就是秦酒,坐在毛驢上偏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撐著傘跑過來的傻書生。
病秧子體質(zhì),哼哧哼哧跑的喘氣。
秦酒大腿夾了一下毛驢,她怕自己再不停下來,這書生要把自己跑死了。
書生撐著大腿,喘息好幾口才同秦酒說話,“少年郎,你也要去長安城嗎?”
秦酒沉默了一瞬:“走這條官道的,都是去長安城的。”
“也是哈,”書生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問道。
書生讀書讀傻了吧,秦酒心說。
書生又道:“你也是隴右人嗎?”
秦酒直說:“不是,江南道的,去京城投奔親戚�!�
書生眼睛期待:“我是從隴右進京趕考,前面還有兩個郡到長安城,要不我們搭個伴吧。”
秦酒沒說話,只是慢慢騎著驢走,書生瞬間懂了少年郎意思。
書生靠著毛驢走,眼神里滿是新奇,“我這一路走來,還未曾見過有人騎驢�!�
秦酒斂著眼皮,沒說話。
書生心頭癢癢,欲摸一把毛,手靠近毛驢毛驢嘴邊,它哼哧一聲,轉(zhuǎn)過頭把書生的手咬在嘴里。
書生整個人都呆了。
毛驢也就舔了一口,呸的一聲,把書生的手吐了出來。
濕漉漉的手掌滿是毛驢的口水,書生原地跳腳:“啊啊啊啊,小生的手臟了。”
書生的聲音忽然變得又尖又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