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說個故事
為求神庇佑，世間多廟宇。
常有人遇廟拜廟，以求安泰。
可其中這些廟宇又有頗多講究，分為鬼廟和陽廟。
要是一不小心拜錯了神進錯了廟，反倒會招來諸多禍端。
二十年前這件事就和鬼廟有關(guān)。
當(dāng)時村里發(fā)生了一場很重的瘟疫，許多人都被感染。
感染者的肚子都會莫名其妙鼓起來，里頭像是裝了水，搖起來的時候晃晃蕩蕩，還能聽到水聲。
村長沒辦法，只能求助衙門，可衙門處理疫病的方式簡單粗暴，但凡和感染者接觸的統(tǒng)統(tǒng)都被拉走焚燒，以此杜絕瘟疫的散播。
村里二十幾戶人家，哪一戶不是怨聲載道，所幸后來村里來了一個云游四方的醫(yī)者。
他自稱是巫醫(yī)，有法子治好這個疫病。
村長聽了這話，立馬籌集重金讓巫醫(yī)趕緊治病。
可巫醫(yī)卻分文不取，村里人一聽，就更加敬重他了，對他的話可謂是言聽計從。
在他的治療下，這些人肚子漸漸就癟下去了，一切都有好轉(zhuǎn)。
可沒過幾天，村民們身上的汗液、尿液、唾液都會變成凝固狀。
村長也發(fā)現(xiàn)了，這些東西像是干透了的蠟。
村民們驚恐萬分，和村長一道來找巫醫(yī)：“先生，這是為什么？為什么我們身上會有這么多蠟液？”
巫醫(yī)不急不慌，只說是先前感染瘟疫而死的人怨氣難消，必須修一座廟鎮(zhèn)壓，隨后又開了藥給他們服下。
身體奇怪的癥狀消失，大家又開始建廟，在選位置的時候，巫醫(yī)又表示必須建在村口。
此時他已經(jīng)是村中的神，他的話自然就是旨意，村長帶著大家在村口修建廟宇。
等到廟修好，眾人犯了難。
供奉也得有個正經(jīng)由頭，畢竟廟不是隨便就能修的，得請神坐鎮(zhèn)。
巫醫(yī)道：“求神不如求己，求己不如造神，如今這瘟疫蔓延，是上天賜的劫，只有做一場鬼祭，自封為神，供奉于此就能代代平安、世世昌隆�！�
村民們此時已是筋疲力盡，萬分頹廢，只問道：“那該如何才能自封為神，封誰為神？”
巫醫(yī)道：“萬事離不開犧牲二字，村長，你一人上前來，我告訴你該怎么做�！�
鬼祭，便是將感染嚴(yán)重的、不聽話的、瀕死的村民都集中在一起。
這些人都被巫醫(yī)選為‘神靈’，他們身上被涂滿朱砂，架起高臺，簇?fù)砟静�，以火通神，獻于上天。
大火燒了兩天，二十九個人，黑煙滾滾，直沖云霄，連日光都無法穿透這厚重的煙霧屏障。
有人反應(yīng)過來，覺得巫醫(yī)根本就是胡扯，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可這時大家的身體早已支離破碎，沒有精力再追究任何事情，只能絕望等死。
面對大家的指摘，巫醫(yī)也不做解釋。
只是自己十分虔誠的朝著堆砌好的石像拜了拜，又在門口架了一口鍋，將尸體上的蠟油刮下來。
蠟油刮下來后，再加上他特意尋來的玉靈草混進鐵鍋里，伴隨著拆剝下來的人皮一起熬制，足足四十九天。
這四十九天他日夜守在此處，等草熬好了，又花了兩年的時間搓成燈芯，帶著那些蠟油，制成了蠟燭。
孟序目光一沉，臉上盡是陰騖之色：“荒謬，為了一支四寸長的蠟燭，用了整個村子的性命。”
男人笑呵呵道：“孟大人也不必動怒，一支人蠟燭就能通曉陰陽，從而增強自己的實力，為什么不呢？”
只是為了通曉陰陽？
所以就把明明可以存活的人，當(dāng)作草芥，生生燒死，熬成燈油，制成蠟燭，然后供自己使用？
他倒了杯酒，慢慢品著：“其實哪個說的清對錯，權(quán)力在誰手里，誰就是對的�！�
“官府不就如此嗎，一把火燒了，瘟疫就杜絕了。這個巫醫(yī)是個好人啊，至少這些人死前還有一個生的希望。”
孟序冷冷淡淡看了一眼說故事的男人。
這個故事說的不就是玉河村嗎？
也就是說村里當(dāng)下死去的村民都是因為二十年前的人皮蠟燭造成的？
“其實這個巫醫(yī)還做了一件好事�！蹦腥四抗馍模^續(xù)說：“若不是鬧了這么一出，玉河村也沒辦法成為養(yǎng)生地。”
后來那座廟被推翻，藏在了地底下，在地底下有個法陣，而陣眼就在山上那尊石像下面。
宿璃攥著拳頭，臉色灰白，難怪她在村口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泥土是不對的，外表濕潤，底下卻是干燥的。
只有地底下有東西，雨水才無法滲透進去，方才她就想跟孟序反應(yīng)這個情況，沒想到被這個男人打岔了。
莫驚羽瞠目結(jié)舌，這種聽聞，連話本都寫不出來！
他顫聲問：“那養(yǎng)生地是什么？”
男人看了宿璃一眼，笑瞇瞇的：“宿大人知道嗎？”
養(yǎng)生地和養(yǎng)尸地的意思相近，一個是葬死人，一個是葬生人。
要形成這般條件，就必須具備蕩風(fēng)、陰地、先天、以及人造條件。
前面三個與風(fēng)水有關(guān)，人造就得擺下陣法，其手段格外殘忍。
宿璃有一瞬恍惚，還想追問這男人到底是誰時，卻見桌前空無一人，再抬眼看去，那男人已經(jīng)在樓下。
他笑瞇瞇的，往樓上看了一眼，沖三人揮揮手，轉(zhuǎn)身走進小巷。
莫驚羽腦袋忽然開竅，反應(yīng)過來：“難道剛才那個苗疆人就是故事里的巫醫(yī)？”
孟序眸光一冷：“應(yīng)該是，驚羽，你先送宿大人回客棧休息，我尚有要事，去去就回�！�
莫驚羽應(yīng)了聲，帶著宿璃往客棧去，剛走出幾步，宿璃忽然道：“我東西放在酒樓了，你且等我一下，去去就回。”
“宿、宿大人......”莫驚羽話還沒說完，宿璃就一溜煙跑了。
巷子里有幾個孩童在踢毽子，男人走到其跟前蹲了下來，從懷里掏出一把糖：“小朋友，去別處玩。”
孩童們看到奶糖，十分喜悅，各自接過，剝著糖紙往外走。
等孩子們離開后，男人才站起身，腳底下溢出一片黑氣，抬起眼時，瞳孔里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只是他臉上還是保持著笑意。
可越是這樣笑，就越是讓人覺得膽寒和惡心，這個人渾身都散發(fā)一種不敬畏神靈，蔑視生命的惡心感。
站在另一頭的宿璃冷著一張臉，不想多說一個字，只想給這個老男人一點教訓(xùn)。
她不動聲色取出降雪握在手中，凝空畫出一道血符，抬筆一揮，數(shù)道釘子天女散花般飛射出去。
每一枚釘子都閃爍著寒光，劃破空氣的聲音清脆而銳利。
男人腳下的黑氣迅速上升，筑起一面高墻擋在自己身前，可沒成想這一筆來的格外震撼。
他不住后退了幾步，運氣一擊，才將這些血色紅釘盡數(shù)彈了回去。
原本他也想給這個黃毛丫頭一點教訓(xùn)，教她好好做人，可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似乎不能夠。
因為這個死丫頭不要命。
倘若有十成的靈力，起碼這一擊就用了九成，簡直是瘋子。
他冷笑一聲，眼中神色復(fù)雜，不打算糾纏下去，轉(zhuǎn)身要走。
宿璃哪里肯讓他輕易離開，又提筆一揮：“誰讓你走了？”
男人眉頭緊皺：“你這又是何必，僵持下去，你我都會重傷�！�
宿璃站在那不說話，絲毫沒有要退讓的意思。
男人悄然退后半步：“不若這樣，權(quán)當(dāng)交個朋友，你可以喚我蠱真人，屆時你我同謀大事，我可助你成為南國第一陰陽師。”
“共謀大事？”宿璃仍是冷著一張臉，拳頭緊緊攥著：“人若無德難自立，不死又待何時宜？你踏著無辜之人的鮮血上位，爾等做法，同禽獸何異？”
蠱真人哈哈一笑：“宿大人不愧是世家子弟啊，拿腔作調(diào)是有一手，可你們這些世家子弟生來就高人一等，生來就有天賦，哪里懂得我們這些普通人想要往上爬，就得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這世間本就弱肉強食，你又何苦來批判于我？”
他喃喃道：“從古至今哪一個上位者不是踏著尸骨爬上高位的。”
宿璃氣的手抖，提筆一揮，留下一道金色的利箭，直擊對方要害！
蠱真人微瞇著眼，足尖輕踮，向后滑出數(shù)尺，避開這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