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歸來
阮夢君渾身都蜷縮在一起,用胳膊護(hù)住了后腦勺,隱匿在劉海下面的眼眸,覆蓋著血一樣的紅。
云暮周的皮帶抽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醒目的傷痕。
阮夢君就像感覺不到痛一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因為這些傷跟上一世的傷害和痛苦比起來,就像是一場落在身上的毛毛雨。
原來人痛到了極致,真的會麻木。
云暮周打完了人,將皮帶搭在肩膀。
他的兩只眼睛瞪的像死魚,足足盯著她半分多鐘,確定她不敢起來反抗才肯罷休。
“你給我好好的反�。 痹颇褐芰滔乱痪浜菰�,重重關(guān)門的動作,讓本就老舊的木頭門,變得搖搖欲墜。
阮夢君過了很久,才感覺到身上些許的疼,尤其是后背上,像被火灼傷了一般,動一下,就有痛感蔓延。
阮夢君一整天都沒出去吃飯,云家也沒人來叫她。
倒是中途她起來去茅房,能夠感覺到來自云家人無形的監(jiān)視。
阮夢君嘲弄的勾起唇角,云家看重面子,怕她出去亂說,恐怕今后會限制她的自由。
這么一來,她想離開都不容易。
堂屋。
云家人聽見阮夢君的房門關(guān)上,云老爺子才沉沉的開口:“那個丫頭要是讓她出去,遲早會敗壞我們云家的名聲,可留在家里也不穩(wěn)妥,趕緊想個辦法,把她打發(fā)掉。”
“要我看,還是把她送回她外婆那兒去,他們姚家的孩子,本來就該他們管!”云長嬌提議。
云暮禮卻不贊同:“不行,姚家近些年勢頭越來越好,一旦她的舅舅要給她做主,追究起來,咱們拿什么交代?”
阮夢君的母親姚麗君,是在長輩的撮合下,嫁給了生意人云暮周,因為兩個人都是二婚,所以云家才沒嫌棄她身邊帶著個孩子。
云家與阮家結(jié)親,完全是看中了阮家在平城的關(guān)系網(wǎng),是以,云暮周對姚麗君并沒多少感情。
云暮周不屑的說:“我看倒是未必,姚家人要是管她,也不至于她媽都死了三年,還把她丟在我們云家不聞不問!”
“那怎么辦?我們總不能把她關(guān)在家一輩子!那樣遲早會被人看出問題來的�!痹评咸荒樀膽n心。
昨夜家里鬧出的動靜,就讓左右的鄰居有了察覺,有個好事者早上還特意上門來打聽,被她敷衍了過去。
好在他們這一片老城區(qū),都是獨(dú)門獨(dú)戶,尤其他們云家這些年辦了廠,生意大起來,修建了高高的院墻,把秘密都隔絕在了院子里。
若云家像那幾個窮戶似的,好幾家人擠在一個四合院,哪怕在屋里放個屁,都能被人聽見!
“想擺弄一個阮夢君還不容易,媽,你們都是對她太心軟,這個死丫頭吃我們喝我們的,還敢用剪子傷人,簡直不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里,那我們也沒必要再供著她,干脆找個男人把她嫁出去,以后有了漢子,想怎么治她,還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兒!”
云長嬌眼底一片狠辣。
云老太太剛要點頭,云暮禮又站出來:“就算嫁人,也得等個三年,你們別忘了,她才十七歲,還沒有成年。”
這個時代女孩子談對象的年齡沒有限制,但是想領(lǐng)結(jié)婚證,必須得等到二十歲。
“那要不咱們給她改個年齡?”云暮周提議。
云暮禮皺眉向他看來,雖然商量的是阮夢君的問題,但他還是忍不住提點兄長。
“哥,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有些規(guī)定是硬性的,強(qiáng)制去改變不可取,你怎么總是不往心里頭去?”
“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云暮周兩手一攤,不耐煩的坐在凳子上。
云暮禮:“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結(jié)婚,那就先給她訂婚,法律沒規(guī)定,女孩子17歲不能處對象�!�
“對呀,咱們可以先給她訂婚!”云長嬌眼睛一亮,立刻就在心里琢磨起人選:“我愛人表姑家有個傻子,正愁娶不到媳婦,干脆把阮夢君介紹給他!”
“不行,阮夢君那死丫頭主意正的很,找個傻子怎么拿捏得�。俊�
云老太太思考了一會兒,怨毒的開口:“你們都不用操心了,人選我來找,一定給那個死丫頭安排得明明白白!”
……
夜雨來襲,晚風(fēng)吹動院子里的老榆樹,掀起了一陣清新的植物氣息,混合著潮濕吹到了阮夢君的屋子里。
她的房門白天被云暮周劈壞,搖搖欲墜根本就遮不住風(fēng)雨。
阮夢君躺在炕頭,整個人都渾渾噩噩,不知道是餓的,還是冷的,亦或者是背上的傷太疼,她感覺呼吸都緩慢了下來。
她想這樣下去不行,她還沒來得及報仇,不能死在這里!
她艱難的爬了起來,走了出去,這個院子里只剩一個房間能住人,那就是小叔云暮淵的房間。
反正他在海城部隊,一年到頭不都怎么回來,阮夢君拖著沉重的腳步,推開了他的房門。
云暮淵雖然不在家住,但老太太總會定期收拾他的屋子,保證他隨時回來都能好好休息。
阮夢君陷入柔軟的棉花被里,聞著上面干凈的味道,就像被陽光包裹著。
她死后靈魂看到看到的畫面,也隨之闖入腦海。
上一世,她咬舌自盡后,從海城回來的云暮淵,才得知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也許是替云家人感到羞愧,也許,是出于同情。
云暮淵背著家人將老賭鬼和債主都抓了起來,將她的遺體送去火化,還將她的骨灰厚葬。
做完這些,云暮淵就回了部隊,后來的很多年,都沒有回家探望過一次。直到,他在任務(wù)中犧牲,將生命獻(xiàn)給了祖國。
云家人拿到了他的遺書,只見上面寫了六個字:家無家,國為家。
阮夢君想,如果云家還有一個好人,那就是云暮淵吧,至少他有良心,能分辨是非對錯。
她就這樣在沉沉的夢境中睡了過去……
彼時,大門被一只手指修長,力量渾厚的大手推開,男人身上披著雨衣,緩步走到房門口,在準(zhǔn)備推門進(jìn)去的時候,他注意到院子右側(cè)的屋子,伶仃破舊的房門,在風(fēng)雨中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