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何來的喜歡

    勤政殿里。

    正批閱奏折的蕭澤毫無征兆地又打了個噴嚏。

    修長骨感的左手抬起，他揉搓了幾下莫名發(fā)燙的耳朵，說不出為何，心情莫名有些煩躁。

    半日打了兩次噴嚏，心思細膩的九思公公憂心上前。

    “皇上，要不，奴才去傳太醫(yī)的人過來瞧瞧？”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蕭澤擺了下手，示意不用。

    九思仍擔(dān)心他龍體有恙，轉(zhuǎn)而又勸。

    “皇上，這奏折是批不完的，龍體要緊，今夜不若就早早歇下吧�！�

    蕭澤默而不言，繼續(xù)翻閱案桌上的奏折。

    那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氣讓九思再不敢言語，安安靜靜地躬身退到一側(cè)，繼續(xù)候著。

    沒多久，在千禧宮做事的富貴公公承著月色，一路小跑地進了勤政殿。

    “啟稟皇上，這是皇后娘娘今日下午寫的，還讓奴才尋人抄了二三十份�！�

    “奴才瞧著這東西甚是奇特，便留了一份，想著過來呈給皇上過目�！�

    蕭澤盯著富貴公公呈上來的那張紙，細細地瞧了半晌。

    請安考勤表？

    雖然新奇，用詞特別，可蕭澤還是看出了其中的名堂。

    右手指尖輕輕叩打著紙面，他薄唇緊抿，眸眼半垂，睫羽在眼底落下的兩片暗影，擋住了那鋒銳且幽深的眼神。

    以他對皇后夏時錦的了解，軟軟糯糯的性子，木訥且循規(guī)蹈矩，也是斷寫不出這樣的東西。

    難道真如九思所言，皇后被奪舍了？

    冷眸抬起，犀利凌厲的眼神看得富貴公公后背都升起一股寒意來。

    “除此之外，皇后還有何異狀？”

    “回皇上，自景仁宮大火之后，皇后娘娘的胃口也比以前好了。”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連肉腥都聞不得，那清粥小菜也只能勉強吃上幾口而已。可現(xiàn)在，卻是一日三餐，餐餐點肉。”

    “不僅如此，皇后娘娘身子明明還虛弱得很，可太醫(yī)院給配的湯藥卻說什么都不喝了�！�

    “除了晨間去御花園里溜達外，飯后也會在宮院里走上幾圈子，然后做些奇怪的動作，累得滿頭大汗后，才回千禧宮�！�

    “哦，對了，皇后娘娘今夜還把近一年各宮妃嬪的侍寢冊子翻閱了一遍，一邊看，還一邊在紙上寫下了一些妃嬪的名字�！�

    眉頭緊凝，蕭澤冷聲問道：“還有嗎？”

    “奴才看到的，就這些�！�

    打發(fā)走富貴公公后，蕭澤尋思了片刻，同九思吩咐道：“明日早朝后，傳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到勤政殿議事。”

    “是，奴才遵命�！�

    蕭澤倒要看看，現(xiàn)在的夏時錦到底是人，是妖，還是鬼。

    若敢熒惑后宮，影響大商國運，定讓她......萬劫不復(fù)、灰飛煙滅，且死無葬身之地。

    “皇上，時辰不早了�！�

    九思公公端著敬事房剛剛呈上來的花牌。

    “不知皇上今晚想翻哪位小主的牌子？”

    目光在十幾個花牌上過了一遍，不知為何，蕭澤的手再次伸向了“婉答應(yīng)”的木牌。

    九思公公看得出來，這位婉答應(yīng)在皇嗣心里與其他宮的小主尤為地不一樣。

    婉答應(yīng)是個聰慧伶俐之人，性子沉穩(wěn)，不驕不躁，想來日后前程定是不可限量。

    加上今早他送賞賜時，收了婉答應(yīng)的賞銀，那便是結(jié)了善緣。

    九思公公便想著替婉答應(yīng)說幾句好話，萬一婉答應(yīng)真坐到了高位，也能念著他的好。

    “不得不說，奴才這兩日接觸下來，這婉答應(yīng)不僅清麗出塵，聰穎靈動，且還謙虛單純，是個懂事的，在今年入宮的新人里算是佼佼者，難怪皇上如此喜歡�！�

    喜歡？

    蕭澤聞言，不由心中自問。

    這后宮的女子，皆是權(quán)勢帶來的附屬品，君王弄權(quán)的玩物罷了，何來的喜歡？

    蕭澤眉頭輕挑，本該多情風(fēng)流的眸眼卻透著一股涼薄。

    他想起選秀那日，林盡染打扮素凈淡雅，氣質(zhì)清純可人，站在那些庸脂俗粉之間，確實是一股讓人賞心悅目的清流。

    蕭澤不蠢，他早就在選秀上看破了林盡染的小心思。

    她就是想利用別人，來襯托自己的不同，然后在選秀中脫穎而出。

    能花這般心思之人，也定是野心勃勃之人。

    他拖著聲調(diào)，聲音散閑低沉道：“聰明倒是聰明，也很知分寸。只是，野心沒藏住�！�

    九思不解地問道：“那皇上明知婉答應(yīng)如此，為何還......”

    蕭澤緩緩起身，朝殿外走去，聲色懶散地同九思道：“她家世不高不低，人又聰明識趣，于朕來說，這樣的人當(dāng)皇后……剛剛好�！�

    九思公公聽出了言外之意。

    皇上這是動了廢后的心思，只是早與晚的問題罷了。

    而廢后的理由，那可太多了。

    光他就能列舉三四個。

    這夏家出的皇后廢掉后，是斷不會再立那個夏修宜為后的。

    而婳妃、鸝妃，也更是不可能。

    為了防止外戚侵政的隱患，肅清朝中以三大世家為首的三方勢力，皇上是不會讓夏、秦、柳這三大世家里再出一位皇后。

    這三大家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官官相護，皇上作為新帝，難于掌控，頗有點力不從心。

    畢竟，剛登基一年多的新帝，根基尚還未穩(wěn)，需要時間來鞏固權(quán)勢。

    而后宮這些妃嬪，看似只是深宮后院的女子，可她們的寵辱其實都與前朝息息相關(guān)。

    皇上如此寵愛這位婉答應(yīng)，看樣子是有意要栽培林氏家族的勢力，然后為他所用，與夏、秦、柳三大家抗衡。

    都說帝王之家皆是薄情之人，這寵愛的背后，也都帶著百般算計，是沒有幾分真心的。

    九思公公未再言語，提著宮燈，與禁衛(wèi)軍和兩名宮婢，一起跟在蕭澤的前后左右，朝著婉答應(yīng)所住的宮院而去。

    **

    次日，卯末時分。

    御膳房那邊按照夏時錦昨夜的要求，早早將膳食送了過來。

    兩個水煮雞蛋，兩個牛肉包子，再配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甜口豆?jié){。

    蛋白質(zhì)和碳水都有了，妥妥的一頓營養(yǎng)早餐。

    吃過早飯，夏時錦休息了一刻鐘后，便來到御花園運動。

    哪位妃嬪見過清晨的御花園？

    她見過。

    初期運動不能過于激烈，要循序漸進，讓身子慢慢適應(yīng)。

    夏時錦就繞著御花園的靜月湖慢走。

    她堅信，每天都比前一天多走一百步，身體素質(zhì)就會比前一天好一些，她便可以活得比柳太后更久點。

    待辰末時分，夏時錦回到千禧宮。

    一番梳洗過后，換上不合身的鳳袍華服，提前來到了正殿。

    她端坐高位，給自己泡了壺枸杞紅棗茶。

    富貴公公則按照她的吩咐，在殿門口放置了一張案桌。

    桌上點了根細香，還放了筆墨，以及那張請安考勤表。

    一根香的時間，香滅了，就算遲到。