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脫又如何?
雪后的清晨,初晴的日光艱難的透過云層,灑落在侯府的每一處角落。
慕云諫差人送來了上好的棉被和木炭,房中溫暖如春,與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鮮明的對比。
今日開祠堂,慕唯早早便起身梳洗打扮,選了一件素雅的衣裙,上面精致的繡著蘭花圖案,淡雅而清新,外面披上一件純白色的山貓絨大氅。
這大氅異常珍貴,是并著棉被和木炭一道送過來的。
當它出現(xiàn)在眼前時,慕唯也著實被嚇了一跳。
在大齊境內(nèi),山貓極其稀少,所有山貓絨制品都依賴北戎進貢,以往進貢來的,大多是抹額一類的小物件,哪怕是一件短小的貓絨小襖,都會引得眾人瘋搶。
而這件大氅,不僅材質上乘,且長度直達腳踝,在整個大齊,僅此一件。
要知道,在大齊,絨毛一類是不能隨意穿的,除皇室成員不能穿紫貂,除重臣嫡系一脈不能穿貓絨。
慕芷瑤愛慘了這件純白大氅,曾無數(shù)次向慕云諫央求,可慕云諫始終不為所動,小心將其珍藏。
就連慕老太太,也對這大氅動過心思,就更不用說南錦屏了。
若在往世,慕云諫只怕瞧都不會讓她瞧上一眼,如今她還是庶女,這東西就好好的被送了過來,看來她昨日說過的話起了不小的作用。
“這大氅甚配三小姐的氣質。”冷凝一邊幫她系好帶子,一邊輕聲說道。
慕唯的嘴角微微上揚,有了這件御賜大氅,今日她或許能省去不少麻煩。
慕云諫這一脈是慕家嫡出長房,在家族中有著絕對的統(tǒng)治地位,慕氏一族所有的牌位便都集中供奉在了恒玄侯府,因此,慕家祠堂很大,足占據(jù)了一個單獨的院落。
將庶女記在嫡母名下,并非口頭說說那樣簡單,而是要舉行開祠堂,改族譜的儀式。
開祠堂本是家族中的大事,按理,各房當家都應該到場。
但南錦屏目的不純,既擔心傳出去有損恒玄侯府的名聲,又怕周亦卿知曉后會不依不饒,便決定在府中悄悄進行。
開祠堂前,眾人要先去拜見慕老太太。
慕老太太常年禮佛,早已不問雜事,上一次現(xiàn)身還是在太后的壽宴上。
慕唯剛走出院門,就迎面撞上了一臉喜色的慕芷瑤,可當慕芷瑤看到慕唯身上披著的山貓絨大氅時,原本洋溢著笑容的臉瞬間就變的陰沉如墨,仿佛籠上了一層黑云。
“三妹妹披著的是…”
慕芷瑤的聲音微微顫抖,眼中滿是難以置信與嫉妒。
慕唯一臉惶恐的模樣:“我也不知,是父親送給我的�!�
慕芷瑤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她太想要這件大氅了,連做夢都想。
以至于一眼就認出,這就是父親珍藏在書房里的那件。
為何這個慕唯昨日才來,父親就將這么貴重的東西給了她?
她只是一個低賤的庶女,怎么配?
慕芷瑤憤恨地絞著手中的帕子,險些將一口銀牙咬碎。
“今日是妹妹大喜的日子,怎能穿得這樣素凈?妹妹快脫下來,千萬莫要惹母親不快。”
慕芷瑤強忍著心中怒火,試圖讓慕唯脫下來。
慕唯不動聲色的回應道:“不礙事的,父親叮囑我天寒,今日定要穿著,我若不穿,父親豈不是也要不快?況且母親待我那樣好,怎會怪罪?”
慕芷瑤心中一滯,她本想用母親壓制慕唯,沒想到慕唯卻搬出了父親。
就在她思考如何應對時,慕唯已從她身前走過:“二姐姐快些,祖母要等急了�!�
慕芷瑤只覺得一口惡氣堵在咽喉里,難受至極。她猛的伸手拉住慢一步的冷凝,沉聲問道:“怎么回事?”
冷凝低著頭,恭敬答道:“奴婢昨日在夫人房中復命,確實不知。”
冷凝昨日去時她也在,自知冷凝并未說謊,無奈之下,只好冷冷說道:“一會兒看我眼色行事�!�
慕唯裝作不辯方向,在前面不緊不慢的等著,慕芷瑤只覺今日這雪異常刺眼,實在該死。
慕云諫有一位正妻,兩房貴妾。
正妻南錦屏育有嫡長子慕津禮,嫡次女慕芷瑤。
姨娘黃氏育有四小姐慕嘉妍,二少爺慕嘉洛。
姨娘柳氏育有五小姐慕苒之,四少爺慕宴書。
恒玄侯府男女分別排序,慕唯排行第三。
另有一位嫡長女慕若笙是慕云諫的發(fā)妻所生,可惜早已于多年前故去了。
南錦屏是商戶出身,又是外室上位,勉強算是續(xù)弦,入府時已懷有七個月的身孕。
慕唯從遠處遙遙走來,白色大氅在風雪中輕輕擺動,眾人紛紛凝眸看去。
慕嘉妍率先開口,語氣中滿是驚訝:“她披著的是什么?”
黃氏緊接著說道:“不會是那件御賜的大氅吧?”
這話一出,人群瞬間騷動起來,有丫鬟開始低聲私語。
“二小姐求都沒求來的東西,老爺竟給了三小姐?”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這位三小姐,手段可真是了得�!�
南錦屏感覺心臟都抽搐了一下,煩悶感瞬間攏上心頭,她頓時呵斥道:“都閉嘴!”
又輕咳一聲,努力調(diào)整好情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迎了上去,假惺惺的關切道:“阿唯,可凍壞了?”
慕唯微笑著搖了搖頭。
“阿唯今日真是好看,這件大氅可是圣上賜給老爺?shù)哪羌�?”南錦屏看似隨意的問道。
這話實際上是在問慕芷瑤,慕芷瑤心領神會,故作驚訝地說:“我說怎么瞧著那么眼熟,可不就是那件?父親向來視若珍寶,從不示人,怎么會穿在三妹妹身上?”
說罷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臉驚恐地捂住嘴:“三妹妹,你去過父親的書房?”
話雖只說一半,可在場的人都聽懂了。
這個三小姐昨日才進府,就敢偷東西。
專偷貴的不說,還敢穿在身上招搖過市,簡直不知廉恥,膽大包天。
慕嘉妍嗤笑一聲,諷刺道:“我說呢,原來是偷的,也對,父親怎么會把這么好的東西給她?”
黃氏也在一旁附和著:“鄉(xiāng)下來的丫頭,果然眼皮子淺,看著好就偷?這可是御賜之物,你是活夠了吧?”
“還以為她有什么本事,竟然是偷的�!�
“我收回剛才的話,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
丫鬟們的議論聲不絕于耳,南錦屏的心情總算舒暢了許多,毫無制止的意思。
“阿唯,你若是喜歡,就跟母親說,怎么能偷?你姨娘沒有教過你嗎?”南錦屏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一旁的季嬤嬤得意洋洋地說道:“夫人,安氏死了,三小姐自然沒人教的�!�
“安妹妹是何時故去的?”南錦屏裝的像真的一樣:“怪不得,阿唯竟是個沒娘教的可憐孩子�!�
慕芷瑤嘆了一口氣:“三妹妹,你快快脫下來吧,母親仁慈,念在你初犯,一定會饒恕你的�!�
慕唯抬起頭,目光堅定,毫不畏懼地說道:“我不脫,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