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設(shè)宴
少年不知歲月長,春去秋來,把酷暑的枝葉在涼秋里晾干,風(fēng)一吹簌簌而落,踏碎了一地金黃,又在縱天而去的枝丫間遠(yuǎn)望南飛雁。
“回魂!”李樓風(fēng)還是一身單衣,打了個響指,坐到余歌和蕭泉中間的座位上,抱手打量他:“你一直盯著她做什么?”
余歌翻了個白眼,他身上裹了棉絮,看起來沒那么單薄了,“蕭泉,管好你家看門的�!�
蕭泉笑著搖頭:“看門的氣性大著呢,說兩句就要哄,我可不敢管�!�
“你不敢誰敢!”李樓風(fēng)兇狠地回過身去,和她鬧成一團。
余歌早已習(xí)慣,初見就是這德性……他又偏頭看了看笑起來的蕭泉,那雙眼睛與她不一樣,但兩人的神態(tài)卻是有好幾分像。
他沒觀察過其他姑娘,不知女孩家是不是笑起來都有一份溫暖天真,蕭泉是,那人也是。
那日過后,他便再也沒遇見過她了。
好幾個休沐日,他攀上木樓頂端眺望,好些人來河灘邊放風(fēng)箏玩鬧,但都不是她。
他應(yīng)該問她的名字的。
“對了余歌,今日我家中設(shè)宴,你隨我們一同去吧�!崩顦秋L(fēng)已經(jīng)蹭到蕭泉身邊,靠著她的肩膀道。
李明庚很快要往南,奉旨去往南邊的土地移風(fēng)易俗,因此在家中設(shè)宴,款待一直以來多有照拂的親朋好友。
也將家里人托付一二。
余歌為難片刻,還是拒絕了:“我今日得將手頭的東西賣完,等天氣一冷,就難銷貨了�!�
雅芳走后,他自然要學(xué)著自己謀生,之前都是雅芳作大家長,他在旁邊跟著打下手,現(xiàn)在他自己找了些小作坊,跟他們進些時興的小玩意,在人流多的犄角旮旯扎個小攤,糊個口不成問題。
蕭泉曾讓他去自己鋪子里當(dāng)幫工,他干了幾日備受照拂,蕭泉時不時去探望他,倒是他越發(fā)不自在,很快辭了那份工,自己尋了個活計。
“無妨,那我著人用食盒給你裝點送過去�!崩顦秋L(fēng)也摸清了他的性子,這種程度的照拂他還是愿意的。
“嗯,多謝,多來兩個蹄髈�!彼c上菜了。
蕭泉幫他點道:“再多給他勻點涼拌苦瓜,他愛吃那個�!�
他冷哼一聲:“最毒婦人心,誠不欺我。”
冬日里天黑得快,余歌提前走了,要占一個好的位置,把夏秋兩季姑娘們愛薰的香囊銷出去。
他還送了蕭泉一個,蕭泉系了兩日,蕭淞新奇上面大俗大雅的圖案,蕭泉便又跟他要了兩個,送到蕭淞手中。
李樓風(fēng)把蕭泉送到車邊,叢云見他們牽著手,也不吭聲,坐到車內(nèi)權(quán)當(dāng)眼瞎了。
“你真的來不了嗎?”他可憐巴巴道。
蕭泉家中父母不喜他,他也隱隱感覺出來了,每次上門都是疏離冷漠的,還不如第一回上門討飯吃來得熱絡(luò)……
“我……天很快就要黑盡了,我在外面爹娘不放心�!�
這理由說出來她自己都心虛,但爹娘的成見不是一時半會能打消的,來日方長,他們從長計議吧。
“好吧,那你注意別受寒了�!崩顦秋L(fēng)扯了扯嘴角,將她扶上車。
“對了,”蕭泉轉(zhuǎn)過臉來問他:“明庚哥要南下,那柳姐姐怎么辦?”
前段時間柳扶風(fēng)又病倒了,病得整個人都恍恍惚惚,好幾日難進食水。
她匆匆上門時李明庚正衣不解帶地照顧她,面色憔悴地拒了她的探視:“她現(xiàn)在須得靜養(yǎng),等她好了我讓樓哥兒知會你,現(xiàn)在看了也只是徒增難受。”
蕭泉自然沒有二話,已經(jīng)難受得紅了眼眶,被李樓風(fēng)擁著離開了。
柳扶風(fēng)那樣的身子,怕是不能陪李明庚南下,兩人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
“我也不知,”李樓風(fēng)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很快也要長出皺紋了,“他們……自有定論吧。”
蕭泉摸了摸他的臉,心想,我們也會有的。
“知道了,你快去吧,臉都凍冰了�!�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遠(yuǎn)去了。
……
國公府今晚來了不少人,既有國公爺?shù)耐胀艂�,也有李憐徹的京中同袍,還有李樓風(fēng)在國子監(jiān)中聊得上話的曹之愷……人流如織,上一次這般熱鬧還是李二成婚。
柳扶風(fēng)身子沒好全,沒出去迎客,留在房中與娘家人說些體己話。
堂中設(shè)宴擺了滿滿六桌,李明庚到處打轉(zhuǎn),他兩頰消瘦下去,精神頭卻比前段日子好得多了。
到處是笑語盈盈人聲鼎沸,京中這點地方,又都是朝中官員,挑出個把來不認(rèn)識的才算不易。
曹之愷作為場中不多的小輩,在一眾叔伯嬸姨的問候下溜了出去,到處找不見人影的李樓風(fēng)。
“好了,這些夠他吃兩頓的了,你送去吧。”李樓風(fēng)在后廚把食盒安頓好,打發(fā)人送去了。
“原來你在這里躲著呢�!辈苤異饌�(cè)身讓小廝先出來,再踏進滿是食物香味的灶房中,“跟誰送呢?你那天仙似的相好?”
李樓風(fēng)嘬了嘬手上的油脂,拈了塊蹄膀:“來一塊?”
曹之愷一看那油亮亮的肥肉就皺眉,擺擺手離他遠(yuǎn)了幾步。
李樓風(fēng)就客氣客氣,繞過他走到門外,蹲在門邊很猥瑣地啃了起來,邊啃邊嘟囔道:“她要是能看上這些東西,我早把自己打包上門了�!�
曹之愷也不是什么講究人,一撩衣袍坐在門檻上,奚落道:“瞧你那點出息�!�
李樓風(fēng)就轉(zhuǎn)過臉來,用一張油光發(fā)亮的嘴發(fā)出“嘖嘖嘖”的動靜,很快繼續(xù)埋頭:“你不懂。”
曹之愷:“……”
真的不能一腳踹死這貨嗎?
他平復(fù)了一下情緒,天上的冷月發(fā)出寒光,“你都許久不曾找我跑馬了?怎么,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他既然能與李樓風(fēng)臭味相投玩到一塊兒,說明他與國子監(jiān)里那群人也沒什么可聊的,他們這些紈绔最早明白的,就是朋友這種東西,是很奢侈的。
那餓貨把指頭嘬得咂咂響,上來就要搭他肩膀,被他驚叫著跳開:“你干什么?!把你的臟手拿開!”
“哎,你叫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fù)你了�!崩顦秋L(fēng)這才慢條斯理地從腰間掏出一條手帕擦了擦手,“怎么,嫌我冷落你了?我去找你五次有三次你都在關(guān)禁閉!你小子干嘛去了?你犯天條了?”
他見曹之愷盯著他的手帕,知道他在想什么,“這不是她的,是我自己的,我怎么舍得拿她的手帕擦油�!�
曹之愷被他膩得雙下巴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