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悄悄殺個壞人真的好難
去靜思堂路上,沁琉滿心愧疚。
“小姐,要是奴婢不說,這事兒就揭過了,也不會害得小姐要禁足。”
易銜月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既然由著她去說,自然是有原因的。
“事出突然,給易小將軍送信,恐怕來不及�!�
沁琉急得快掉眼淚,可轉(zhuǎn)眼見易銜月長舒一口氣,她很是詫異。
“小姐怎么一點(diǎn)也不著急,反倒還高興起來�!�
因?yàn)榈昧颂拥慕懔�,正是易銜月想要的結(jié)果,一切她甘之如霖。
林春宜醒來后發(fā)現(xiàn)計劃有變,怎肯放棄多年籌謀?必將再設(shè)陷阱,等機(jī)會成熟,她踏入后就是粉身碎骨。
哪怕肅王再如今日般僥幸逃脫,她日日身在王府,暗箭難防。
“暫時不必驚動哥哥,你也不要替我擔(dān)心。”
沁琉一頭霧水,“既然小姐這么說了,可我還是……”
“傻丫頭,你要是真閑不住,就給我叔父寫一封信,再托人把我枕下那本兵書交給他。”
“��?”沁琉睜大眼睛,很是不解,“二老爺千求萬求好些次,小姐怎忽然改了主意答應(yīng)送給他?”
那本兵書可是大老爺武安侯傳下來的,上下兩冊,一本在易銜舟少爺那,一本在小姐手里,可見寶貴非常。
“眼下,這物件是時候交到他手里,派大用處�,F(xiàn)在就去吧,莫要遲了,越快越好�!�
沁琉被說服,轉(zhuǎn)身離開,徒留易銜月獨(dú)自快步走著,來到這處清冷到寒鴉也不肯棲息的地方。
靜思堂前無花無木,連雜草都鮮少。惟有一池凍水,下人取冰鑿出幾個孔洞來,還能顯出些水色。
她瞥了一眼身后,面色不善。
幽幽月色下,背后跟蹤一路的人忽然開口。
“哎呦,老奴就知道娘娘是個聰明人,何必再費(fèi)心力謀劃。此事只有一個辦法能解決,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現(xiàn)下裴祎大事將近,侍衛(wèi)都被抽調(diào)走了,四下無人。
“郝嬤嬤,只有你我在此,什么高明辦法,直說吧。”
眨眼間,她身后傳來郝嬤嬤索命厲鬼般的咒罵。
“只有死人不會出聲,這事兒才能了結(jié)!”
斗篷系帶被嬤嬤死死拽住,緊緊勒著脖根,郝嬤嬤抱著她摔過低矮欄桿,在冰面上拖行,只差一步就直入冰窟。
她的嗓子被壓得結(jié)實(shí),半點(diǎn)聲音都發(fā)不出。果然,一個個的早就想要她的命了。
“小蹄子,我看你還怎么發(fā)狐媚,你可知殿下早已心屬林娘娘!”
郝嬤嬤暗自慶幸,早年在掖庭干粗活,她一身勁兒使不完,擒個后宅女人還不容易?
這易銜月,哪是生性溫良,她郝嬤嬤看人可多,比不上林妃娘娘一點(diǎn),哪怕出身高貴,也就是個徒有其表的狐媚子。
“擋了娘娘的路,就都得死�!�
郝嬤嬤正要使力要把人推下冰窟,誰料指節(jié)被生生扳開。
這點(diǎn)粗野蠻力若能難倒她易銜月,豈不讓將門顏面掃地?
本是女嬌娥,若是男兒郎,她這身本事,定要跟著父兄戎馬倥傯。
只可惜沒這機(jī)會,她只要還活著喘口氣,都要遭人算計。
剎那間,攻守之勢更異,易銜月直接掙脫了掌控,把嬤嬤推下冰窟。
刺骨的冷水浸透冬衣,變得似鐵重,直拽著身子往下沉。
老嬤面色大變,深知踢到了塊鐵板,禍到臨頭,胡亂掙扎起來。
“娘娘饒命!饒命�。 �
她光顧著嘴里叫嚷,上上下下浮沉,嗆進(jìn)去好幾口水,神志恍惚起來,也沒看清冰窟邊伸來的手。
易銜月原想著從她口中撬出些林春宜的事,可一旦救了后患無窮,弊大于利,下定決心后毫不猶疑地站起。
“皇嫂好果決。”
抬頭,一襲玄色大氅已然停駐在石欄桿邊,話語如風(fēng)般泠冽飄來。
易銜月硬著頭皮跨過欄桿,待她再轉(zhuǎn)頭看,窟窿里已經(jīng)沒氣也沒聲了。
“肅王爺安�!�
她面上鎮(zhèn)定行禮,心下驚詫。此事根本無法隱瞞,人證物證具在,如同雪夜一樣,叫人無言辯駁。
記憶浮現(xiàn),雪夜那幕不堪,正是她與眼前人同受的,究竟該以何種態(tài)度再見肅王呢?
多好的人啊,被裴祎和林春宜毀了,還受自己連累,背上污穢不堪的罵名。
“王爺本不該在此的……”
她知道肅王一片忠心,追隨兄長裴祎,怎能容下有人在王府里殺人,于是決絕地閉上眼睛,聽候他處置。
“本王確實(shí)不應(yīng)該在這�!�
他斂目,唇縫緊抿,似乎有些動氣。
許久,肅王看著面前決絕的女子,嘴角露出自嘲般的笑容,反問道:“皇嫂如此不希望我在此處?”
“殿下允你自由出入,臣妾本無權(quán)置喙�!�
他聞言方眉目舒展,“原是此事�;噬┚彤�(dāng)今日未見過本王,那嬤嬤也是畏罪投湖,與皇嫂并無干系。”
肅王這番話確實(shí)耐人思量。從前唯裴祎命是從的他,怎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可是替她掩蓋罪行啊。
雪停夜深,是最冷的時候,她的斗篷沾上冰水,凍到手都通紅。
肅王解下大氅披風(fēng),試探性遞來,易銜月只是搖了搖頭,卻無意間瞥見他胸口空蕩蕩的。
少了枚別著青水色穗子的平安扣。
那枚玉佩是自己手雕的,被裴祎隨手轉(zhuǎn)贈給了肅王,他當(dāng)成哥哥的恩賜,日日歡喜地戴著。
每次看到都有些淡淡的別扭,所以她記得很清,這是他第一次沒有隨身戴著。
“此物貴重,臣妾不敢接下。反正像這樣的凍,臣妾也不是頭一回挨了�!�
易銜月的聲音很輕,像是訴說一件無關(guān)事般平靜。
“身子冷了,可以捂熱。心冷了,才是世間無法回頭的事。罷了……王爺且聽就忘吧,是臣妾僭越了�!�
肅王聽了她的話并無異樣,反倒若有所思起來,讓她有了追問下去的底氣。
“臣妾聽聞王爺與殿下對局正到精彩處,怎無故辭別,又現(xiàn)身在這本不該有人來的地方�!�
眼前的男人恍然,只此一眼,萬般情感流動。他遂閉上雙眼,輕嘆一口氣。
“說來……話長。”
“王爺也可以不回答臣妾�!�
易銜月的心砰砰跳動,既然重生這樣過于荒誕的事情能夠發(fā)生,那么世間只此一樁,才是比較稀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