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們的初吻
其他紙張,是過期的支票、轉(zhuǎn)賬退回的憑證、撕成碎末的跨國信件、公證處公證過的蘇秋雨自愿放棄資產(chǎn)饋贈和繼承權(quán)的同意書。由未成年的合法監(jiān)護人蔣紫菲代替簽字辦理。
它們厚厚一疊,每一頁都是蔣紫菲一個人的秘密。
但每一頁又和蘇秋雨有關(guān)。
蘇秋雨眼眸沉靜,像秋夜的月,她一張張看去,眉眼無波無瀾。
直到又翻到一疊破碎的紙片。
這是一封法院信函,那些放棄繼承權(quán)的同意書被認定無效,法院判定公證程序違法,那些公證文書不具備法律效益。
這封信被撕得異常破碎。
這些碎片,讓蘇秋雨的眸底終于掀起巨大的悲傷。
滿滿一個鐵盒,沉甸甸的。
這是把她生下來的母親,對她恨意的具象化。
這些恨洶涌巨大,排山倒海,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海邊,要被這場狂潮吞沒。
但是——
蘇秋雨拾起鐵盒旁的明信片。
錯過了六年,它好像在跨越時空溫暖她。
另外一個鐵盒里,蘇秋雨望著躺在里面日記本,不知道要不要掀開。
她沒有碰別人日記的習(xí)慣。
別人允許的情況下,她都不愛看。
更不要說,現(xiàn)在是偷偷看——
這本日記本,她其實年少時看到過,蔣紫菲忘記鎖了,當(dāng)時爸爸也在。
華麗古典的書皮封面,讓她以為是童話書,她拿去給爸爸,讓爸爸念給她聽。
爸爸說:“這是媽媽的日記,不要亂碰�!�
對于深愛著的妻子的秘密,爸爸選擇尊重和保護,哪怕這個妻子對他冷漠又暴躁。
現(xiàn)在,蘇秋雨猶豫地看著日記封面。
蘇慕揚從小的高道德感教育,讓蘇秋雨去掀開這個日記本的話,會有一種私德虧欠的自我譴責(zé)感。
她的目光落在被她開了的銅鎖上。
其實,已經(jīng)觸犯心底禁忌了。
那就……
蘇秋雨將日記本從鐵盒里拿了出來。
她看得不仔細,翻得很快。
手邊的紙筆原本打算記錄和蔣家的相關(guān)信息,但沒能找到關(guān)鍵點。
這僅僅只是一本愛恨摻雜的日記本。
愛是對簡意致,二十年如一日,濃烈情深,思念意切。
剩下的怨和恨,是對蘇慕揚和她。
翻到其中一頁,蘇秋雨停下。
“如果他是個品性惡劣的人,我會毫不猶豫結(jié)束這個婚姻。但他不是。這也是我最恨他的地方,他挑不出錯。人人都在夸他,他是所有人眼里的完美丈夫�?墒牵屛腋杏X不到激情,快樂,吸引力。他像是畫里的花,看著就行,沒有真實感。他讓我的人生灰敗,死氣沉沉。他沒有對權(quán)勢的欲望,沒有對金錢的貪婪,沒有對女人的渴望。我喜歡得是野馬一樣桀驁的男人,但是他,平庸無趣的可怕。我最近時常在想,如若他忽然出一場意外死掉,那該多好。是的,我是這樣詛咒著我的丈夫,我希望他死掉,我好成為寡婦。這樣,我的人生不再是一條沉默的路,我有了轉(zhuǎn)折,有了改變,我不會再一眼將我的生命望到盡頭�!�
蘇秋雨的手很漂亮,纖細修長,指尖青蔥圓潤,她緩緩滑過日記上陳年的文字。
忽然,她淡淡扯了下嘴角,合上日記。
心情沉悶得難受,蘇秋雨起身到蔣紫菲的房間,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根廉價的香煙。
她靠在銹跡斑斑的陽臺鐵欄桿上,緩緩抽著,因為不太會抽,她被嗆得都是眼淚。
*
同一片夜空下,在海城東面,另外一個中檔小區(qū)里,顧墨霆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也夾著一根煙,他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望著黑暗里陰森可怖的白。
所有家具都被白布蓋上,作用是防塵。
但那些白布望久了,好像會動。
房子被斷電很多年了,水也斷了,雖然姜邛早就已經(jīng)去處理好,但顧墨霆不想開燈。
他慢慢走著,皮鞋在空蕩的空間里發(fā)出沉穩(wěn)聲響,隱帶回音。
然后,他在一間臥室前停下。
床上的白布被掀開過,有一團褶皺,是他回國第一晚過來在這里久坐留下的。
當(dāng)年第一次來她房間,是一場晚會邀約,他特意在她媽媽出去上夜班后,帶著莊健過來敲門。
一大堆漂亮禮裙,他在她屋內(nèi)等她換好。
而她果然不負他的期待,在這里為他表演了一場頂尖的時裝秀。
那件冰藍色的細金線繡紋曳地晚禮服是最襯她的,她白皙高挑,笑容燦爛明媚,從洗手間出來便直直朝他走來,伸出纖細的手臂,問他,男士,要不要賞臉來跳一支舞。
一曲共舞結(jié)束,他在窗邊情不自禁吻了她。
這是兩個人的初吻,18歲的她和20歲的他,兩個人生澀顫抖,彼此試探。
顧墨霆單只手插在褲兜里,走到窗邊停下。
浸在回憶里的思緒,忽然被停在下面的一輛汽車吸引走注意。
顧墨霆雙眉輕皺,視線掃過它的外形線條和輪轂,他黑眸一沉,轉(zhuǎn)身離開窗邊,拿出手機。
姜邛正在電梯里,接起道:“顧總�!�
顧墨霆邊走邊道:“上個星期去找呂曉倩的那輛黑色卡宴在樓下,你立即趕去,我很快就到�!�
“那輛卡宴?”姜邛一驚,“他們出現(xiàn)在了這?”
“我給老周打電話�!�
說完,顧墨霆掛斷,給司機老周打去。
姜邛趕緊伸指在電梯上狂按,匆匆出來后,去另外一邊的電梯下樓。
今天姜邛帶著蔣紫菲的照片去找陳護工,碰見一個和陳護工關(guān)系不錯的護士。
這位護士說,上個星期有一個女人來找過呂曉倩。
呂曉倩非常討厭這個女人,但是呂曉倩卻又怕她。
這世上能讓呂曉倩怕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
陳護工并不知道這件事,因為她在那個時間段剛好被呂曉倩找了個借口支走。
陳護工回憶,當(dāng)時呂曉倩是接了個電話后才支走她的。
正好說明,呂曉倩和這個人早就認識。
調(diào)取出來的監(jiān)控里里,這個女人從一輛頂配版的保時捷卡宴里下來。
她戴著墨鏡,打著傘,看不清臉,但根據(jù)她的風(fēng)格品味,她應(yīng)該不是年輕人。
并且,她很有錢,衣著奢華富貴,身后跟著幾個西裝墨鏡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