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不相欠
c{她不希望看見自己的兒子如此孤單。
她看向白父,問道:“我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白父溫柔地摟住虞女士的肩膀,安慰道:“該說的,我都和他說了,怎么選擇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虞女士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怕他會后悔�!�
白父說:“利弊我已經(jīng)放在他面前了,該怎么選擇是亭舟自己的事情,我們不能干涉。”
白父說完,嘆息道:"我們都老了。"
白父這句話說得很隱晦,虞女士聽明白了。
他們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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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
小路上空無一人。
天色暗沉沉的,仿佛要塌下來了似的。
風呼嘯而過。
路燈昏黃,路旁的樹影搖曳。
路的盡頭有兩輛黑色的轎車停著。
旁邊站著兩個人。
陳憬穿著風衣,戴著墨鏡,嘴里叼著煙,靠在車身,手中夾著香煙,吞云吐霧間,目光深沉地望著前方。
身旁站著的女孩一襲黑衣,卷發(fā)披散著,露出一張精致的臉蛋。
女孩的皮膚很白,但是沒有一絲血色,眉眼之間,卻帶著淡淡的憂傷。
她抬起頭看向前方,目光清澈,帶著些許哀怨。
那雙美眸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氣。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嘲諷。
陳憬抽了一口香煙,緩慢地吐出一圈煙圈。
“為什么?”黎言歲輕聲問道。
陳憬?jīng)]有回答,只是用那雙漆黑的眸子注視著遠處,目光深邃幽暗。
黎言歲目視著遠方,看不到她眼底的神情。
她問:“為什么這么做?”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羽毛落在玻璃上發(fā)出的聲響,很細,卻足以讓人察覺到。
陳憬聞言,緩緩轉(zhuǎn)頭看向黎言歲。
“聽故事嗎?”陳憬忽然說道。
黎言歲點頭。
陳憬將手中燃燒殆盡的煙蒂丟進垃圾桶中,又從煙盒里取出一根新的香煙放在薄唇邊。
她的動作很熟練,就連打火機的火花也是那么優(yōu)雅迷人。
黎言歲靜默地看著她。
陳憬打開打火機,將香煙點燃,輕吸了一口,然后吐出,將煙圈吐向空中,最終消失。
她的目光始終望著遠方,聲音很低,帶著幾分悲涼,像是在講述一段別人的故事。
“從前,有個女孩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她的父母都是賭徒,經(jīng)常賭博輸錢,還欠下很多債務。"
"這樣的家庭,你知道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意味著什么嗎?“
她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她從小就開始打工賺錢,為了不讓父母再去賭博,不讓他們把債務還給別人。"
"她想辦法幫助父母減少債務,讓他們早日還清債務,可是,她的父母卻越來越貪婪,越來越難以滿足。"
陳憬頓了頓,吸了一口香煙,緩緩吐出一圈煙霧,接著說道:“直到有一天,一個賭徒找到了她,對她進行強暴,并且威脅說,要是她敢報警的話,就……”
黎言歲靜靜地聽著。
“就殺了她。”陳憬平淡地說道,“那年,她才十七歲�!�
“和你們一樣的年紀,”陳憬看向黎言歲,"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哪里最恐怖嗎?"
黎言歲搖頭。
陳憬的眼睛看向遠方,輕聲道:“是你無法逃出家庭的牢籠,無法逃脫那些人的糾纏。"
“好在,十七歲那年女孩的父親終于死了,被打死的�!�
她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黎言歲的心卻是顫抖的。
她看向陳憬,聲音沙�。�"那后來呢?"
陳憬笑了笑,將煙頭扔在腳邊,踩滅。
她看向遠方,眼底有些濕潤,卻依舊保持著淡漠。
“后來啊,”陳憬的聲音有些縹緲,像是在追憶往昔,“后來,女孩以為可以和自己的母親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的,但她忘記了,她的母親也是個癮君子。”
"她的母親也欠了賭債,甚至連賭債的數(shù)量也越來越高。"
"有一天晚上,她去賭場接自己母親的時候,被一群流氓圍攻,女孩拼死反抗,她的母親趁亂逃走,女孩被流氓抓住,打暈,綁上汽車。"
"等她醒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在一間廢棄的房間里。"
"女孩拼命地哭喊,求救,但是沒人理她,也沒人管她。"
陳憬轉(zhuǎn)過頭,看向黎言歲。
“她被施暴了三天三夜,”她淡淡地笑道,"第四天的早上,女孩終于受不了折磨,咬舌自盡了。"
“這期間她的母親一次都沒有來過她,”陳憬冷笑,"她死了,但她的母親卻活得比誰都開心。"
遠方的天空已經(jīng)泛白,晨曦照耀下來,灑在兩人的身上。
清晨的空氣很清新,帶著泥土的味道,讓人心曠神怡。
黎言歲看著遠方的天空,忽然開口問道:“最后,她活下來了嗎?”
"死了。"陳憬說。
黎言歲沒有說話,她靜靜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兩人都不說話。
時間靜悄悄地流逝。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心死了,但人還活著。”陳憬看向她說道,"那種痛徹骨髓的感覺你體會過嗎?你能想象那樣的感覺嗎?"
黎言歲沉默,眼神漸漸變得復雜起來。
“為什么還要幫她?”黎言歲的聲音低低的,"你不是恨她的母親嗎?"
“她”指的是誰,黎言歲和陳憬都心知肚明。
"我恨她母親,但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陳憬輕笑一聲,"所以,我?guī)退清了她母親欠的債,還了一個清凈,讓她安心離去,她也能解脫了。"
黎言歲沒有說話。
陳憬接著說道:“但人的貪心總是無止境的,就算還清了債務,但是她的母親還是無法滿足,所以,她又欠了一筆巨款。"
“所以你準備讓另一個無辜的女孩再替她還債嗎?"黎言歲的語氣里透著濃濃的冰冷。
"是,我就是這么想的。"陳憬看向黎言歲,嘴角勾勒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因為,太累了,所以就想讓別人替她去死。"
天色漸漸亮了,朝霞染紅半邊天空。
陳憬的聲音有些縹緲。
身后的商販們已經(jīng)在吆喝著賣早飯了。
黎言歲沒有再說什么,她現(xiàn)在有點餓。
她轉(zhuǎn)頭看向陳憬,說道:“女孩的母親欠了多少錢?”
她的目光很淡漠,仿佛什么事情都和她無關一般。
“六百六十五萬零三千�!标愩娇聪蜻h方,有零有整的賭債,她一分也不少地記著。陳憬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六百六十五萬零三千,這樣的債務,壓垮了多少的老百姓?
但這次壓垮的不只是陳憬,還壓垮了她們之間那段感情。
黎言歲看向遠處,目光深邃而遙遠。
“錢我等會打你卡上,”她看向陳憬,“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好。"
清晨的微風吹過,還有些許冷。
黎言歲摟緊自己,轉(zhuǎn)身離去。
她走的時候,陳憬?jīng)]有阻攔,甚至也沒有叫住她。
她看著黎言歲去買了豆?jié){油條和包子,拎著東西,離開了。
陳憬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彼�。
她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陳憬捂著胸口,覺得心臟很痛。
這種痛是無力挽回的。
她不應該讓黎言歲幫她還債的,這不公平。
但她實在累了,常年的債務和精神上的負擔讓她的心理承受力越來越差。
她需要一個人替她還債。
而恰好,黎言歲能夠幫她。
陳憬抬手擦掉臉上的眼淚。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标愩皆谛睦镎f道。
她只是想,給自己留一個緩氣的機會。
如果有機會,她可以補償她的。
但這個機會......
或許沒有了。
她想著想著,慢慢地倒在了草坪上,失去了意識。
......
黎言歲拎著早飯走在路邊的街道上,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一片茫然。
她喝了一口手中的豆?jié){,一股暖暖的溫度傳入喉嚨,甜甜的,帶著絲絲苦澀。
黎言歲看向遠方,天邊的云彩逐漸消散,陽光漸漸升起,照在她的臉上。
黎言歲抬起頭,看向天際。
"陳、憬。"黎言歲喃喃念著陳憬的名字
這一刻,陳憬在黎言歲心目中的形象變得模糊起來。
黎言歲突然有點懷疑她是不是曾經(jīng)那個會在她受委屈時,說“那我們就不拍了!”的a姐;那個會在她胃痛時,給她泡熱水買胃藥的a姐……
可能,一切都是蓄謀已久吧……
“喂,你站在這兒干嘛?”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黎言歲耳畔響起,她回過神,只見老者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她。
“沒什么,只是在看日出。”黎言歲微笑道。
這位老者就是她上次見過的——白亭舟的師父。
他看著她說道:"今年的天氣特別好。"
黎言歲抬起頭,看向天空。
藍的純粹,沒有任何雜質(zhì)的蔚藍,與凌晨五點暗沉的天空相映成趣。
黎言歲的嘴角揚起,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是啊。"黎言歲笑著說道,“真好看。”
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季節(jié),只不過這美麗,卻讓人心生寒涼。
"小姑娘,我看你心情不好,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煩惱了?要不要跟我說說?我也許能幫到你呢。"白亭舟的師傅看著她笑瞇瞇地說道。
黎言歲聞言,糾結(jié)了許久。
老者看著黎言歲手指上的小動作,笑著說道:"你看我的手指,這上面的繭子,就是因為常年勞作才有的。"
黎言歲聽到白亭舟師傅的話,低頭看向自己干干凈凈,沒有一點繭子的手,笑了笑。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為了生計,不得不去工作,而且,他們很多都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這樣做�!崩险呃^續(xù)說道,"但是,有些人會為了生計放棄良知,有些人會為了生活而妥協(xié)。這些人都是可憐之人。"
老者說著,笑著看著黎言歲,眼中滿是慈祥。
黎言歲聞言,看向白亭舟的師父,眼眸中帶著一絲迷茫,說道:“師父,如果有人為了這生計背叛你,你會怎么辦?"
老者看著黎言歲,眼中帶著一絲驚訝。
“為了生計,你可以做出背叛朋友,出賣同伴的事情嗎?”老者問道。
黎言歲沉吟片刻,搖頭說道:"不會。"
老者看著黎言歲眼中的真誠,笑了笑。
良久,他才回答道:“那么......她會后悔的�!�
他的臉上掛著和藹的微笑。
黎言歲垂下眼簾,掩蓋住她眼底的情緒。
她在抬頭時,臉上重新恢復了往昔的神采,對老者露齒一笑:“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老者聞言笑了笑,說道:"不客氣。"
"那,我先走了�!崩柩詺q微笑道。
“嗯,再見�!崩险哒f著沖她擺了擺手,轉(zhuǎn)身離去,嘴里哼著小曲,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黎言歲看著老者離去的背影,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她的眼神變得深邃了起來。
她轉(zhuǎn)身離去,沒走幾步,她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前方的某處。
“你還不出來嗎?”黎言歲淡淡道。
只見前方的樹叢中走出一個穿著休閑裝,戴著鴨舌帽,帶著黑色墨鏡的男子。
那個男子看著黎言歲,摘下眼鏡,看著黎言歲露出燦爛的笑容。
"好巧啊,黎小姐!"
他的聲音有點輕浮,但是卻充斥著愉悅。
"嗯,確實好巧。”黎言歲的語氣平靜如水,似乎并沒有將那個男人放在眼里。
"怎么,不認識我了嗎?"他摸了摸下巴,裝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說道。
“你有什么事?”黎言歲看向眼前的人,語氣平穩(wěn),臉上也沒有半分波瀾。
他看著她的反應,微微挑眉,"黎小姐這是不認識我了嗎?"這句話他重復了兩遍,似乎黎言歲認不認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想干嘛?”黎言歲冷著一張臉,問道。
那個人聽到黎言歲的話,眼中閃過一抹戲謔,“怎么說我們也算舊相識,你說你這樣,我該怎么做才好?"
"我說過,我們不熟�!崩柩詺q說著,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她可不想再被他纏上了。
“不熟就不熟吧,”那個男子看著她,眼中帶著玩味,嘴角噙著一抹笑,說道,“但我手上的東西,黎小姐應該會很感興趣�!�
他伸出手,在黎言歲的眼前晃了晃,黎言歲定睛一看,他手上拿著的是一個類似攝像機的東西。
攝像機上的畫面,讓黎言歲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