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酒會
翌日,蕭泉依舊發(fā)髻高簪,只是換了自己的青藍(lán)長裙,翩然入座。
李樓風(fēng)被勒令在家,禁堂兩日。
而王儀笙的桌子上則什么也不剩,學(xué)籍也被谷嵩送還了。
如此一來,谷嵩關(guān)門弟子這個身份就實(shí)打?qū)嵉挠蟹至苛�,心是往哪兒偏的,眾人都心照不宣�?br />
至于谷嵩并非不收女學(xué)生的事實(shí)傳揚(yáng)開去,也沒什么人把自家的女子送來此處。
正值春深初夏時,天際的云在夕陽下映出淡淡金邊,把山河人間灑遍。
余暉映著滄浪堂的一方小院,落在埋頭理卷的少年肩頭,在窗邊鐫下一方剪影。
今日留堂只有她一人,沒人在她身后發(fā)出窸窸窣窣的響動,整個堂中除了她翻頁的聲音,安靜極了。
“每日都如此醉心,師妹不會累嗎?”
她循聲望去,是掌生師兄倚在窗臺上,笑吟吟道:“你這般年紀(jì),怎么鮮衣怒馬都不為過,卻也能沉得下心,當(dāng)真天賦異稟。”
“倒也沒師兄說得那么厲害,”她直起身,后背有些酸痛,捶了捶道:“每日學(xué)的都是新的東西,也算是另一種鮮衣怒馬了�!�
“說來……”她其實(shí)一直對這個萬事周全、守禮持正的師兄很感興趣,但之前關(guān)系沒到那個份上,她便沒好意思問。
“說來師兄是如何求學(xué)的?”
掌生倚靠在窗臺上,落日在他身后,給他鍍上一層融融的金邊。
他的目光游移片刻,指尖敲在窗臺上點(diǎn)了點(diǎn),似乎在想很久遠(yuǎn)的事,“嗯……我從前從未想過此道�!�
“你大概不信……”他笑起來,周正的眉眼勾勒出溫柔的弧度:“我小時候同陸鼎等人一般頑劣�!�
蕭泉一臉不信,震驚道:“陸鼎?”
掌生朗聲笑起來,頷首道:“只是我家中偏僻,不過小地方上的小農(nóng),不如他家中顯赫�!�
那也不能有他那般混賬……蕭泉腹誹道。
可掌生如今怎么看,都隱隱有大家之氣,與錦衣玉食的李家二哥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
“那師兄逢年過節(jié)不回家嗎?我聽先生說你與他游歷多地,怕是與家中聚少離多吧�!彼唤行┡宸�,若換作她是萬萬做不到的。
她看上去再怎么曉事,骨子里都還是戀家的。
掌生淡淡笑著,不覺染上了幾分寂寞:“不必再回了,今后先生在哪,哪便是我的家�!�
“時辰差不多了,你也快回去吧。”掌生朝她挽唇一笑,矮下身去整理著后廊的盆栽。
蕭泉有了些不大好的猜測,因此也不敢再問,只是替師兄感到心痛。
幸好還有先生陪著他,孤身一人,終歸太難熬了。
“對了,”掌生師兄又探出頭來,恢復(fù)了之前的神采,“你替我尋些菜種子來,好養(yǎng)活些就行,我打算在那邊墾一塊地出來�!�
他指尖所指,是后山前的一小塊荒地,之前蕭泉還跟著除過雜草。
她忙不迭應(yīng)聲:“好,我明日帶來�!�
“多謝師妹了。”
“師兄客氣,等菜長出來了,多給我拿雙筷子便好�!�
“那是自然�!�
……
蕭程永今日接任商會會長,在崇山居宴請眾人,流云也來替他張羅著。
恭賀之詞不絕于耳,夫婦倆臉都要笑僵了,舉著酒杯一一敬還。
“老蕭,你也是不仗義,我一直以為你家是個大公子,沒想到是位大小姐!”
說話的是布商孫若德,此時喝得也有半醉,酒壯慫人膽,何況他本就是有備而來。
孫若德之子與蕭泉同在滄浪堂進(jìn)學(xué)。
當(dāng)?shù)哪孟聲L之座,親閨女又成了大儒的門下弟子,可謂是上陣父女兵,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有人就喜歡虛空索敵,但凡有點(diǎn)不如意,那必然是他人沒眼色不懂事……
孫若德大著舌頭嚷嚷:“老蕭啊,不是我說你,咱們做生意的,講究的就是一個字!誠!怪不得我兒次次約你家大公子都沒個音訊,原來根本就不是個爺們!”
流云臉色一沉,剛要堵回去,蕭程永便攬著她輕拍兩下,端了杯酒迎上去。
“老孫啊,我知道你為了兒子的仕途操碎了心,上我這兒借酒澆愁來了,這不巧,那谷嵩先生偏就選了不才小女,令郎才高八斗,何愁仕途無門�。 �
他三言兩語把重點(diǎn)調(diào)轉(zhuǎn),他蕭程永之前說了什么不重要,但現(xiàn)在他家的人拿了你想要的名頭,你眼紅了就直說。
蕭程永舉著酒杯環(huán)視一圈,來的人都是何等精明,頓時附和大笑起來,滿堂喝彩。
“蕭會長教子有方,我傅某佩服佩服�!�
“令千金想必也如蕭兄這般聰明……”
“老蕭,你這一家子,從夫人到千金,個個不遑多讓啊……”
眾人紛紛舉杯上前,這話蕭程永聽來悅耳,聽在某些“喪家之犬”耳中就刺耳得緊了。
但那孫若德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不過幾輪下來,便換了一副面孔,又巴巴地往上湊。
他長得高顴細(xì)眼,還在下巴上蓄了一小撮胡須,笑起來更是找不著眼睛在哪。
流云對他印象不好,怎么看怎么獐頭鼠目,見他端著酒杯晃晃悠悠走來,眼神還不時落在自己腰間打轉(zhuǎn),便更覺作嘔,只想把他從這四樓高的酒樓扔下去。
“我去樓下與崔嫂子說會兒話,你少喝些,一會兒我來接你�!�
蕭程永知她本就不喜酒肉場,在她手背上撫了撫,“去吧�!�
孫若德看著流云裊裊而去的背影,表情都癡了,一回頭見蕭程永正冷冷笑著,也不疑有他,只當(dāng)天下男人都一個樣,還不知趣地玩笑道:“難怪老蕭你不納妾,我若是有這么個風(fēng)韻婀娜的枕邊人,也用不著三抬四娶了�!�
蕭程永不想與這等蠢人多費(fèi)口舌,徑自與他人推杯換盞,裝沒聽見。
誰知一回頭他還杵在自己身后,不得已問道:“你可是有話要說?”
孫若德打了個酒嗝,朝他舉杯道:“老蕭,令千金也到了適婚的年齡,我兒子挺喜歡的,你看,不如我們兩家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手,親上加親?”
他見蕭程永面上鐵青,還不忘再添把柴:“這女子讀書出來,大多都是沒人要的,我兒不是那等俗人,我看他們挺登對的……”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蕭程永想剮下他的臉皮來看看,是不是比城墻還厚,他氣得都不老成持重了,罵道:“家世長相才學(xué),你兒子隨了你樣樣拿不出手,我閨女聲名大噪,你還想拖家?guī)Э趤矸忠槐�?�?br />
“我呸!你個為老不尊的東西!”
孫若德這下酒也醒了個七七八八,臉漲成豬肝色,眾人見此處吵起來了,趕忙上來攔著,他才裝模作樣地?fù)]了揮拳。
蕭程永本不想呈什么新官的威,當(dāng)下也忍不住道:“孫若德,你滿口噴糞,別怪日后沒有好日子過!”
這下,自恃年長的布商徹底醒了酒,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不是老蕭,而是今非昔比的蕭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