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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送醫(yī)

    蕭泉鼻尖一酸,喑啞道:“因為這世道……本就是不公的�!�

    “但是……”她折身走到他面前,托起他的臉,拂過他眼下的烏青,“來到這里,能遇到你,于我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事。”

    “我先跟著先生和師兄去一趟,你莫要多想,嗯?”

    李樓風陰鷙的眼神略略清明,微不可察地頷首。

    蕭泉松了口氣,攥了攥他的手朝院外奔去。

    先生散了學,候在外墻的馬車們應(yīng)聲而動,紛紛接上自家的小主預(yù)備著打道回府。

    蕭泉是個女子,又收在谷嵩門下的消息很快傳了開去,一雙雙眼睛落在她身上,她把背脊挺得僵直,上了前去醫(yī)館的馬車。

    馬車里王儀笙頭上的傷口已經(jīng)用布條先纏了起來,也沒再往外流血了。

    他又是大叫又是大鬧的,此刻昏迷在掌生懷中,衣襟和脖子上都沾了墨汁,臉上的被師兄揩掉了。

    師徒幾人一時無人說話。

    京郊的醫(yī)館離滄浪堂算不得遠,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趕到了……這是蕭泉家的馬車,她將叢云打發(fā)在學堂里,一會兒再回去接她。

    把人送進醫(yī)館交到大夫手里,師徒三人才立在門外,谷嵩嘆了口氣,一雙手還微微顫抖。

    蕭泉先開口道:“對不住,先生,師兄,是我的錯,我不該招惹他的�!�

    這家醫(yī)館是姓孟的一家人開的,孟大夫的媳婦吳大姐見他們師徒三個戳在院中,拉他們坐到檐下,“那傷口我看了,估計得縫上幾針,幾位歇上一會兒吧�!�

    說著又給他們都倒了茶。

    蕭泉心中不是滋味,捧著茶連連道謝,吳大姐應(yīng)了幾聲,轉(zhuǎn)頭忙自己的去了。

    “來龍去脈,你一一道來,”谷嵩除了方才見血時的大驚失色,這會兒也緩過神來了,“瑾安,我知你不是尋釁滋事的人,你從頭道來,我也好有個分辨。”

    蕭泉哽咽道:“是。”

    她將王儀笙一開始如何奚落惡語,她如何還擊,以及他心懷不忿“魚死網(wǎng)破”的過程都細細說了,至于那些有傷風化的臟言臟語,她怕污了先生和師兄的耳朵,便略去不提。

    “是他不敬在先,師妹,此事你并未做錯。”掌生師兄向來風清月明的性子,聽完兩人的嫌隙,眼中也有幾分嫌惡。

    先生聽完久久不語,啜了口茶,看著杯底的茶梗浮浮沉沉,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此事一出,我再留他不得�!�

    蕭泉驚訝地望向先生,“可是……若不是我……”

    “心胸狹窄之輩,”谷嵩渾濁的眼睛看著她,心底卻一片清明,“再怎么往里填詩書,也寫不成一個‘人’字�!�

    “掌生說得不錯,此事你并未做錯,他若心有不忿,該找的是我。”

    “為師還沒老糊涂到要你卑躬屈膝,這事你不必管了,且回去吧。”

    醫(yī)館外吵吵嚷嚷起來,似乎是王儀笙的家人聞訊趕來。

    掌生掏出手帕遞給她,無奈笑道:“怎么還委屈上了,不過是些口角,先生護得住你�!�

    蕭泉也知自己是沒做錯的,可是王儀笙還是因她受傷,到頭來算到先生和李樓風頭上,她心中不好受。

    明晃晃的“偏心”落到她身上,滾燙熱淚簌簌而下,她紅著眼睛問:“那……李樓風怎么辦?他也是因為我……”

    谷嵩拍著桌子嘆了一聲:“他堂堂七尺男兒,還會敢做不敢當嗎?更不說他家中自有人替他擺平�!�

    他看著發(fā)髻高簪的蕭泉,又緩下聲來:“明日起,你不必再扮男兒,盡管穿你自己的裝束來�!�

    “老夫我從沒說過,不收女子為學生!”

    此言一出,蕭泉怔在原地,就連掌生也不免訝然。

    這相當于和京中世俗風氣兩廂對峙,女子不送女學,男女混在一塊兒上學堂,多的是茶余飯后的話柄。

    谷嵩老而不朽,和風細雨里有自己的雷霆性情:“此事既已傳開,那便乘風而上,瑾安,你有個準備。”

    吳大姐那頭迎著氣勢洶洶的王母,身后還跟了一堆兇神惡煞的大漢。

    掌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跟著谷嵩一起迎了出去。

    “是誰打了我兒?我兒每日勤勤懇懇的讀書,到底是得罪了誰要給他下死手?!”

    王母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怒不可遏,立馬叫了家中親戚趕了過來。

    當時形勢一片大亂,谷嵩只來得及叫人去給雙方家中遞信,未曾安排個穩(wěn)妥人。

    看來這傳話人少不得添油加醋,嫌這一鍋菜還不夠油亮的。

    谷嵩上前拱手道:“王家母親,請稍等片刻,令郎已經(jīng)在醫(yī)治了,目前來說并無大礙�!�

    王母對谷嵩還是有些對讀書人和師長的尊敬,當下氣焰收了收,雙手合十道:“先生,我兒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怎么就成這樣了,我聽說打破了頭,血窟窿不停往外冒血……”

    到底是為人父母,聽了兒子的慘狀怎能不憂心,王母吸了口氣,環(huán)視一圈道:“誰打的我兒?怎么不見人影?”

    她也知道去谷嵩那兒的多是些達官貴人,又急又氣道:“怎么?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打了人就這么走了?!”

    “許是在路上耽擱了,您多等上一等�!闭粕_口勸道。

    小世子打人的消息傳到國公府時,恰巧李國公和李明庚都外出去了,消息便轉(zhuǎn)轉(zhuǎn)繞繞遞到了柳扶風手中。

    她放下修建枝葉的剪刀,接過晚枝遞來的濕帕子揩了揩手,讓人把傳話的人帶進來。

    前來府上傳話的是陸鼎身邊的秦俊,系兵部侍郎的兒子。

    他一路上不住打量著國公府的磚瓦檐廊,乍見一身藕色蓮裙逶迤而出,端的是清雅之姿秀麗之貌,一時愣在原地不知作何言語。

    柳扶風見他和樓風差不多大,又大老遠跑來傳信,心下便多了幾分善意,著人給他上了茶水,“先喝口茶緩緩,我家幼弟如何了,你且細細道來�!�

    秦俊聽她聲音也柔情溫意,面紅耳赤地端起茶杯痛飲后,撇了眼睛不敢看她,忙道:“小三爺與人起了沖突,不知怎的就舉起硯臺沖上去把人打了,我聽那人叫得慘烈,下手應(yīng)該挺重的,人走時我看了一眼,頭上還淌著血……”

    晚枝小聲吸氣,嚇得捂住了嘴,柳扶風也沒想到這么嚴重,家中他長輩又都不在,只有自己一個充名的二嫂……

    她思忖片刻拍案而起,柳眉倒豎吩咐道:“備馬車,晚枝,備好銀兩,我們這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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