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見漠然
冷的辛辣的都不能多碰,偏她又是個愛這些的。
家里請的廚師絞盡腦汁研究出既滿足她味蕾又不傷身的菜譜。
云川回個郵件的功夫,再抬頭,孟鈺已經(jīng)自己付完款了,那飲料半杯已下肚。
云川皺眉:“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也貪口舌之欲。”
孟鈺討好地把另一杯放到云川手里,嬉皮笑臉道:“你嘗嘗是真的好喝,就這一次嘛�!�
云川嘆氣,沒再說什么。
孟鈺并不貪吃,廚師研制的菜譜也不是她要求的,而是云川。
剛和孟鈺相識那年,她已經(jīng)被積壓成山的項目和報表折磨抑郁了。
云川救出她手里那些被蹂躪的文件,從名詞概念開始,一步步教導(dǎo)她,孟鈺很努力。
清醒的時間基本都在工作,身邊有什么就吃什么,仿佛食物對她來說就只是維持體能的工具。
再后來,云川無意間得知云馳還在時最喜歡帶她去吃變態(tài)辣火鍋,那時他才知道,孟鈺是喜歡吃辣的。
他和廚師一起研究了好久,最終敲定了適合她腸胃的幾道菜。
孟鈺心情不好時,云川都會讓廚師給她做一遍,是管用的,孟鈺嘴上不說,卻會比平時多吃半碗飯。
云川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冷飲,抬眸又看向走在前面的孟鈺,他深吸一口氣,堵在胸口的墜落感卻一點都沒有減弱。
從來到這開始,孟鈺好像有些不同了。
她臉上多的不只有笑容,伴隨著的還有憤怒,好奇。
她不再對所有事物抗拒,不再是工作機器。
就像一座嚴(yán)絲合縫的冰山,不經(jīng)意間坍塌了一角,陽光照進(jìn)去,它表面的冰渣部分融化了。
這是好事,云川不停地暗示自己,畢竟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孟鈺像正常人一樣活著。
他不經(jīng)意間回頭,瞥見雇傭的鄉(xiāng)民一臉癡迷地望著孟鈺的背影,云川臉色瞬間轉(zhuǎn)冷。
他單手伸進(jìn)西裝夾層掏出錢包,隨意拿出幾張百元大鈔:“給我吧,這是你的去報酬�!�
老鄉(xiāng)猛地抬頭,對上云川陰沉的眼神,不由得嚇了一跳,明明面前的公子哥還是溫文爾雅的態(tài)度,給人的感覺卻截然相反:
“不用這些的,給我十元就好�!�
云川沒有說話,遞錢的動作未動,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老鄉(xiāng)咽了下口水,接過鈔票:
“謝……謝謝老板。”
他拿著幾張百元鈔票,朝不遠(yuǎn)處的小亭子跑去。
“季楊哥,你看這是什么!”
加工廠這個月生意不景氣,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不出工資,云馳和幾個同村的小伙子休班時會來鎮(zhèn)上看看有沒有其他工作。
誰知道葉子撒尿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再回來手里拿著幾個百元大鈔。
云馳問“葉子,哪來的這些錢�!�
“碰到了倆人傻錢多的兩口子�!比~子半蹲在石頭上“讓我拎了一會東西,這是報酬�!�
“葉子哥這么多,這是咱半月的工資啊�!�
“以后有這好事記得叫上我們�!�
葉子在眾人的追捧聲中露出了猥瑣的笑:“你是沒看到那小娘們有多靚�!�
“那小腰小屁股小臉蛋絕了,我敢肯定,絕對不是我們鎮(zhèn)上的人!”
“那黑裙短的,都貼屁股根了,感覺來一針風(fēng)就能吹起來�!�
開黃腔是男人熱鬧氣氛最直接的方式,云馳淡定地坐在一群嬉鬧的人群里,顯得格格不入。
葉子的描述逐漸與昨天見到的女人重合。
小鎮(zhèn)女生相對保守,基本沒有穿膝蓋以上的裙裝,再加上出手如此闊綽,范圍就更小了。
“你怎么確定,他們是夫妻的?”
不知為何,一向?qū)κ裁词露继岵黄鹋d趣的云馳,會開口追問他們的關(guān)系。
“別提了,我多看了那娘們兩眼,那西裝男看我的眼神都帶著殺氣,立馬把我趕走了。”
“要不是自己媳婦,哪能護(hù)得這么緊�!�
云馳一頓,沒有繼續(xù)接話。
身邊人早就換了話題,而葉子的話卻繞在他心口,久久不散去。
小鎮(zhèn)的早市并不大,三逛兩逛,孟鈺看到了云馳。
他身邊圍著三四個和他同齡的青壯年男子,個個黝黑锃亮,唯有他氣質(zhì)超群。
孟鈺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并不算近,只是那些男人說話聲音太大了,即便隔得很遠(yuǎn),他們的聊天內(nèi)容,也一字不差地鉆進(jìn)孟鈺耳朵。
“說起來,季楊也快和甜甜結(jié)婚了吧�!�
“是啊,甜甜姐人美心善,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奶奶歲數(shù)大了,明年結(jié)婚爭取接著讓她老人家抱上重孫子哈哈哈哈�!�
“你別說,咱楊哥看著瘦,實際上肌肉線條一個不少。這爆發(fā)力我敢保證,新婚夜絕對能讓甜姐欲仙欲死哈哈哈哈。”
面對他們的取笑,云馳依然沒什么太大反應(yīng)。他一直如此,其他人也見怪不怪。
可遠(yuǎn)處的孟鈺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云馳開口,她深吸一口氣,把半瓶冰飲摔進(jìn)垃圾桶。
“我都說吧,再晚來一會,他孩子都會跑了�!�
云川仔細(xì)觀察孟鈺的表情,從她臉上看不出一絲傷心。
“你還好嗎?”她在警局的狀態(tài)確實給云川留下陰影了
他明白孟鈺對云馳的所有愛意,愧疚,自責(zé),這些情感隨著時間的流失又夾雜著越來越濃的思念逐漸演化為偏執(zhí)。
這偏執(zhí)深不見底,可怕到平日里孟鈺一個眼神都能猜透她心思的云川此刻都預(yù)測不到,她下一秒要做什么。
“別可憐我�!泵镶暽袂槔涞安缓玫氖撬麄�,畢竟我是來棒打鴛鴦的�!�
云川看她還能開玩笑,松了口氣。
“您想開了就好。”
孟鈺慵懶開口:“我要想不開早死八百回了�!�
孟鈺和云川快步離開那里,正好云川挑選的別墅今天可以入住了。
孟鈺事先不知道,云川直接帶她驅(qū)車來到別墅點。
云川買它,就是為了能讓孟鈺睡個好覺。
特制熏香和平時用的物件下午就能到。
“不用這么麻煩�!泵镶曊f“實在睡不著我磕點安眠藥好了�!�
云川無奈道:“是藥三分毒,我三天后的飛機,如果在這睡不著記得聯(lián)系我,我安排催眠師來一趟。”
孟鈺此刻坐在別墅空蕩蕩的書房里看收購資料,聽見云川的話眼皮都未抬一下:“打住,那個半吊子催眠師我這輩子不想再見他�!�
云川啞言,誰能想到國內(nèi)頂尖的催眠師到孟鈺這都能失靈。
“貿(mào)易公司談好了嗎?”孟鈺抬眸:“這件事情不要拖太久。”
云川沒有回答,從孟鈺對面的椅子上站起來,右手插兜,左手握拳抵住唇角,焦躁地圍著書房轉(zhuǎn)了兩圈。
他奇怪的舉動沒有讓孟鈺把視線放在他身上,因為云川接下來說的話,她都清楚。
“您能和我透個底嗎,到底想干嘛?”
孟鈺放下手里的協(xié)議,半椅在老板椅的靠背上抬頭看他,即便是仰視,她的氣勢也沒折掉半分。
她手臂順勢搭在扶手上,白皙修長的手指輕點著,在寂靜的氣氛下發(fā)出噠噠聲,抬眸看向云川的眼神淡淡,什么東西都沒有:“你覺得我想干嘛?”
偏她此刻越平靜,云川越心慌,他比誰都清楚孟鈺不是一個吃悶虧的人。
“我不管你要干什么,我要你牢記一點�!痹拼ㄉ儆械膰�(yán)肅:“不管他記不記得,從我們找到他的那刻起,他注定會重回云氏�!�
“警局里的事,不許再做第二遍”
此時云川還不知道,孟鈺早就做了比警局更大膽的事情。
不過他都要走了,也沒必要再平白讓他操心。
孟鈺沉默,朝著云川眨眨眼,神色依然沒什么浮動。
云川已經(jīng)很久沒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了,那時云風(fēng)還未進(jìn)云氏,云氏大部分業(yè)務(wù)由他們兩個把控,對比初出茅廬的孟鈺,顯然老辣的云川更讓人信服。
所以即使他倆一直是一個陣營,股東大會上的那些老家伙也都紛紛站隊云川,拿孟鈺當(dāng)透明人。
云川意識到這件事后為了樹立孟鈺在企業(yè)的威信,與她的相處變得恭敬許多,把你換成了您,指導(dǎo)也換成了請示。
即便后來孟鈺能獨當(dāng)一面,威嚴(yán)和氣勢不需要云川刻意襯托,他也沒再越過界。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孟鈺起身拍了拍云川的肩膀,給他吃了個定心丸。
“買下他們上班的地方就是和云馳多接觸,為了走溫情路線,不然老娘花這些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買兩個破公司干什么”
“我和你一樣也忌憚云馳�!彼龜傞_雙手,音調(diào)都帶了一絲笑意:“不然早讓保鏢揍他了�!�
孟鈺態(tài)度誠懇,理由充分,眼前這糟糕的場景比任何一場大型談判會都復(fù)雜,讓一向殺伐果斷的云川犯了難。
他實在挑不出孟鈺的錯,又看了她幾秒鐘后開口:“我馬上去辦�!�
隨即轉(zhuǎn)身離開,書房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孟鈺臉上的微笑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