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的人
蕭瑾安覺得這小世子最近不太正常。
她能感受到左后方的灼灼目光,但每次疑惑地回過頭去,那人都當(dāng)無事發(fā)生,聚精會神地盯著先生的板書。
好像他真有那么好學(xué)似的。
陸鼎那天還真老老實實地回來取了教案,回到家中讓仆人幫他罰抄,第二天交給先生的時候,先生冷哼一聲:“你若真好學(xué),這字跡想必就只有一種了!”
陸鼎沒聽出來什么好歹,先生這是看出來了?
他撓著腦袋,憨笑著算是囫圇交了差,給隨口胡謅的李樓風(fēng)看得不亦樂乎。
陸鼎有心與李樓風(fēng)套近乎,下來后還向他道謝:“要不是你,我估計得被先生罰個兩百遍!”
李樓風(fēng)心想,早知道就真罰你兩百遍了。
“沒有沒有,都是同窗�!闭f完他擰過頭去,不想再看這蠢貨。
誰想陸鼎還要喋喋不休,他那雙小眼睛瞟了瞟伏案的蕭泉,趁著這會兒沒開堂,湊到李樓風(fēng)耳邊:“小三爺,你是不是也不喜歡那個蕭泉?”
嘿,我可是喜歡得不得了�。�
他不動聲色,皮笑肉不笑示意這人說下去。
陸鼎他爹是兵部尚書,時不時會考他些兵書常識,他學(xué)也學(xué)得邊角料,全用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只要犧牲一個蕭泉,他和小世子可就是一邊的了!
“我與秦俊打算今天散學(xué),把蕭泉的書本筆記都扔到溝渠里,他換一次,我們就扔一回,堅持不了幾回,他就不會來了�!�
秦俊是兵部侍郎的兒子,與陸鼎算是哼哈二將,搞排擠霸凌這一套他們熟能生巧,若不是這蕭泉實在牙尖嘴利,昨兒陸鼎也不會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把人給打了。
扔書丟筆這種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大人們一般都懶得管,注意些也抓不到把柄,對他們來說屢試不爽,對被針對的人就難熬了。
被耗子來回騷擾,惡心又耗神。
李樓風(fēng)真想將他家大姐領(lǐng)來看看,這才是真把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朝陸鼎招了招手,那小子就憨厚地湊上前,被他一把勒住脖子,乍一看,兩人還挺哥倆好的。
李樓風(fēng)磨了磨犬齒,聲音里滿是風(fēng)雨欲來的威壓:“我警告你陸鼎,你不準(zhǔn)動她。”
陸鼎這才回過味來,看李樓風(fēng)寒涼的神色不似作假,怪不得昨天他出現(xiàn)得那么及時。
原來……
“蕭泉是你的人?”
李樓風(fēng)愣了愣,隨即笑開了花,“啊對!她是我的人!”
陸鼎暗啐一聲,早說啊,原來這蕭泉早抱上大腿了,害他白白浪費那么多感情!
“我看蕭泉都不怎么搭理你,以為你們不熟呢呵呵呵。”他解釋了一番,李樓風(fēng)被他解釋得臉色由晴轉(zhuǎn)陰。
前面的蕭瑾安搞不懂后面怎么總有嘀嘀咕咕的聲音,蹙眉回望。
李樓風(fēng)和她的視線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心虛地攬著陸鼎調(diào)了個方向。
“你不懂,她啊,為人矜持,你也看出來了,我這個,額……兄弟啊他潛心學(xué)習(xí),我不愿打擾他,所以我們都是私交,免得有人說他攀權(quán)附貴不學(xué)好�!�
陸鼎不大靈光的腦袋也覺得這番說辭好像有點牽強,但也不是說不通……
他決定不為難自己,拍了拍李樓風(fēng),“仗義”道:“明白,他既是你小世子的人,我就不動他了,你看那個王儀笙,我昨日讓他跟我一起,他居然拒我……”
李樓風(fēng):“……”
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就該趁早亂棍打死!
幸而谷嵩先生敲了醒神鐘,他一把推開陸鼎,嫌棄又不放心地囑咐一句:“你給我稍安勿躁……”
陸鼎一時搞不懂他的意思,懵懂落座。
怎么,王儀笙也是你的人?
陸鼎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好學(xué)生蕭泉。
看不出來啊,這么快就跟小世子有了私交,他派人打聽了,但這蕭泉頗為神秘,又或許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里出來的。
這些窮小子都格外用功。
他哂笑一聲,在先生的講學(xué)聲里很快困意襲來,安安心心地打盹去了。
李樓風(fēng)一改往日作風(fēng),在堂上可積極了,任何能發(fā)言的機會都不放過,雙目炯炯,對答如流,相比往日,簡直是上了一百二十個心。
蕭瑾安想起今早送他來的車馬上,還有一位英氣勃發(fā)的女子,那女子眉目與李樓風(fēng)有三分相像,看到她還朝她招手笑了笑。
那便是李國公家的長女,李憐徹吧。
聽聞李家長女一桿長槍舞得赫赫生風(fēng),在演武場上少有敗績。早上那架勢,是他大姐壓著他來的吧。
怪不得早上李樓風(fēng)火燒屁股一樣積極,原來是被趕鴨子上架啊。
她覺出幾分好笑,抿唇莞爾。
她并非有意打聽他家世,只是除卻自己和幾個平民子弟,其余全是朝中權(quán)貴之子,私下交談也不避人,連誰家新納了幾個小妾都要品評一番。
而李樓風(fēng)為人不壞,獨行亦或眾行都隨心。她知道陸鼎幾個看她不順眼,時不時就給自己找點不痛快,李樓風(fēng)不曾參與,且有時他們夾槍帶棒的,李樓風(fēng)也會面帶不虞地結(jié)束話題。
昨天他還幫了她。
蕭瑾安心中對李樓風(fēng)的成見瓦解不少,看他也順眼起來。
一只麻雀飛進來,站在橫梁上打量這群坐著不動的人類,蹦了幾下,灑下一泡鳥屎炸彈。
李樓風(fēng)正好寫完筆記,直起身正要長舒一口氣,“啪嗒”一聲,未干的墨跡上沾了一坨不那么美觀的排泄物。
陸鼎見狀醒了瞌睡,抬頭一看朝李樓風(fēng)頭頂一指,笑得說不出話。
蕭瑾安被他們的動靜驚動,跟著抬頭望去,一只天真的小麻雀還在梁上徘徊。
李樓風(fēng)心有戚戚,這泡東西要是砸在自己頭上,他的一世英名還沒開始就要結(jié)束了,那他還不如是個斷袖呢!
他瞥了眼蕭泉,對方正好奇地打量著橫梁,循著她的視線,李樓風(fēng)看到了無憂無慮的罪魁禍?zhǔn)住?br />
就是你這小東西害我是吧?
李樓風(fēng)確定了一下先生正陶醉在蘇子名篇中,背對著他們誦得如癡如醉……好,就是現(xiàn)在!
他一腳踏在桌案,提氣上攀抓住了橫梁,下面?zhèn)鱽硇⌒〉捏@呼聲,他再次運氣一個挺身——手滑了。
還好他反應(yīng)快用腿彎勾住了橫梁,蕩蕩悠悠地金鉤倒掛,衣擺掉下來遮住了他的下半張臉,一雙眼睛對上蕭泉的,兩人猝不及防,俱是一愣。
這對視沒持續(xù)太久,屁股一疼,先生的聲音不冷不熱地傳來。
“好啊李樓風(fēng),非要頭懸梁錐刺股才肯學(xué)是吧,為師倒是小瞧你了�!�
他沒顧上先生的怒氣,盯著蕭泉的側(cè)臉發(fā)呆。
她因為我……在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