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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鏡靈

    三天前。

    姐弟倆還在千喜縣替人打更、相面賺些零碎錢。

    因為陰陽司處境堪輿，又要買符畫咒提升能力，銀錢方面入不敷出，只能做起了這些活計。

    打更分為兩人一組，一人扛梆子，一人提銅鑼，走街串巷。

    經(jīng)過朱家時，宿璃卻忽然停住了腳步，“元寶，你聞到了嗎？”

    姜元寶像小狗般抬起頭四處聞，順手把竹梆系在腰間：“聞到了，是血的味道，看著是從朱家傳來的，莫非有命案？”

    宿璃道：“走，去看看�！�

    夜色如墨，整個縣城都被染上一層深邃而純粹的黑。

    朱家后門無人把守，顯得異常清冷，門口掛著的燈籠透著微弱的光，血跡沿著燈籠的邊緣緩緩滑落。

    地面是一片粘稠濕滑的液體，目及之處猩紅一片。

    姜元寶下意識捂住口鼻，聞著那股從門縫后散發(fā)出來的惡臭味，就像風干了的咸魚。

    宿璃提起裙擺上前，透過門縫往里看，映入眼簾的是烏黑濃密的長發(fā)，似是才洗過，還往下滴水。

    那女子趴在地面一動不動，手卻以極其詭異的姿勢翻轉(zhuǎn)過來，掌心向上，掌心的肉像是被烙過一般，皮肉焦黑，模糊一片。

    姜元寶倒吸一口氣涼氣：“阿姐，這是朱家娘子吧？”

    宿璃推門進去，看了一眼：“衣服像，看著還有氣！”

    看著朱家娘子微弱顫動，姜元寶立馬蹲下去，臉還沒湊近，就聽到茲拉一聲，朱娘子的眼球砰的一下在他跟前爆開！

    姜元寶臉上都是血，宿璃隨手遞過去一張手絹給他。

    “黃......”朱娘子嘴唇翁動，艱難抬手，在地磚上刻下幾個血字：“黃二娘.....鏡子......報！仇！”

    滔天的恨意讓她撐著最后一口氣，寫完最后一個仇字，她的手便無力的垂下，只留下尚未干涸的血跡。

    聽到這里，宿璃已是心下了然，她淡定取下脖子上掛著一個羅盤，此物純金打造，甚是精致，能輕易掌握。

    她將其平穩(wěn)放在掌心，羅盤上的指針強烈抖動起來。

    姜元寶瞄了一眼道：“看來這真是妖靈所為，黃二....難道是黃鼠狼那只老妖？那這和鏡子又有什么關(guān)系？莫非是鏡靈？”

    他語氣中竟有一絲喜悅，就好像久未開葷的人突然吃到了肉。

    但很快，他眸光沉了下來，有兩分懊惱，好似不該有這種情緒。

    畢竟死的是一個人，一條鮮活的命。

    好在宿璃沒什么反應，他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宿璃看著朱娘子的死狀，心里十分復雜。

    這些年朱娘子沒少關(guān)照她們，不管如何，都必須要抓到這個靈物替娘子報仇。

    她看著顫動的羅盤，吐出幾個字：“沒想到十年過去，居然還有這么厲害的鏡靈，元寶，你先去報官！”

    說罷，她迅速從布袋里取出三張黃符，黃符在她手中巧妙一折，成了一只灰鼠，落地后眨眼便鉆進院子深處。

    緊接著她又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了朱娘子的尸體上。

    這件命案來的蹊蹺，報官之后轟動很大，但仵作驗不出所以然，拖了兩天，衙門一點頭緒都沒有，只好向朝廷求助。

    作為案發(fā)現(xiàn)場第一人，姐弟倆也被朝廷派來的提刑官孟序請去衙門。

    片刻之后，孟序才放下手里的茶杯，兩道濃密的墨眉自然彎曲，透露出一股英氣，與那雙黑亮的眼睛相得益彰。

    他道：“所以你們只發(fā)現(xiàn)了尸體，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姜元寶道：“自然沒有看到，不過孟大人，我好心提醒你，這手段可不像是人為的，搞不好就是妖靈復蘇了，普通人肯定辦不了這個案子�！�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要是想我們陰陽司幫忙，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們不白幫忙�！�

    孟序微微勾唇，從懷間摸出三道被焚燒了一半的黃符，“宿大人，這個物件你應該眼熟，是你的吧。”

    宿璃拿起符咒端詳：“是我的，之所以盯梢就如我剛才所說，這不是人做的，一定是靈物，即便孟大人破獲無數(shù)懸案，可一旦遇到妖靈，我想也會束手無策�！�

    孟序了然道：“本官知曉了，兩位大人已經(jīng)懷疑不是人為，那就別繞彎子了。本官也想速速解決此事，那且談談相助的條件吧。”

    姐弟倆微一愣，沒成想這個孟大人和傳說中的完全不一樣，竟是個敞亮人！

    宿璃定了定心神：“您是知道的，陰陽司如今形同虛設，只有我和元寶兩個人。所以我想請大人幫我二人求一道詔令，能讓我們回京赴任�！�

    這位孟大人雖只是官居四品的提刑，可如今朝中分居兩派，公主一派，皇上一派，文武百官各自站隊。

    新皇的地位是公主扶持來的，身邊可用之人少之又少。

    孟序便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之一。

    只要他開口，就一定能回京赴任！

    可此話一出，氣氛卻冷凝了下來。

    姜元寶一刻也閑不住，一雙桃花眼暗戳戳打量著孟序。

    這位大人穿著樸素，看著清貧，可偏偏整個人往那一坐，便是不說話，也透著清俊高雅之氣。

    他收回目光，看看自己的粗布衣衫，也坐直了身子，保持著風度。

    片刻之后，孟序拂去袖口上的白灰，抬眸看向姐弟二人：“能遠離朝中紛爭，偏安一隅是多少人求不來的，宿大人又何苦非要卷入那洪流中，何苦非要回京呢？”

    是啊，何苦非要回京。

    從京華到這個地方，已經(jīng)足足七年！

    她能等，可萬千鎮(zhèn)妖司的先烈怎么能等？

    當年之事，雖未親自經(jīng)歷過，可父親宿淮的札記上卻寫的清清楚楚。

    永夜出世那一日，高于百丈的帝王樓轟然倒塌，幾十名工匠盡數(shù)被活埋地下。

    那一日，遮天蔽日，鬼火漫天，所有京華百姓匍匐扶傷，哭聲遍野！

    如果不是爹娘帶著鎮(zhèn)妖司的先烈們封印永夜，哪有現(xiàn)在的安寧！

    可如今就因沒有靈物出沒，所以鎮(zhèn)妖司被拆，所以被改成陰陽司，所以被貶！

    僅因如此，先烈們的功績就要被抹殺！

    憑什么？

    宿璃深吸了口氣，強忍心中酸楚，解釋道：“原因很簡單，孟大人可能不了解什么叫做靈物。古語有云，靈生萬物，萬物化靈，它既是妖、是鬼、是魔、是獸，一靈出，萬靈生�！�

    她抬眼看向孟序，雙眸透著冷靜：“就如同星星之火，雖微小，若放縱不管，也會愈演愈烈。而朱娘子的事倘若真是妖靈所為，那守護百姓的安危，便是陰陽司的職責�！�

    “萬物化靈.....”孟序盯著她看了許久，只見這小姑娘身上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氣勢，嚴肅起來好像真像那么回事，倒是有點意思。

    忽他嘴角緩緩揚起一個弧度，點點頭，算是贊同這番話，隨后才道：“宿大人的意思本官明白了，只可惜盛京早已不是十年前那般，現(xiàn)如今是人才濟濟，若是沒本事，即便回去了也站不穩(wěn)腳跟�！�

    姜元寶一聽有戲，起身道：“大人你放心，我倆一直勤修苦練，你若舉薦我們回京，鐵定不會丟你臉，屆時也算同盟了不是？”

    孟序眉毛一挑，輕笑出聲：“好啊，既如此，你們也該知道時間緊，任務重，不知三日可否了結(jié)此案？”

    姜元寶驚道：“三、三日？不是，孟大人，你也知道這不是人為，三日怎么可能搞得定！”

    孟序皮笑肉不笑：“那二位請回吧。”

    “可以！”宿璃上前一步，朝孟序拱手作揖：“不用三日，兩日我便能給出調(diào)查結(jié)果，捕獲妖靈。同時也請孟大人不要耽誤時間，現(xiàn)在就向皇上請旨，另外....”

    她略有些心虛的摸了摸荷包：“這抓捕妖靈所產(chǎn)生的銀錢消耗，只能走公賬，我們沒錢。”

    孟序微一愣神，見過不少人，還是頭一遭遇到這么個把沒錢說的理直氣壯的人。

    他抿了口茶，起身整了整衣裝：“天色不早了，也到點了下工了，二位先回去準備，公賬這件事本官會斟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