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拜堂
視線短暫的交匯，姜杏有一種被他窺破心事的錯覺。
她慌忙低頭，重新把紅蓋頭蒙上，再沒私自撩開半分。
拜別了母親，她心情低落，到了賀家村，賀咫在鄉(xiāng)鄰的笑鬧聲中，朝著轎子射了三支箭，用紅綢牽著姜杏邁過火盆，在堂屋里拜過天地和高堂，又在人們的笑聲中夫妻對拜。
自始至終，姜杏乖順的像個布娃娃。
直到進了洞房，端坐在炕沿，她輕輕地舒了口氣，仿佛才又活過來。
賀咫的心，也隨之放下。
賀家請了喜娘，按著規(guī)矩給小夫妻行洞房禮。
揭了蓋頭，喝了交杯酒，行了結發(fā)禮，賀咫在一眾賓朋的笑鬧聲中，要到前院待客。
“我去去就回�！彼÷暩咏淮�。
新娘子低著頭，嗯了一聲。
賀咫：“你若有什么需要，盡管跟我姐姐提。”
姜杏想了想，剛才站在喜娘旁邊，笑呵呵的圓臉女子，貌似叫過賀咫阿弟。
她點了點頭。
賀咫還想再叮囑幾句，確認她真的知道誰是他的姐姐，奈何外面鬧得太兇，嚷著他再不出去，便要沖進來鬧洞房。
賀咫無奈，起身出了新房。
如山一般氣勢迫人的男人離開，新房內(nèi)只剩下婦孺。
姜杏松了口氣，這才抬起頭來。
圓臉女子正笑盈盈看著她，走上前自我介紹：“你叫姜杏，對不對？我叫賀環(huán)，是賀咫的姐姐�！�
姜杏臉一熱，忙起身喚了一聲阿姐。
賀環(huán)笑著應了，拉起姜杏的手。
雖然第一次見面，卻一點都不覺得陌生。
祖母相看回來，曾詳細描述過姜杏的長相，賀環(huán)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模糊的想象。
后來，她也偷偷問過弟弟賀咫，可那個悶葫蘆只是笑，一個字都不說。
賀環(huán)覺得，能讓阿弟笑得那么開心，姜杏必定長得極美。
今日一見，果然印證了她的猜測。
于是，她對姜杏便越發(fā)熱情。
賀環(huán)掩著嘴巴湊到姜杏耳邊，小聲問：“你要不要……”
食指壓在唇上，噓了一聲。
新娘子一路勞頓，便溺這種粗俗的話怎么好問出口，賀環(huán)也很是難為情。
可人有三急，弟弟既然交代了，她就得把新娘子照顧好才行。
姜杏秒懂她的意思，沖她感激地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
賀環(huán)便拉著姜杏起身，引著她出了喜房，穿過堂屋，來到南邊的一間暗房。
暗房不大，分內(nèi)外兩間，內(nèi)間有恭桶，外間有澡盆、臉盆。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因為窗戶很小，又設置在高處的墻上，便不怕被人偷窺。
姜杏放了心，回頭關門之前，又聽賀環(huán)叮囑：“我就在外頭守著，你不用擔心。另外，桶里有水，用完可以沖水，這邊可以洗手�！�
姜杏沖她感激地笑了笑，這才關上門。
…
賀家專門在喜房內(nèi)擺了一桌酒席，除了賀環(huán)之外，還安排了幾位女眷作陪。
賀環(huán)給姜杏一一引薦，新娘子一一跟眾人打過招呼。
賀家分為兩房，長房夫妻，也就是賀咫的父母，十年前死于一場意外，如今只剩下三個孩子。
賀環(huán)是長房長女，她本來已經(jīng)出嫁，新婚沒多久丈夫戰(zhàn)死沙場，公婆相繼去世，無兒無女的她，便回了娘家。
賀咫還有一個妹妹，名喚賀嫻，年僅十二歲，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三人住在東跨院，姐妹倆住在北屋，賀咫的新房設在東廂房。
東廂房長約數(shù)丈，分成臥室北屋，待客的堂屋，以及洗漱的南房。
二房一家人住在西跨院，二叔賀臣津微微跛足，因此逃過當年的征兵，現(xiàn)在鎮(zhèn)上經(jīng)營著一家布店。
二嬸馬佩芳四十來歲，眼神凌厲，高顴骨，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面相。
她生了三兒一女，大兒子賀凌只比賀咫小幾個月，二兒子賀權三兒子賀塵，是一對雙胞胎，今年剛滿二十歲，還有一個幼女，名喚賀妍，也有十七歲了。
世人眼里以多子為福，馬佩芳生了仨兒子，自覺高人一等。
尤其是年初她當了婆婆之后，架子越發(fā)大起來。
賀老夫人雖然獨自住在中院，因為一家人吃喝都要到那里去，倒也不算冷清。
一頓飯的工夫，姜杏便對賀家的情況有了初步了解。
讓她更感興趣的，是坐在她對面那位面容清冷的少婦。
她名叫韓儀喬，是二房長子賀凌的妻子。
賀咫、賀凌兩個堂兄弟，同年入伍，同年返鄉(xiāng)。
今年春天，賀凌先一步成了親，娶的是鎮(zhèn)上有名的韓家女。
韓家之所以有名，是因為韓儀喬那個神神叨叨，自稱是王爺?shù)牡?br />
棲鳳鎮(zhèn)山高皇帝遠，怎么會藏著皇家人？鄉(xiāng)鄰自然不相信，也常以此拿韓家打趣，叫他土王爺。
雖如此，卻擋不住韓儀喬出眾的樣貌，迷倒了鎮(zhèn)上一眾青壯。
她皮膚細致，如剝了殼的雞蛋，一雙瑞鳳眼，一顰一笑，都仿佛有水波流轉(zhuǎn)。
她爹若是窮鄉(xiāng)僻壤的假王爺，她便是山窩窩里的真鳳凰。
她剛剛長起來，家里的門檻便被媒婆給踏破了。
美人心高氣傲，韓儀喬從沒拿正眼瞧過鎮(zhèn)子上這些人。
后來，不知怎地竟瞧上剛剛卸甲的賀凌。
正月提親下聘，二月便成了親。
只是，美人清冷，同席而坐，從不與人說笑，仿佛不入俗流的仙女。
姜杏有心跟韓儀喬攀談幾句，奈何兩個人離得太遠，便打消了念頭。
馬佩芳盯著姜杏看了半天，三角眼滴溜溜轉(zhuǎn)了兩圈，準備開口為難一下新娘子。
她夾起一塊肉，嫌瘦又放下，換了一塊肥瘦相間的，一口塞進嘴里。
她一邊嚼一邊問：“聽說你們姜家曾是鎮(zhèn)上首富，雖然遭遇了山匪洗劫，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沒留給你幾件值錢的寶物？”
她伸長脖子往炕頭看，那擺放著姜杏的嫁妝箱籠。
“嫁進賀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拿出你的嫁妝，讓咱們開開眼�！�
好吃貪財，馬佩芳在新人跟前，絲毫不知道收斂。
姜杏裝作沒聽懂，低著頭不理她。
鄉(xiāng)間農(nóng)婦仗著臉皮厚，欺負新成親的女子，例子不在少數(shù)。
賀環(huán)受弟弟囑托，得保護好姜杏。
她把剛才馬佩芳筷子碰過的那塊瘦肉夾過去，放到馬佩芳碗里，“我賀凌弟弟成親后，二嬸著急抱孫子，都盼瘦了，快多吃些補一補吧�！�
賀環(huán)是塊軟豆腐，以前最好拿捏。
今兒跳出來幫新娘子解圍，惹得馬佩芳滿心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